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處主峰小院中,有個一身紫衣的女子抬首望月,身前石桌上兩壺酒水已空,兩隻藍玉流雲杯中還有些殘酒,杯口上分別留有一道淺淺的唇印。

女子輕呵出一口酒氣,只是心中的鬱氣仍在,近在眉間心上,又似遠在遙遙半月皎潔間,她也不知自個兒是如何想的,竟然會答應那人的請求,此刻腦海內,依舊是先前幾個時辰里聽聞的種種關於男子的言語……

「他要成親了……要成親了……」紫苒心聲喃喃,對於那同門女子的命運,有同情,更有羨慕……

院中樹影晃動間,她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壺烈酒來,揭開壺塞,高舉,酒水映着月光垂直而下,入口,院中未掛燈籠,這點小事已教人無暇顧及,所以在不得見處,紫苒的雙鬢漸漸濕潤了。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亦是令人不想計較,女子飲光了壺中酒,瑩瑩雙眸中,對坐的白裙女子身形顫抖,閉眼睜眼,白裙便沒了,紫苒的酒量一向很好,今夜卻早早醉了,她伸出玉手,身前一撥,果真空空如也……

只是有個聲音依舊回蕩在她耳畔。

「弟子只剩不足十年壽命,聖子則不然,他的大道或許不僅在金烏國,不在綠蒙洲,弟子餘生走不了多遠路程,自知已無力伴隨左右,也不願他為我一人餘生孤寂……」

「長老與聖子緣分不淺,弟子略有耳聞……」

紫苒使勁搖晃腦袋,之後聽到的言語,對方慌張之餘說的結結巴巴,但她依舊聽得真切,只是最後,慌張之人好似心中大石落地,一口酒水壓驚便使神色從容了許多,也不管已經目瞪口呆的人如何答覆了……

她不知怎就鬼使神差的點了頭,此時回想真是哭笑不得,原本以為男子還在聖子院中勤勉修行,她也就更加勤勉了,這不,一身境界已是練氣期七層,當聽聞銘誠已然躋身築基初期之時,她想,聖子過不多久也該築基了,對應男子修行這件事而言,她有着比任何人都要多得多的信心,於是,已經身為長老的她,很多時候會覺著配不上對方……

但不曾想,一些心思還在醞釀,只等來日方長,而眼下,所想來了,卻不是那般滋味,比之拒絕還要傷人心魄。

曾在日夜間相思的念頭始終深埋在心,令人覺著刨開后已然沒了多少意思……

紫苒恍恍惚惚起身,回屋,躺倒在床后,一些言語依舊揪著人心,不願放過她,黑暗中,是天旋地轉,是回憶與回憶間的碰撞,是不敢想像,不敢想十年後,她該如何去做,她不介意男子三妻四妾,她只是介意自個兒丟了先機,甚至也不介意顏丹虎是他所愛之人,她只介意自個兒在對方心中難道沒有半分愛意?

她內心深處甚至有些感激顏丹虎的誠懇,亦為之慶幸,卻也不忍,不管是對他還是她而言……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紫苒半張絕美的臉頰上,她似有所察,感覺有些礙眼,於是翻身,終究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通往流雲峰院子的小巷中,顏丹虎戴着面紗,腳步穩穩,多日以來的愁緒終於淡化殆盡,原來那兩人之間的過往是那般情形,令她心中踏實的同時,也挺羨慕對方。

女子身影在燈籠照映下移動在青石板與院牆間,只有慌張的心跳與一個個念頭沒有顯露在外,她還有些后怕先前言語不妥,也后怕對方不會點頭。

她終於覺著心中某些愧疚少了些,但某些愧疚也突然沉重了起來,她依舊腳步穩穩,盡量不去泄露自個兒的怯弱。

一路回去,她都像是在夢中渡步一般,身上酒氣仍在,先前亦是她言語為數不多的底氣所在,直至到了暫居的小院,顏丹虎將院門關上,回身,整個人靠上院門,差一點便跌坐在地……

過了良久,她氣喘吁吁的回了屋,躺倒在床,水汪汪的大眼在黑暗中直視房頂,什麼也不去想,便已教人難受了。

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她一如紫苒般,兩鬢被淚水浸濕,還不自知,不同的是,顏丹虎很清醒,一直沒有睡過去。

等到夜深人靜,王有根回來,在她窗外駐足,女子靜靜看着那道身影,嘴角淺笑……

小半柱香后,她看着身影離開,院門輕響,女子終於有了困意。

玉泉大殿,大師兄銘誠趁白衣走了,他便趕緊到殿中向宗主回稟要事,只是張濟壺給他的時間不多,讓他挑重點說,且言明,近幾日宗內之事讓他找主峰長老去,任何人不得再擅自靠近大殿。

