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9章 你管不管
廣川智子抿著嘴唇,半天才道:
「介公子那邊,您和他談過了嗎?」
齋藤俊戶又是凝視着窗外,「我在派人調查他的時候,他也在讓人調查我。既然他能為那個女人做到那種程度,那這種事情,我找他說也沒用的。」
他對這個孫子的了解很深刻,他知道齋藤介如果真的下了決心,能做到怎樣的決絕,就和他這些年一樣。
廣川智子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現在就是還不清楚,左愈對這些事的調查到了哪一步。我早就聽聞他特別在意自己的妻子,如果真讓他知道阿介是沖着什麼去的,他也不會這麼沉得住氣吧。」
齋藤俊戶抹了一把臉,低聲道:
「他應該也還在調查階段,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被保護好阿介,不能讓他就這麼錯下去,也不能讓左愈真查到什麼對阿介不利的事。不然,以左愈的性格,這件事恐怕就不能善終。」
萬府酒店。
溫瀟一起床就看到窗外陽光明媚,十分興奮地對左愈道,「今天很適合出行。」
左愈笑着把她攬入懷中,在她耳邊廝磨道:
「你想去哪裏,我帶你一起去。」
溫瀟想了想然後道:
「我們可以去東京的迪士尼樂園。」
聽到她的話,左愈有些好笑道,「你都去過多少次迪士尼了,怎麼還要去?」
溫瀟噘著嘴說:
「我就喜歡迪士尼的公主嘛。」
左愈見她是真想去,自然沒有異議,「你想去哪裏,我就陪你去哪裏。」
而他話音剛落下,手機就響了。
他拿起手機一看是廣川智子打來的。
「廣川女士,你找我有事?」
接起電話,他平淡道。
廣川智子看了一眼身邊的齋藤俊戶,按照之前訂好的台詞笑着道,「今天左先生和夫人對行程有安排嗎?如果沒安排,可以來齋藤老先生推薦的茶屋坐坐,他很歡迎你們一起閑談。」
左愈看了眼身邊的溫瀟,捂住手機的收音話筒把對方的話複述了一遍,然後道:
「你願意去我們就去。」
溫瀟知道左愈這次來東京,其實就是為了試探齋藤家的態度,因此怎麼可能不答應,她笑着點頭道,「反正今天也沒事做,能見傳說中的齋藤老先生一面,也算是不負此行吧。」
掛斷電話后,廣川智子看向齋藤俊戶道:
「董事長,他們同意去您說的茶館了。」
齋藤俊戶似乎想到什麼,笑道:
「看來左愈這邊調查的進展,沒有我想得那麼快。」
福庫茶室。
溫瀟和左愈一起走進這棟和風建築,她有些好奇,但卻沒有隨便張望,因為她知道像這樣老牌的霓虹茶館,都有很森嚴的一套規矩,她自己是不怕丟臉,但在外她代表的就是左氏的臉面。
她可以給自己丟臉,卻不能給左愈丟臉。
「別緊張。」
似乎察覺到她的緊繃,左愈在她耳邊用中文輕聲道,「你是我的夫人,沒有人敢給你顏色看,不必太在意那些虛禮。」
對他來說,所謂的臉面根本就比不上溫瀟的心情重要,如果讓她不開心,那他寧願丟了世人眼中的臉面。
溫瀟看他一眼,把眼裏的情意壓得很深,只是笑道:
「在你眼裏,我就那麼脆弱?」
她就是想向左愈證明,如果她願意,就能做好最得體的左氏集團的總裁夫人。
「我老了,身體跟不上,沒能到門口迎接二位,失敬。」
茶室最頂級的包廂里,齋藤俊戶看着走進來的兩人,笑着起身道。而他這一眼望過去,才發現兩人還真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般配得不能再般配。
而他也知道這世界上的姻緣有多難,這對夫婦能情投意合到今天在豪門中尤其不容易,他的孫子卻是存了那樣陰暗的心思,這讓他內心更感到愧疚。
