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焉知黃雀在後否

第71章 焉知黃雀在後否

「殿下!」屋外有人喚了兩聲,蘭予忙引我出來,我見是載憲,立刻肅了神色,「何事。」

他摸出懷裏的兩個小玉瓶,「這一瓶是上好的擦傷葯,這一瓶是止血粉,我方才見殿下跌到溪裏手肘受傷,想必也沒帶什麼藥膏出來,可先囫圇用着。」

我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笑的頗為窘迫,「殿下快別這麼瞧着我,是去病哥哥命我帶上的,他說這太乙山常有野物出沒,殿下不善戈斗,難免受傷,叫我帶着防備,這不,給他料得准準的!」他呵呵笑着道出內情,陡然又意識到發笑不當,怕被我會意成嘲諷,立馬又斂住。

霍去病從前只說載憲膽大心細,現下瞧著,他行動中又還透著股憨勁兒,令我不覺莞爾。

「看來霍將軍對殿下很是上心。」蘭予待載憲走了說道,我心底毛毛的,偷偷覷眼,見她面上似乎也沒別的深意,立馬穩住神色微笑。

回頭間,梨華正巧從那屋后繞出來,頷首皺眉。

「你這又是怎麼了?」蘭予問,梨華答:「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那野豬在屋後頭一個勁兒的拱土,我怕驚擾了殿下,就上去趕走了,這不,踩了一腳泥,衣裳還被刮破了。」她說完拎起撕了片裙角的衣裳,果然鞋面兒上都沾了新泥。

「罷了,今兒真是諸事不順。」蘭予才說完頓覺自己言語外放,不安的看了看我,我淡然的笑笑,眼神落到不遠處扶著剛王上車的花敘身上,他轉身注意到我這兒,很是反常的躲避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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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敘的反常可能我無法理解,但在瑤姬眼裏,卻不言自明。她孤零零的站在花府的書房,心中凄然。

近三年了。

她第一次重回花府,回到她成長了六年的「家」,可這重逢卻是以被人識破詭計扭送回來為代價的。

她真恨吶。

「你確定靖王的身份沒有問題?」花敘正襟危坐,四下寂靜,靜的瑤姬能聽見自己心腔子裏,一突一突的忐忑。

「瑤姬確定…靖王殿下……確實是男子。」她抑制着自己微顫的嘴角,面上盡量裝出無奈的樣子,誰知惹來雷霆大怒,「你,好,大,的,膽子!」

蒲柳身姿顫巍巍的應聲跪下,瑤姬已然知自己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的矇混過關,可她從未聽他現下咬着腮幫,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話過——這樣陰惻惻的壓迫感,比竭力的狂吼更讓人心驚膽戰。

「主,主人……」她哆哆嗦嗦,花敘似笑非笑,「我讓你去探靖王虛實,你,很好,只是被靖王在馬車上說的話一激,居然想出推她下水的辦法,真真孺子可教啊嗯?」

花敘說的全是反話,嘴角也噙著笑,可瑤姬卻哭成了把蔫菜花,「我…我錯了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表哥,我也是個人,我有喜怒,有七情六慾,我一直都喜歡你,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唯有這一次……是我想岔…我怕你知道她是女子會另眼相看!表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夠了。」花敘早就領教過瑤姬的苦情戲碼,他長瑤姬五歲,幾乎是看着她長大,還能不知道她心裏在轉悠什麼念頭?

「來人。請瑤姬姑娘出去。」花敘擺手,瑤姬疑惑地怔在原地。

這,就結束了?表哥為何只是叫我出去?他什麼意思?