大師兄帶着猜測,一邊言語,一邊好奇宗主手中所翻閱的紙張,到底是何物,能教宗主對宗內要事置若罔聞……

他還未稟告完,白衣又來了……

張濟壺只淡淡說:「銘誠,你且退下。」

大師兄便無奈出了大殿。

王有根落座后,張宗主含笑道:「沒想到老弟如此細緻,還要專程回去看看。」

先前白衣藉機回去,只是簡言了兩句,張濟壺卻猜測出了大概。

王有根笑道:「丹虎孤身一人在院中,我怕她醒來不見我,難免憂心……」

「痴情人啊,我玉泉宗有老弟你與太上長老二人,誰還敢說我主峰之人不懂兒女情長。」張宗主玩笑道。

其實,張濟壺最初也並非主峰之人,說主峰之人不懂兒女情長之人便是他自個兒嚷嚷得最多,現在到了主峰,趁對方不明往事,倒是開起了只有自個兒才曉得始末的玩笑。

很多年前,太上長老離宗,主峰之人態度令張濟壺一渡借酒消愁,大多晚輩私下裏議論,主峰流傳出的言語,什麼修士為求長生,一日十二時辰還嫌不夠,哪還有狗膽顧及兒女情長,若是不幸有了喜歡的女子,也誓必要忍痛一劍去了女子腦袋,才不會耽誤自個兒道途。

張濟壺當時聞言,差點便去了主峰將那信誓旦旦言語此話之人去了腦袋,若不是同門攔著……

那數十年間,張濟壺還無力「打抱不平」,因為前任宗主勢大,但私底下說幾句主峰怪話,他也不懼,但不曾想,這一說,成了習慣,連帶着喝酒一事……

二人言語了幾句,便開始干起了正事,一張張一頁頁寫滿字跡的紙張被翻閱,議論,白衣更是在旁提筆糾正,補充,大殿內光亮十足,二人眉宇間好似滿是男兒氣概。

就著一杯杯仙家酒釀,酒氣四溢,豪情在言語間盡顯鋒芒,縱橫捭闔之道,尤其是一些超前的思維,教張濟壺忍不住連連嘆服。

一夜時光荏苒,殿內二人好似不知疲倦,一問一答,字裏行間,便囊括了一洲甚至是七重天所有版圖。

張宗主從未有過思想跨度如此巨大的飛躍,好似一路被白衣帶着,只需要他就著時局實情道出真相,對方便內在短短几息的功夫間,讓他通透一些大勢之下的本質。

大殿殿門被打開,王有根打了聲招呼,便往外去了,上百名弟子眼中,無一不是好奇的神色……

回到顏丹虎所在小院外,扣門,開門一瞬間,女子整個人的精氣神好似又全然恢復了最初所見的樣子,讓王有根不禁展顏一笑:「丹虎,可是遇着什麼樂子了?」

女子隨意笑言了幾句,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二人便坐下飲茶,王有根有些奇怪,對方哪來的雅緻,在大清早泡好茶水,這與往常相比,難免覺著怪怪的,但是看着佳人笑顏,一下子所有疑惑便煙消雲散了。

「丹虎,昨日我見着了宗主,且與他就如今時局聊到半夜,昨夜趁機回院一趟,見你睡著了,我便又去了大殿。」王有根如實道,然後舉起手中杯,飲了口茶,腦袋好像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雖然一身酒氣不輕。

「昨日莫明很是睏乏,還是早些巷中響動將我驚醒,沽山,若是大事還未談妥,便早些去吧,不必憂心於我。」顏丹虎含笑道,她能看出對方臉上的念頭,這準時挂念著自個兒,才跑了回來。

於是,二人聊了不多一會兒,白衣喝完了三杯茶水,又去了玉泉大殿。

一處客棧中,石桌前,大髯漢子忍不住問道:「老不死的,咱們何時回佟城?」

蔡姓老人樂呵呵吐著煙圈道:「佟老弟莫急,時候未到,且看看吳家來人,這玉泉宗又會在此掀起多大風波。」

「前世誰寄了紅豆,誰收進雲錦衣袖,莫非今生太念舊,紅塵中如此溫柔。」

「夢裏誰為誰解憂,誰與誰對坐白頭,伊人只求長相思,我應了怎個罷休。」

「信誓針針心上綉,不忍誰淚濕枕頭,任風雨斑駁春秋,半年後並肩消瘦。」

「前世誰寄了紅豆,誰收進雲錦衣袖,莫非今生太念舊,紅塵中如此溫柔。」

「夢裏誰為誰解憂,誰與誰對坐白頭,伊人只求長相思,我應了怎個罷休。」

「信誓針針心上綉,不忍誰淚濕枕頭,任風雨斑駁春秋,半年後並肩消瘦。」

去往大殿的路上,王有根一路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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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個長生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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