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樓戲逝 第一章 不會是她

第一卷 花樓戲逝 第一章 不會是她

「咚...」

悠長的鐘聲響起,驚飛了寺內銀杏樹上新棲的鳥兒,驚落了正在隨着秋風搖曳的金葉。

「阿彌陀佛。」

壯碩的銀杏樹下,一名布衣小僧雙手合十,低頭清語。在他面對的方向,是一處陡峭的山壁,山壁外貼著一座大佛,魏然屹立。

小僧撿起地上的竹掃將一地金黃堆砌,頭頂棲息的鳥兒已是這座寺院的熟客,配着掃地聲吱喳亂叫...故事也就是從這一道鐘聲開始,鐘聲,小僧,還有鳥兒。

......

開成三十五年,唐國的都城長安傳出了一則消息,花滿樓內死了一名戲子。

消息在普通百姓間四下傳播,是他們做農活,吃飯時候的閑談熱事。也有一些家境富裕的公子,曾經去過花滿樓,有幸聽過那戲子的柔腔溫聲,如今待在家中搖頭嘆息。

長安城內雖然發生了命案,可奇怪的是,不僅刑部沒有任何人來調查,連花滿樓內的人都是默不作聲。

彷彿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彷彿那名戲子只是秋風帶走的一片落葉。

......

長安城外有一條延綿的山脈,而靠近城牆的一座山,被人們叫做普蓮山。山勢呈一高一低,高處一面陡峭一面平緩,陡峭的山壁上有一鬼斧神工,那是一座大佛。大佛一手持珠,一手捧蓮,體型寬大,笑俯長安。

大佛腳下是平坦的空曠之地,上面是一座座寺宇樓閣。一間鋪滿在佛足下的寺廟錯落在此地,寺名凈業。

寺院的一間房屋內,齋香飄溢。屋內幾人笑談,幾人掌勺。

一名小僧正在仔細的包裹着木桌上冒着熱氣兒的飯菜。嘴角揚起笑容,那是一種不屬於空門的笑容。

「師弟們,昨日我聽說長安城內發生了一樁命案。」

「命案!什麼命案?」

「哎哎,師兄,快說說,說說。」

小僧身旁是他的師兄們,他們正在閑談一些事情,每日誦經結束后都會如此,小僧已經習慣了。

「據說是花滿樓內的一名戲子死了。」

幾人中,年齡最大的師兄說道。

其餘幾人皆是一驚。

「花滿樓?那可是長安最有名的歌樓。」

「阿彌陀佛,這是風月之地,罪過罪過。」

幾人各顧各地說着,沒有人注意到桌旁小僧的手停在半空,一動不動。

小僧不是聽不見師兄們說話,他只是對師兄們平日裏說的話不感興趣。不過就在剛才,他的心突然一顫。

長安城,花滿樓,死了一名戲子!

「師...師兄,你剛說什麼?」

小僧突然來到師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嘴裏打着結問道。

師兄們正在說着時,小僧突然的行為讓幾人一驚,尤其是他們的師兄。

「師弟,你這是怎麼了?」

被小僧抓着胳膊,感受着後者的手勁。師兄輕輕問道,沒有太多的情緒,只是神色疑惑。其他幾人亦是如此。

在整間寺廟中,只有他們的小師弟,眼前的小僧,從未有過如此失禮的行為,更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注意。

「師兄,你剛剛說什麼?」

小僧沒有放手,再一次問道,眼神激動,語氣急促。

「師弟...」

一人開口關心叫道。

「師弟,我方才說長安城的花滿樓里,死了一名戲子。師弟為何如此激動?」

師兄平靜的看着小僧的眼睛,緩緩開口道。

「師兄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小僧鬆開手,低頭問道。

「昨日有師弟下山進城,途中遇到一乞丐,善性善行,便是從乞丐口中得知。」

「師兄可知那名戲子的名字?」

「這倒是不知,只聽聞那戲子歌舞精絕,國色天香。」

「阿彌陀佛,師弟行為魯莽,請師兄責罰。」

小僧有些顫抖的將雙手合上,俯身道歉。

「阿彌陀佛,事有因果,師弟勿需自責。」

師兄同樣低頭合掌道。

「多謝師兄。」

小僧說罷轉身快速離開,留下平靜的師兄和不解的其他幾人。

「哎,師弟你去哪裏?」

「師兄,小師弟他怎麼了?」

望着小僧的背影,其他幾位師兄弟忍不住開口問道。

「佛曰,說不得。」

師兄轉頭看向木桌上包裹好的齋飯,溫笑道。

「...」

「阿彌陀佛,凈業師弟你可要下山?」

凈業寺的大門前,守門的僧人問道眼前手握禪棍的小僧問道。

「是,師兄。」

小僧低頭恭敬道,看上去平靜如水,但握住漆黑禪棍的左手手指發白,微微抖動。

「天色漸晚,師弟早回。」

「多謝師兄。」

......