她抬頭茫然的看向花敘,然而他卻再也沒有投來眼光,她能看見的只有他的氣定神閑,就像扔一件破衣裳般輕鬆。

完了,這下她徹底慌了手腳,心中所有的希冀都瞬時破滅,力氣僅僅只夠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拉住他的衣袖,「表,表哥?!」

阿青和孟義一直候在門口,聽見花敘的話,忙應聲進來,誰知竟看見瑤姬梨花帶雨的跪在地上,還抓着他們主人的臂膀,一時也不知看哪裏才好,只能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

「帶她出去。」花敘盯着死拽自己衣袖的一雙縴手,語氣已顯煩躁。兩人深諳花敘脾性,不敢再耽擱,自然也顧不上什麼體面,直接將瑤姬架了起來。

「你們放開我!我不走!我不走!!表哥!你不可以拋棄我!我還知道有關靖王的一件事!」她無路可退,交出了自以為還能救命的稻草,可是花敘卻恍若未聞,根本不為所動。

「她說…她說她同你糾葛已深,她,她有意於你!你聽到了嗎?!表哥!!」

「呵呵呵……」屋內迸發一聲怪笑,未等瑤姬反應,又已演變成仰天大笑,「你給我聽好了祁瑤。」花敘眼露凶色,直呼瑤姬姓名,「從即刻起,你走出我花府大門,若膽敢說一句有關我與靖王有關的話,我絕對會讓剛王帶着你的屍身回去——你知道,我說到就一定會做到。」

瑤姬獃滯在原地,眼中早已沒了什麼表哥,只有一個心狠手辣翻臉不認的魔鬼。

「砰!」門被他甩手和上,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間,待他再睜眼,眼神里依舊還是那個溫潤如玉,只求歲月靜好的花月下,彷彿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

「她不肯說實話,那你呢?」他並不是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屏風後走出一個女子——

「梨華絕不敢有一絲欺瞞,若有悖主人,定受千刀萬剮,請主人放心。」說話者,正是梨華。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完全與平日判若兩人,身上的夜行衣隱隱露出非同尋常人的緊實臂膀。

「論賭咒發誓,祁瑤可比你說的好聽。」花敘輕笑,梨華卻十分沉得住氣,「婢子說的不如做的多,自然不如瑤姑娘,但若是她得力,主人當初也不會讓婢子同時行動,以保計劃無虞。」

梨華頭腦清醒,早知花敘並非真的是寄希望於祁瑤,不過是借靖王一事給她個活着的機會罷了,若她能如實交代,尚留一命。可惜,祁瑤看不明白,非要自尋死路。

「很好,說說正經事吧。」花敘清了一嗓,似是洗耳恭聽,梨華麻利的回話,「如主人所料,靖王確實是個女子,而且就靖王府上下口風穩如磐石的情況看,應當只有靖王身邊的蘭大人知曉內情,且維持現狀多年,不然沒道理半路出現一個女靖王,卻無人懷疑。」花敘微微點頭,她繼續道,「婢子認真查探過靖王身邊親近之人的月信,除了蘭大人一人在月中來信,其他人都是月初月末,而且每到這個時候靖王都會好幾天不下榻,並且只有蘭大人一人隨侍。可蘭大人官至贊善,何需親身服侍?這是一疑。」

一般尋常人家的婢子若是遇上信期,普遍都容易勞累,所以較少近身服侍主子,可蘭予卻反其道而行,這樣淺顯的言外之意,就算花敘不懂婦科,也該十分清楚這李代桃僵的意思。

「所以你是憑信期確定真正在月中有信的是靖王?」花敘抬頭問,梨華篤定的點頭,「是,而且婢子險些撞破內情,只得捏造了個謊逃過一劫。爾後為證無誤,婢子收買了了王典儀,趁她出府,偷偷翻看膳房的殘羹,果然裏面混入了一些氣味異樣的藥渣,想來這位靖王必然在月信上有隱疾。這是其二。」她說到這兒頓住,恰讓花敘想起年初冬日,他與霍去病同探靖王,當時房內浮動的氣味血腥,靖王也確實面有盜汗,若真如梨華所說,那一切就都不言自明了。

「不過——」梨華又接着說,「根據婢子的觀察,靖王雖然與蘭大人親近,大小事都交與她打理,可卻並非完全相信她,甚至還叫婢子留意她的舉動,主人對此怎麼看?」

這問題顯然在花敘的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蘭予出身宣室,僅憑這一點,靖王就該防着她。」

