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策仙署
策仙署的內置十分簡單，只有一個空曠的庭院和空曠的大廳。
庭院中有一顆枯葉落盡的千年古樹，大廳之內，擺放了大半個大廳的檔案櫃，剩下的位置，錯落有致地安置了三張桌子，桌子上簡單地放置了筆墨紙硯。
三個位置，兩個空着，只有最中央的一個位置盤坐着一個修真者，他就是江城策仙署西門辦事處的負責人，煉神境劉岱。
白凈的臉上看不到歲月的痕迹，劉岱一身藍白相間的道袍，頭戴藍色的鳳狀道冠，一柄白色的拂塵斜靠在左手手腕。
桌面平鋪了一張潔白柔和的宣紙，右手垂立了一根精緻的狼毫，劉岱雙眼微閉，面色祥和，似乎在思考如何下筆。
驀然，劉岱睜開了雙眼，這是一雙充滿了睿智的深邃眼睛，罕見的棕色瞳孔中，隱隱約約有興奮的色彩。
點墨落筆，思如潮湧，狼毫在宣紙上快速地勾勒了一副巍峨雄壯的天下山川圖。
幾個呼吸之後，劉岱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放下狼毫，彷彿一絲一毫的動靜都會影響天下山川圖的韻味。
就在此時，一個中年修真者小踏步的進入了大廳，恭敬地道：「劉師伯，外面有一個自稱劍谷李慕白的修真者拜訪。」
「請！」
劉岱惜字如金，頭也不抬地吩咐，小心翼翼地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畫框，將水墨畫天下山川圖裝入畫框之中。
「劍谷李慕白，見過道友。」
第一眼的印象，劉岱就覺得李慕白氣質不凡，沒有盛氣凌人，也沒有卑躬屈膝，不卑不亢地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劉岱揚手一招，桌上的筆墨紙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精緻的茶具，淡淡的茶香中隱隱散發出靈氣的味道。
李慕白認得這種茶，儋州培靈宗培育的靈茶竹葉青，有固本培元、寧神靜氣的功效，是修真者最喜歡的靈茶之一。
「既然來了策仙署，就是我劉岱的朋友，請坐，喝茶！」
古樸的坐墊落在茶桌對面，李慕白席地而坐，茶香撲鼻而來，蘊含的靈氣尚未入口，就已經讓李慕白的怒火削減了大半！
這個劉岱好厲害的靜神手段！
李慕白收起了輕視之心，雖然策仙署的做法令他不爽，但劉岱的手段讓他看到了策仙署的厲害。
但就這樣被劉岱化解矛盾，李慕白有些不甘心，怒意在短時間內無法凝聚，李慕白直接拋出了問題，道：「策仙署的手段，讓我很佩服，但我來這裏的目的，不會因為我的怒火消散而放棄。江城的修真者，竟然可以當眾殺人，這是為什麼？」
劉岱也有些詫異，身為策仙署的成員，以和為貴安撫情緒是基本操作。
來策仙署控訴的，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造成的跟修真者有關的事故苦主，在策仙署當值的這些年，劉岱已經處理了不下千次的糾紛。
很少有像李慕白一樣，聞了他的靈茶竹葉青后，還要堅持討要說法的。
這次又要多費一番功夫，真是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
劉岱暗暗嘆氣，但表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和煦祥和的模樣：「修真者之間，偶爾有些摩擦，是正常的，道友若是心中有怨恨，老道願意為你們雙方協調，修真一途，心平氣和，才能走得更加長遠，恩怨情仇，能放下，就放下。」
李慕白眼睛一眯，一股殺意迸濺：「如果被人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生命受到了威脅，換作是道友你，能放下怨仇嗎？」
劉岱不假思索地道：「不能！但是刀架在脖子上這件事，道友已經解決了，所以，這怨和仇，也就可以放下了。」
李慕白道：「策仙署的人果然在現場！如果我不動手，徐紅林殺攤販爺孫，你們策仙署的人會不會管？」
劉岱道：「沒有如果，道友何必耿耿於懷過程，現在的結果是，徐紅林放棄了殺攤販爺孫的決定，他們的性命已經保住了。」
三尺青蓮劍離開劍袋，李慕白握住劍鞘，劍柄嗡嗡顫抖。
「幾個呼吸之後，我會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如果你不擋，我會殺了你。」
