夏之雙語2

夏之雙語2

初夏,生在1984年的初夏。

那天的午後,下了一場大大的雷雨,然後悶熱的天氣突然地就清爽乾淨了起來。有些小風微微地吹來,醫院裡面的紅色石榴花染紅了半面窗玻璃。一點點的幽紅,彷彿印在了一大片水汪汪的藍色之中,惹人憐愛。

然後,在301房間,就傳來了一聲響亮而清脆的哭叫聲。「哇――」

「哭了,哭了,」一向膽大無畏的男人卻突然地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只是可憐兮兮又無辜地把手中的孩子推給了床上還在做月子的女人。「怎麼總是精力那麼足,一直哭呀?你看看,怎麼回事呀?」

「都是你把初夏弄哭了。」女人抱過了孩子,一邊哄著,一邊蹙著眉頭抱怨。「還好意思說初夏。」

夏末靠近了,小小的手摸過了初夏的額頭,然後留在了她淡淡的眉上。說來也是奇怪,只是這樣碰了一下,那孩子居然就不哭了,反而嘴巴一張,笑了起來。然後,口水便從張開的嘴巴裡面流了出來,黏在了夏末的手指上。夏末覺得好玩,只是將手指又送過去了點,然後嬰孩以為是有什麼好吃的,居然一口吞下了夏末的手指。不肯鬆手,只是從喉管裡面發出「咕嚕嚕」的奇怪聲音。像是笑著,又像是說著某種奇怪的語言。

「居然笑了。」男人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夏末,又看了看夏初。「我再試試看。」

「算了算了,你肯定要把初夏弄哭的。」女人可不肯好不容易才笑了的女兒再次「鬼哭狼嚎」起來。

「怎麼會,這次一定不會了。」男人不依不饒伸手過去,可是手指才碰到初夏的臉蛋,初夏居然嘴巴一張,又哭叫起來,絲毫都不給男人的面子。

男人只是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居然還有這種狀況發生。

床上的妻子,站在床邊的另一個女兒卻不禁笑了起來。

那就是初夏的最初,伴隨著自己不肯停歇的啼哭,伴隨著暴雨之後搖曳生姿的紅色石榴花映紅的玻璃窗,伴隨著父親爽朗又不解的笑容,伴隨著母親溫柔的凝視和寵溺的拍打,伴隨著姐姐夏末終於露出的明媚臉龐。

夏末,初夏,完成四季之中最美的季節,整個夏天。

夏末,初夏,構架起一個家庭和諧的旋律。

那個時候的初夏,雖然還沒有說話的能力,甚至連行動都無法自主,但是卻已經有了最初幸福的感覺,因為所有的愛都滿滿地堆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用嬰孩最最直接的行動來表達這種心內的幸福和激動,更大聲的哭叫,更加大聲的微笑。

那個時候的初夏絕對想不到,自己的幸福閣樓會在一瞬之間盡數崩塌。

1996年的初夏,依然是石榴花開的季節。

因為一個鬧大了的玩笑,尹爸爸被突然衝出來的卡車生生地碾倒在地,鮮血和腦漿流了一地,紅艷艷,白花花,如同世界上最初的恐怖。得到了消息的尹媽媽,當時就暈厥過去,醫生嚴查下來,卻已經是胃癌的末期。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停留,在兩個月之後,彷彿是為了趕赴和尹爸爸的死亡之約的女人,就那樣拋下了兩個女兒,急沖沖地離去。

1996年的夏末,依然是石榴結果的季節。

面如寒冰的尹夏末把托盤往初夏這邊推了推,上面放著簡單的醫院伙食――兩菜一湯,連同著晚飯一起拿來的,還有一隻碩大的紅色外皮的石榴。夏末替她破開了厚實的石榴皮,替她取出裡面的石榴子,然後又拿來了妹妹慣用的銀色勺子,放在跟前。只是,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表情,彷彿不悲不喜,彷彿那張臉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姐?」依舊年幼的初夏伸出手想要拉一拉姐姐的胳膊。因為病毒性感冒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而她的臉色也是蒼白的。

夏末卻只是固執地轉開了頭,不再回看。

那一刻,初夏心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示,自己好像不單單失去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連帶著也把姐姐夏末丟失了。丟在了那個夏季。

一向喜歡爭強好勝,喜歡牙尖嘴利衝動地做事情的她面對著這種預示,竟然說不出半句的話,讓姐姐夏末原諒她的無知和過錯,又或者只是稍微地露出一點笑也好。

初夏咬了咬嘴唇,側過了臉,看著窗外的星空。夏季的天空,尤其的高遠,一望之下,永遠地看不到頭。明滅的星辰,散碎地點綴在各處,如同一粒一粒打開了的彈子,透著光澤。那透明的光澤,有些像姐姐夏末的眼睛,明亮而深遠,卻又看不通透。

「不吃嗎?」夏末看了半天,因為初夏沒有動作,她只是忍不住蹙起眉頭。

「不想吃。」心中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攀升起來,夏初想要知道,若是自己不吃飯的話,會不會姐姐夏末就可以對她好一點。

「不吃算了。」夏末本是冷著臉,這一回,連聲音彷彿也凍結了起來。她蒼白的手抓住了那隻白色的托盤,想要拿起來,但是卻半點也沒有多餘的力量。最後,只得放棄。「初夏,你到底要胡鬧到什麼時候?我最近真的太辛苦了,實在是沒有力氣照顧你。」

夏末清冷的聲音彷彿並不是從耳邊傳來的,倒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姐?」那一刻,就算是那樣疏遠而清冷的呼喚,也可以讓初夏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她再一次擰過了身子,不顧夏末的僵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姐,我吃,我會全部吃完的。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看著夏初紅彤彤的眼睛,還有想要哭卻又拚命地忍住淚水的表情,夏末最終沒有推開初夏。

「吃吧,什麼都不要多想。姐姐不會走的,哪裡都不會去的。」夏末的眼睛裡面有種濃烈的悲哀和執拗,但是卻又無法得到宣洩。

初夏感覺到了那種悲哀,但是卻不敢問,她怕自己問出了夏末心底的秘密,也許夏末就會不再停留,如同夏天特有的暴雨一樣,快快地來,又快快地散去。

初夏端著飯碗,一口一口地挖著。吃了很久,卻完全不知道飯菜的味道是什麼,只覺得滿口是血腥,滿口是酸澀。

「初夏,要是等會檢查沒有問題,明天就去上學吧。」夏末在病床邊坐了下去。

「可是,學雜費――」初夏猶猶豫豫了半天,才吐出了幾個字。明天是新學期開學的日子,可是對於父母都亡故這種狀態,初夏一直都在心裡懷疑,自己是否還能夠像從前一樣,正常地去上課,然後心無雜念的學習。她早就對此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所以一直沒有提及。

「沒事的,媽媽已經把錢準備好了。」夏末眸間的執拗又加深了幾分,她側過了頭,清冷的視線掠過了半開的窗戶,投射到很遠的地方。明明黑暗中什麼都沒有,可是夏末卻還是覺得黑暗中蟄伏著一頭怪獸,撩起了鋒利的牙齒,一副準備撲食的樣子。那頭怪獸,有一個慣常的名字,叫做不幸。「這種事情,你就不用想了。晚上,好好地睡個覺,然後乖乖地上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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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玩轉穿越:盛夏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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