「那這麼說,未央宮豈不是——」梨華一點兒也不傻,花敘頷首,「自然,若沒有未央宮那位的允許,她一介女流又怎能安享靖王的名位?只是他這麼做的用意究竟何在,我竟想不明白。」話鋒一轉,「你知道我為何給你起名叫梨華嗎?」

「婢子知道,衛長公主曾有一名寵信的貼身近侍叫趙梨,后與衛士私通被處死。」她說起來,神色有些暗淡,畢竟與這樣被處以極刑的人有關聯,心裏總是惴惴的。

花敘點頭,「那晚趙梨在宮門甬道被捉,爾後屍身焚化,理應是交予掖庭處理,卻反倒保存了骨灰留在靖王府,若關係一般,是絕不可能如此的。」

這些事是梨華頭一回聽,她若有所思道:「難怪主人替婢子起這個名字,靖王當時雖有控制,但聽到婢子的名字,還是怔忪了好一會兒才回神。由此看,靖王同衛長公主的關係並不簡單。」

何止不簡單。花敘淺笑。

靖王拚死要找的銀奴原本就是衛長公主的衛士,私通之罪只怕是欲蓋彌彰,這其中從未拿到枱面上的衛長公主到底佔了多大分量,一切都未可知。

看來是時候會一會這位衛長公主了。

「還有一事。」梨華躊躇了半刻,還是遞來了一片衣裙角,花敘接過順手翻了個面,上頭的黃泥圖案立時映入眼帘。

「借主人筆墨一用。」她走到案前,得到了花敘的眼神許可,略微思索著照那圖又畫了一幅,只是線條描摹的更為細緻。

「主人且看。」她捧到花敘面前,花敘比對着瞧,若有所思道:「你這是拓印了靖王的那塊玉牌?」他從前在湖心亭小聚時有幸見過這玉牌,只是未曾細看,如今被細作當個要緊事呈上來,也生出了幾分好奇。

「靖王多疑,婢子怕打草驚蛇,並不敢挪動,只是略微抬起玉牌默記了背面的花紋,然後用手指沾了濕泥將圖案都摹在裙子上。」她指著那張重畫的圖紙,「殿下且看這面的圖案,像不像一隻鳥?」

花敘聞言又拿近了些。

果然像是一隻振翅的小鳥。

「什麼意思?」花敘不以為然,梨華忙道:「或婢子多事,我只是想到主人曾提起過,說靖王府不許張掛青鳥銜枝燈,婢子本以為是靖王厭棄青鳥,可這玉牌上就雕著一隻,如何解釋?況且這玉牌連梳頭的老宮人都未曾敢碰,靖王更是甚少離身,極為珍視,聽說當年供上,只得這一塊玉石。婢子想,會不會這個玉牌上有什麼關隘?」

梨華靜靜地站着等花敘示下,可他也理不出頭緒,略顯煩躁的起身道:「也罷,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如今且盯住祈瑤,其餘的都交給阿青去辦吧。」他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深究,梨華識趣的退出去,他突然喚住她,「等等,靖王……嗯她……哎,罷了,你去吧。」

主人為何欲言又止?梨華不敢多想,默默的垂頭出去,遇上阿青折返,兩人也只是交換了個眼神,並不多話。

其實花敘沒想那麼多,不過是擔心靖王的傷勢,當時她被祈瑤拉下水,分明袖子上猩紅一抹,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問了又如何?她也不會在意。

「主人…?」

花敘聽到阿青在喚他,不悅的抬眼,阿青怯怯的將圖紙遞過來,眼神里透著訝異,「主人,您的圖紙掉了。」

聞言,花敘立時回神,低頭髮現自己竟然連手裏的圖紙脫落也不知道,還保持着原姿勢盯空氣。

「阿青,你同遇濟堂說一聲,苦參、紫蘇、柴胡、茵陳、牡丹皮、黃柏這些都留最好的送去靖王府,務必從速。」

這些都是消炎止痛的內服藥,靖王是受傷了?

「是。」阿青按下好奇心,躬身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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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帝女:王爺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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