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義薄雲天 第三章 厭學

第一卷 義薄雲天 第三章 厭學

「乾以易知,坤以簡能。天地之道,不為而善始,不勞而善成,故曰易簡。」郎朗讀書聲從流水鎮最大的私塾學堂內響起,聲音稚嫩但整齊劃一。

偌大的私塾小院,坐滿二十八個學童,最大的十一二歲、最小的是只有九歲。

牆上掛着孔夫子畫像之處正站着一位身着海青色直裰長衫的私塾先生,他頭戴黑色儒巾、年約三十七八、膚白齒紅,上唇長著整齊的小鬍子,舉手投足間盡顯文弱儒雅。

他右手托著一把摺疊起來的書冊,左手握著一把戒尺負於背,解釋道:「這句所言無非是在告訴我們任何事容易去知曉,亦可以簡單去完成,這天地之道更為如此,不需要做些何事,便可善於創始,不可繁勞,便會形成,故而稱為易與簡。」頓了頓,目掃在坐眾學子,問道:「昨日大家也曾背誦此文,不知你們何人可當眾背之呢?」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寂靜、鴉雀無聲,突然一名謙謙學子站了起來,這學子大約十歲左右,剛及幼學之年,長得眉目清秀,一雙眼眸流轉間閃爍著聰慧的光芒,熠熠生輝。他提高嗓音,口齒伶俐地說:「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有易簡之德,則能成可久可大之功。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天地易簡,萬物久載其形,聖人不為,群方各遂其業。德業既成,則入於形器,故以賢人目其德業也。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

他一口氣地將後面的行文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來,在場周圍的學子卻無絲毫訝異,只是將目光匯聚在他臉上,然後再用餘光掃了掃立在孔子畫像正中央的先生臉上神情變化。

「好,葛胤,你且坐下。」私塾先生淡淡地朝這個叫葛胤的孩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沒有一句表揚,繼續向眾學子們講解其中的意思。

但是在那個叫葛胤的孩子眼裏沒有閃過絲毫失望與黯然,反而漆黑的眼眸驟然刷上一抹愕然之色。

耳畔回蕩著幾年前父親葛賢德厲聲話語:「記住,你不是葛胤,等你什麼時候考個功名給爹看一下,你才能做葛胤,以後不許你跟任何人說起你這名字,這個名字,你現在不配,不配。」

那是四年前的自己。

小小的身軀跪在地上,乾瘦柔軟的雙臂舉過小腦袋,瑟瑟發抖,泛白的嘴唇、發青的臉色、凍紅的雙頰,漆黑的眸子堅毅而有神,咬着牙說道:「爹爹,亭兒以後再也不貪玩誤事了。」

高瘦的青年男子,一把木條使勁地抽打在這小男孩的脊背上,恨鐵不成鋼地說:「胤者,繼也,嗣也。你死去的娘親當年給你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成為我夫婦二人骨血之延續,為父更是對你寄之厚望,將為父未完成的功名之夢寄托在你身上,可你貪玩。」說着又

是一記木條抽了下來,那個弱小的身軀只是條件反射地顫抖了一下,沒有發出一聲慘叫,他咬着牙齦,竟是硬生生地硬撐了過去。

「可你貪玩,你對得起這個名字嗎?為父為你取表字貫亭,貫日驚虹,亭亦磊然。可如今看來,繼之無望。」葛賢德緊緊拽著木條,死死盯着葛貫亭皮開肉漲、血肉模糊的脊背,幽幽地說:「葛貫亭,不需要你聞達於鄉野,只圖你日後亭立磊然,做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突然,從那個瘦小身軀發出鏗鏘有力的吶喊聲:「亭兒以後會好好考個狀元回來,努力成為爹爹心中那個葛胤的!」

四年後,這個小男孩十歲了,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自己的父親這麼叫自己,「葛胤」二字,這無異於是一種褒獎與讚揚,還有帶着淡淡的父愛之味。