劉岱依舊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李慕白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瀝出清香撲鼻的茶水，劉岱將茶杯推到李慕白的面前。
「道友，這樣爭執是沒有意義的，我能夠理解你的憤怒，但修真者是楚國的中堅力量，我們的格局和衡量跟你不一樣，只有徐紅林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江城安定的時候，策仙署才會出面阻攔。這就是策仙署的規矩，如果你覺得不公平，你可以替他們伸張正義，殺掉罪魁禍首，這種個人恩怨引起的戰鬥，只要不威脅江城，策仙署都不會管的。」
李慕白的殺意一瞬消散，策仙署跟他的認知完全不在一條線上，就跟劉岱說的一樣，這樣的爭執是沒有意義的。
將竹葉青一飲而盡，一股清涼的感覺以脾胃為核心，向四肢百骸流淌。
李慕白將三尺青蓮劍歸返劍袋，起身道：「策仙署的立場，我已經清楚了，雖然你我的認知不一樣，但我也不會強行去要求你們改變立場。」
劉岱道：「道友能夠理解，策仙署十分欣慰，就事論事，若是道友需要幫助，策仙署依舊是你的第一選擇。」
離開策仙署之後，李慕白的心情有些沉重，修真者一言不合就殺人，是一種常態。
如果少數人掌握了多數人無法掌握的力量，這群少數人就是特權階級，特權階級的規矩，是不會因為多數人的不滿而改變的。
這就跟雲彩等人的認知中，修真者是不會跟他們一起吃五穀雜糧的，因為那是低賤之物，是凡人才會吃的食物。
但李慕白對這種常態很排斥，力量就是責任，有多大的力量就有多大的責任，掌握了力量的修真者，應該是這個世界的引導者和守護者，而不是成為一個高高在上自以為高人一等的仙人！
被策仙署劉岱的一番觀點打亂了旅遊的興緻，李慕白在江城中漫無目的地行走，因為一個牌匾的吸引而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間看起來古樸典雅的酒館，但酒館的名字卻跟古樸和典雅的風格不符合。
讓你笑酒館！
這個奇葩的名字成功的引起了李慕白的興趣，去酒館喝酒的人，除了一部分嗜酒的酒客，大部分都是借酒消愁的人。
這個酒館的主人估計是一個非常樂觀豁達的人，才能想出這種讓人想笑的名字。
「歡迎光臨讓你笑酒館，我是前台客服柳飄飄，客人想要喝什麼酒呢？」
語氣中蘊藏着青春活力的少女氣息，循聲望去，前台是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精緻的黑長直發，淡雅的綠色連衣裙，水靈的大眼睛令人心曠神怡。
掃視了一眼酒館的內置佈局，酒館的設計構思精妙，即便是心情沉重的李慕白，也不禁感到溫馨，彷彿有一種奇妙的力量在化解李慕白的負面情緒。
「有什麼推薦的酒？」
李慕白的聲音有些磁性，微笑也很有感染力，柳飄飄微微一怔，聲音輕快地介紹道：
「培靈宗的春風渡，提煉了三十六種植物的靈氣精華，喝上一杯神清氣爽，如沐春風。」
「培靈宗的五糧液曲，利用靈液澆灌高粱、玉米、大米、糯米和小麥，收穫五穀靈糧，再經過特殊的搭配釀製而成，酒香味醇，喝上一杯，能讓你飄飄欲仙，什麼煩惱都忘得一乾二淨。」
「培靈宗的二郎敬酒，這是古方釀酒，傳說久遠之前有一個叫二郎的大神，為了劈山救母，釀製了這種美酒敬獻給了刑天大神，取得了開山斧，最後劈開了魔山，救了母親。喝上一杯，能讓你感受到二郎大神的豪邁壯志，增強你的神魂強度。」
「這三種靈酒是讓你笑酒館的招牌美酒，客人需要哪一種呢？」
李慕白道：「怎麼都是培靈宗的酒，沒有其他的酒類嗎？」
柳飄飄笑道：「因為培靈宗的靈酒是修真界公認的最優質的靈酒，讓你笑酒館服務至上，當然要為客人提供最優質的美酒，所以在讓你笑酒館，售賣的都是培靈宗的靈酒。」
李慕白思考片刻，道：「那就來一壇五糧液曲吧。」
柳飄飄的眼睛眯成了月牙縫兒：「好的，客人請隨意就坐，稍後會有服務員將靈酒端上。」
李慕白向前走了十幾步，酒館的酒客很少，除了李慕白，就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位置離得很遠。
女酒客心事重重，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李慕白的目光，而男酒客不一樣，在目光掃到之後，忽然抬起頭，冷冷地對上了李慕白的視線，眼神中充斥着暴虐的神采。
兇惡的眼神，猙獰的刀疤，五指指骨凸出有厚繭。
李慕白對男酒客留了一絲印象，坐在了一個靠窗位置上。
男酒客低聲罵了一聲，端起酒罈就是一陣狼吞虎咽，彷彿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