巍巍然乾坤浩瀚的世界,廣袤無邊的疆土。一座成立千年的王國位於東方,是謂霸主,名曰大唐。

唐國昌盛至今,其都城長安更是繁華。城內除了宮廷皇族,達官顯貴,還有香樓商街,名匠絕技。

而最近一段時間裏,從香樓歌坊最為有名的花滿樓中傳出了一則消息,在長安城內傳的是沸沸揚揚。

樓內最是能歌善舞的戲子佳人死了!

據說是有一夜,花滿樓中迎來了一位身份地位極高的貴人。為了伺候好這位貴人,便是讓這位樓內最是善舞的戲子為其歌舞一曲。樓內的管事同時也清了場子,只留下了貴人和戲子,可在戲子表演結束后,那位貴人竟動了邪念。戲子不從,拚命的掙扎,最終貴人被惹惱了,沒了興緻,於是一刀殺了戲子,然後匆匆離去。第二日的中午,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消息,鬧的滿城皆知。唯有花滿樓的人不斷地闢謠,說那位戲子不過是回家探親。而且,刑部也沒有官員來調查此事,對此一些人覺得消息是假的,但也有一些人保持懷疑。

消息傳了一日後,隨着瑟瑟的秋風,凈業寺的一名僧人進城化緣,途中遇到一乞丐。僧人見乞丐可憐,便將包袱中的乾糧給了乞丐。乞丐在吞咽中將消息說給僧人聽,僧人聽完后搖了搖頭離開了。

又幾日,仍有秋風,風勢凜冽,吹的枯草腰折,吹的行人臉疼。一名小僧,一身淡藍色布衣僧服,負手持一黑色禪棍,一步一步的走進長安城。

「不會是她,不會是她,不會是她,不會...」

小僧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不會是她,腳下不停地前行,走過商街,走過小巷,走過府衙,直到走到一座六層之高的通火樓閣前,樓閣上有一金色門匾——花滿樓。

小僧抬頭看了一眼門匾,又看向門內,花香倩影,紅燭彩緞。握住禪棍的手不自覺的更加用力。

「站住,你是什麼人,膽敢亂闖花滿樓?」

小僧剛想步入樓內,便被階上的守門大漢喝道。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來自凈業寺,來此處只為尋一人,還望施主放行。」

小僧豎手低頭道。

「呦呵,這凈業寺的和尚竟然會來這種地方找人?」

還不待大漢開口,門內傳出一道嫵媚的聲音。

一道高挑的身影,扭動着白凈的雙腿走了出來。

「笑兒姑娘。」

大漢恭敬的叫道。

「女施主,貧僧...」

小僧抬頭后,然後低頭道。不過話還未出口便被打斷了。

「我說你這小和尚,盯着人家的腿作甚?」

「啊,不,阿彌陀佛,女施主誤會了,貧僧方才低頭,也並未睜眼。」

小僧聞言,有些慌神。他的確沒有睜眼,因為他眼前的人衣着實在暴露,香肩玉鎖,纖細手臂盡數裸露,只有重要的地方被紫色紗衣遮蔽。他甚至能夠嗅到對方身上的花香,實在是罪過。

「噗嗤,你這小和尚還挺有趣的。」

笑兒姑娘聽到小僧的話,突然笑了出來,玉手半掩紅唇。

「女施主...」

小僧更是尷尬,面色不爭氣的紅了。

「罷了,不逗你了。你這佛門弟子來這風月之地作甚啊?」

笑兒姑娘愈發覺得小和尚有些可愛,可是這街上人來人往的,還是不在調笑他了。

「阿彌陀佛,女施主,貧僧凈業,是凈業寺中的僧人,來此地想要尋一人。」

很快平復了自己的內心,小僧抬起頭輕聲說道。

「何人呀?」

「花煙。」

「...」

在小僧說出名字后,原本還在微笑的笑兒姑娘先是頓了一下,然後突然變了臉色,沒有開口,只是盯着眼前的小僧。

「女施主,你可知她在何處?」

小僧從笑兒姑娘的反應中能看出來,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禿驢,快滾吧,我們這裏沒有你說的人。這裏是紅塵俗世的場所,不是你這吃齋念佛的人該來的地方。」

笑兒姑娘寒著臉色,呵斥道,說罷轉身走進門內。

「女施主,女施主,還請等等。」

小僧見此有些着急了,一邊呼道,一邊追了上去。

「站住,花滿樓豈是你能亂闖的,還不快滾!」

大漢突然橫起手中大刀揮至小僧胸前,怒視道。

小僧沒有看大漢,而是緊緊盯着門內離去的笑兒姑娘,他知道,這位名為笑兒的女子一定知道些什麼。

街上過來過去的人特別多,有的人注意到了小僧,心裏不由得笑道這和尚,化緣竟然化到了花樓,真是有趣。

小僧知道自己現在是進不去這座花滿樓,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離去。離去時,清澈的眼睛泛起通紅,一行行清淚隨着他回到寺院。

他知道戲子死了。

他知道耳邊再無人叫他阿業。

他知道在別人口中,能歌善舞,國色天香的戲子就是她。

他不知道她怎麼死的。

他不知道誰殺了她。

他不知道這一切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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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世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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