「貫亭,你還不坐下,是不是有何疑惑?」葛賢德發現葛貫亭還傻傻地站在那,稚嫩的面龐還洋溢着笑意,不由蹙眉,冷冷地說。

葛貫亭聽后,如撥浪鼓般搖著頭,乍然端坐着,無意間掃了掃四周的目光定在了門外,露出了憂慮之色。

「葛.....夫子,這兔崽子逃學被我拽回來了,你給我往死里懲戒他,不用擔心打壞了這臭小子。」

門外站着一大一小,身強力壯、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儼然從壯發展到胖的級別的大漢正掐著一十三歲壯實少年的肩頭,這少年卻是滿臉傲然,倔強的嘴角逸著不屑,一雙虎目盡顯叛逆之色,被大漢重重一推,一個踉蹌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學堂眾學子除之葛貫亭以外皆哄然大笑。

「狄印!」

葛賢德立在這個叫狄印的壯實少年面前,冷冷地叫着。

倏然間,哄然大笑聲一下子戛然而止。

狄印緩緩爬起來,縮著肩頭,糯糯地說:「我不適合讀書。」頓了頓,看着葛賢德一副嚴肅的模樣,他壯起膽子,嬉皮笑臉地說:「葛大叔,我真不是讀書的料,我也不考什麼科舉,還是去養養豬比較實在。」說着對後面那個大漢笑道:「阿爹,這樣你也不用天天捨不得束脩金花在我這個木魚腦袋上啦。」

大漢聞言怒火中燒,馬上拖下自己的鞋子,二話不說就朝狄印腦門敲下去,嘴裏邊說着:「還不是你沒認真讀書,盡糟踏老子的血汗錢。」

布鞋因狄印靈活的躲避,倒是撲了一個空,狄大漢乾脆赤著自己胖腳踩上前去,一邊撿起鞋子穿起來,一邊斥道:「你小子讀了不到兩年的私塾,沒有一天是認認真真的,天天就知道偷懶打盹、逃學玩鬧。」狄大漢越想越氣,伸手奪過葛賢德手中的戒尺,怒道:「臭小子,看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死豬樣。」

狄印朝狄大漢吐了吐舌頭,挑釁道:「來吧來吧,我是死豬,你就是豬阿爹了。」

葛賢德哪裏容得這父子倆在嚴肅的學堂上胡鬧,當下攔住狄大仁,勸道:「大仁兄,你在學堂上教訓阿印,成何體統,若是打有用,何須我這做夫子的....」

狄大仁氣得胖臉鐵青,吶吶地說:「你...你看這阿印,這話...」

「葛大叔你知道打沒用,還經常打貫亭,這成何體統啊?」狄印聽后叉腰抱胸反問道。

葛貫亭聽后更是一愣一愣地,走上前本想攔住狄印時,但見自己的父親白臉鐵青,自是已經被狄印的話說怒了,自己只得站在那,使勁給狄印眨眼使眼色,示意他趕緊跑走,不然就大禍臨頭。

狄印見這稚嫩的臉龐正在擠眉弄眼,甚是可愛,再瞄了一眼葛賢德,一溜煙地往門口跑出去,狄大仁哪能抓得住身輕如燕的少年,氣得瞪着葛賢德,頓了頓,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葛老兄,你看你這臭小子又溜走了。」

葛賢德搖首朝他微微一笑,扭頭冷麵對着葛貫亭,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快把阿印叫回來,不然以後都不許你和他做朋友。」

「為什麼不能做朋友...」葛貫亭聽后,眨了眨大眼睛,疑惑道。

葛賢德表露出些許的不耐煩,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葛貫亭恍然大悟,萌萌的小腦袋晃了晃,「哦」了一聲,道:「爹爹,那亭兒不會讓阿印變黑的。」

狄大仁看着葛貫亭撒腿就跑的慌張模樣,饒是覺得又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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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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