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探雙親
電梯在五樓的時候打開，喬念隨着孟鈞初來到心血管科主任辦公室，卻沒有跟他進去。
和孟鈞初說了一聲，便徑自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不知是偶然還是什麼，她竟然在這裏，遇到了寧驍。
二人四目相對，一個站着，一個坐着。
不知為何，看到這張臉，喬念心情複雜不已，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十分難受。
但很快，她收拾好了心緒，十分禮貌的起身，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平靜的開了口：「寧總，好久不見。」
只是六個字，可她卻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氣。
「寧總？」
寧驍蹙了眉，這樣生疏的稱呼，路嘉諺前兩天，也是這樣叫他的。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看病人？」
這是心血管科，喬念來這兒幹嘛？
「來醫院除了看病人，就不能是看醫生嗎？」喬念眼神冰冷，她不想看到寧驍，一看到他，就想到三年前，她手筋被挑斷時，那個人對她說的話。
很顯然，這句話觸怒了寧驍，他雙拳緊握，努力的剋制自己，可看到喬念那張臉，他就無法冷靜。
「為什麼不告訴我？」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被挑斷手筋……
為什麼不告訴我就突然出國……
為什麼不告訴我又突然回來……
寧驍質問她，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解釋。
喬念苦笑一聲，抬起了那個受了傷的右臂，將手腕上的傷疤完全暴露在寧驍眼前。
「看到了嗎？這條疤，是我在動手術的時候留下的，醫生說過，這是永久性疤痕，你知道我做了多少次手術嗎？你知道我的手不能動的感覺嗎？你知道一個彈琴的人沒了手就等於是廢了的感覺嗎？！」
她越說越激動，甚至引起了旁邊的人的注意，寧驍看着她的模樣，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將喬念納入懷中，眉頭緊蹙，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念念……」
他口中一遍一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想解釋什麼，卻又怕她不願聽。
正巧，孟鈞初和心血管科的主治醫師李哲一起從辦公室出來，看到的便是喬念被寧驍抱着。
「小念？」
「寧總？」
孟鈞初和李哲忽視一眼，幾乎同時開口。
聞言，喬念從寧驍懷裏掙扎出來，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了心中的那份悸動。
「老孟，你事情辦完了？」
「嗯。」孟鈞初點頭。
「那我們走吧，你送我回去。」喬念似是故意伸手挽住孟鈞初的手臂，孟鈞初一臉茫然，卻還是和李醫師打了招呼告辭。
「喬念！」
寧驍的聲音略帶急促的傳來，帶着幾分怒意。
「寧總，我回國，只想好好的彈鋼琴，寧總身份太貴重，寧家門檻太高，我高攀不起。」
喬念沒有轉身，她眼眶微紅的吐出這句話，語氣里滿是諷刺，可諷刺背後，卻暗藏心酸與悲慟。
看着喬念跟孟鈞初進了電梯，寧驍雙拳不自覺的握緊，胸中怒火燃燒。
「寧總？」
李哲看他面色不好，試探性的開口問道：「寧總認識孟醫師嗎？」
「孟醫師？」寧驍蹙眉，「剛才那個男人，是醫院裏的醫生？」
「對啊，他是醫院骨科新來不久的醫生，年紀雖不大，但專業真的不錯，已經拿了醫學博士學位，身居專家之位了。」
李哲說着，眼裏多了幾分讚賞：「我還想着等過幾天和他討論下寧夫人的病情，心臟上的問題我可以解決，但椎骨問題，是他擅長的領域。」
提到自己的母親，寧驍面上閃過一絲擔心：「李醫師，我媽昏迷了快三年，她這樣躺下去，會不會以後就算醒了，也喪失了行動能力？」
「不好說。」李哲臉色凝重，「還是要看恢復情況，但寧夫人心臟不好，不敢輕易地動大手術，即便是國際專家都來了，也不能保證術后病人就一定能恢復正常。」
寧驍點了點頭，道了謝，才又轉身回了病房。
地下停車場。
孟鈞初和喬念上了車，並沒有發動引擎，而是坐在駕駛座，時不時的從後視鏡里看看後座的喬念。
猶豫再三，終究沒說什麼。
驅車從醫院離開，快到嵐園之港時，天氣變得陰鬱，似有下雨之兆。
「老孟，我想去公墓。」
「公墓？」
孟鈞初蹙眉：「天就要下雨了，要不明天再去吧。」
「現在去。」
喬念十分堅決，她回來這麼多天，都還沒有去看過爸媽，在國外的三年，無論是清明節還是爸媽的忌日，她都沒有回來過，這幾天因為愧疚，她一直不敢去，可現在，她卻十分想念媽媽，想念那個把她寵成公主的爸爸。
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打在車窗上，又一滴滴的滑落。
在路上找花店買了兩束花，不是菊花，而是薰衣草，媽說過，她和爸第一次見，就是在有一片薰衣草的花海旁。
孟鈞初從後備箱取了把雨傘出來，遞給喬念：「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好。」
喬念點頭，接過雨傘，獨自一人進了公墓。
一座座的墓碑豎在墳墓前，上面都嵌著一張照片，無論這些人生前如何，也無論他們的死因如何，那張照片，都笑的很安詳。
喬家夫婦是意外離世，下葬的時候，喬念選擇了雙人墓。
踩着雨水走到一座熟悉的墓碑前，喬念緩緩將薰衣草分別放在了地上，哽咽道：「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兩張照片，似乎在對着她笑。
雨下的越來越大，落在地上，蹦出一個個水花，濺濕了喬念的鞋子。
她將傘從自己頭頂移開，放在兩座墓碑中間，擋替兩張照片擋住了雨水。
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頭髮，喬念緩緩彎腰，對着兩張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視線落在兩個紅色的名字上，空洞且迷離。
喬念一直站着，直到雨停了，她也沒有動過分毫。
雨後，空中掛了一條若隱若現的彩虹，美麗的讓人忍不住想去留下，卻彷彿在能觸碰到的一瞬間，逝去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