「齋藤老先生。」
左愈可以不給齋藤介面子,卻不能不給齋藤俊戶面子,他把手裏的禮盒遞過去,笑道:
「這是給您的見面禮。」
齋藤俊戶笑呵呵地接過,也不問裏面是什麼,就對左愈和溫瀟道,「這回二位來東京,顯然不僅是為了遊山玩水吧?」
左愈也不藏着掖着,淡然笑道:
「老先生耳聽八方,應該知道我在倫敦和您的孫子介公子有一些不愉快。」
聞言,齋藤俊戶微微沉下臉,他猜到左愈會提起齋藤介的事,卻沒想到對方這麼直接。
「如果是尋常的矛盾,我也就不打擾老先生了。」
左愈臉上仍然是在微笑,但話語里卻很有力度:
「但問題是,據我的觀察,介公子竟然是對我的夫人有所圖謀。老先生,我看在他是齋藤家公子的份上,才沒有和他劍拔弩張,這次帶着夫人來東京,也是想問老先生一句話,這件事您作為齋藤家的掌門人,是管還是不管,如果您不管,我就另有一番做法了。」
齋藤俊戶看着他寒星般的清冷眸子,沉默片刻后道:
「阿介打擾您夫人,這確實是他犯糊塗了,我會勸誡他的。」
「只是勸誡嗎?」
左愈微微一笑,卻是毫不領情道,「我聽說了一件事,您的長孫對一個叫千檜理的女人情有獨鍾,而我的夫人,卻碰巧和那女人有幾分相似。」
齋藤俊戶一聽這話,極用力地剋制着,臉上才沒變了神色。
千檜理?
溫瀟忍不住看向左愈,她都沒聽過這女人的事,也不知道左愈調查到了什麼,但是看到齋藤俊戶都沉默了,她也猜到這個人名飛鏟關鍵。
「或許您的長孫是愛屋及烏,或是因為別的什麼,才因此對我的夫人也有了不該有的興趣。」
左愈望着齋藤俊戶,也不怕惹怒對方,端起茶杯喝完后笑着說:
「但溫瀟是我的妻子,是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人,如果她有什麼閃失,就等於是要了我的半條命,也是和左氏集團過不去,想必您也不希望事情發展到不能調和的一步吧?」
這話聽着就像是威脅,齋藤俊戶臉色很難看,想要發作,卻沒辦法發作。
因為這件事本就是齋藤家理虧。
「關於那個叫千檜理的女人,您還知道什麼?」
片刻后,齋藤俊戶終於幽幽開口。
左愈也不瞞着,就道,「我知道她是一直照顧齋藤介的人,而十一年前,因為一場大火她被燒成了重傷,之後她被送到醫院據說是不治身亡。」
齋藤俊戶聽到「不治身亡」這四個字時,心裏放鬆了些許,但面上仍然維持着原樣。
溫瀟只看到兩個男人都不動聲色,一頭霧水。
「阿介這件事確實是做錯了。」
沉默半晌,齋藤俊戶親自伸手拿起茶壺,為左愈和溫瀟各倒了一杯茶,然後道:
「如果二位願意信任我,不如由我居中調停。我會說服他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再打擾左先生和夫人的日常生活。而作為前段時間他打擾二位的補償,我願意代表齋藤財團提出和左氏集團進行合作,我們讓三分利,如何?」
左愈放在茶桌下的手指敲著自己的大腿,不知想了什麼,他才緩緩道:
「比起合作,我更關心的是您能否說服齋藤介放棄他的計劃。還有,他身邊那個叫不死原禪師的人,讓我感覺到很不舒服。如果這兩人以後還會出現在我夫人的生活中那麼今天的話,我們就算是白談了。」
他的姿態強硬到近乎倨傲,卻讓齋藤俊戶沒有置喙的餘地。
「不死原禪師那邊我也會交涉。」
嘆了口氣,齋藤俊戶道,「實不相瞞,當年去世的千檜理其實是不死原禪師的親妹妹,因此他才會和阿介之間關係匪淺。」
一個時辰后,走出茶室。
溫瀟看向左愈道:
「真沒想到,原來齋藤介和不死原禪師合作,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她還以為他們有什麼驚天陰謀。
「齋藤俊戶不愧是個老狐狸,他看着真誠,還主動告知我們不死原禪師和千檜理的關係,但實際上他就是猜到,我能查到千檜理這個人,就一定能查到她是不死原的誰。」
左愈眸光沉着,冷冷道。
溫瀟見他面色不虞,頓了頓之後說,「那你覺得,他會去找齋藤介把話說清楚嗎?」
聞言,左愈卻是篤定地笑道:
「當然。因為比起我們,他才是最不想看都齋藤介失態的人。」
如果他的繼承人會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不可理喻的事,那就說明,對方還不夠資格當繼承人。
看着溫瀟似懂非懂的樣子,左愈忽然道:
「還有一件事,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溫瀟歪著頭不解道:
「是什麼事?」
左愈垂着眼眸想了一會兒,緩緩道,「那個叫千檜理的女人,她真的去世了嗎?我怎麼總有種感覺——」
倫敦。
齋藤公館。
「介公子,是老先生打來的電話。」
中野管家匆匆走到書房,把可移動的電話機遞給他。
接過電話機,齋藤介竟還笑了一下說,「我就知道,祖父一定會問我的。」
說完,他沒有遲疑就接起電話。
「祖父,我是阿介。」
他恭敬道。
而電話那頭,齋藤俊戶卻顯然不能這麼沉得住氣,他開門見山道,「你和不死原在倫敦到底搞了什麼名堂,什麼人是你能惹的,什麼人你不能惹,還用我教你嗎?」
對方的口吻堪稱十分嚴厲,但齋藤介的神情卻沒有絲毫改變,只是不卑不亢道:
「我不會讓您感到麻煩的。」
齋藤俊戶頓住,皺着眉頭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就已經讓我感到麻煩了。為了一個已經是植物人的女人,你這麼做值得嗎,你難道就不能想清楚?」
聞言,齋藤介的呼吸一滯,然後他有些凄然地一笑,口氣卻仍然堅決:
「難道,她就應該去死嗎?」
用那麼凄慘的方式,悄無聲息地死在病床上?
她明明是那麼溫柔的人,那麼美麗,那麼善良,為什麼上天就要賜給她這樣的結局呢,為什麼在別人眼裏,她都不重要呢?對他來說,她曾經寄託過他一切美好的想像啊。
「你果然是為了千檜理。」
齋藤俊戶就在暴怒的邊緣,他剋制着道,「十一年前的大火是一場意外,她被捲入其中,這隻能說明她運氣不好。每年因火災喪生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嗎,人的生命是脆弱的,遇到這樣的不可抗力,人就只能自認倒霉。」
齋藤介聽着,心裏卻絲毫不受動搖。
他也不贊同齋藤俊戶說的話,在他看來,沒有人應該倒霉,尤其是他深深眷戀着的那個人,這絕對不是她該有的下場。
「沒有人害她,是她自己時運不濟!」
深吸一口氣,齋藤俊戶拔高嗓門道,「而你要做的,是為了你對她的感情,就讓別的無辜的人被連累。你想去害別人嗎?」
這一句話,卻讓齋藤介被問得一怔。
「我知道千檜理根本就沒有死,是不死原給她改名換姓,她現在就住在東京鄉下的一家私人療養院裏。」
齋藤俊戶憤怒道:
「她還活着,但因為那場大火,她從高樓墜下時就已經是植物人了,根本就沒有意識。一個沒有認識的人,還是不是你印象中溫柔呵護你的那個人,還能不能算是人?」
「祖父,您——」
「別打斷我,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