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月炔

僻靜的竹屋，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火，在這安靜的夜裡跟著沉寂著。

她環視四周，不知道這是哪裡，誰的家？布置和打理的都十分乾淨，沒有灰塵，像是誰家絕塵的女子安身之所，她的疑惑，和思索，慕容成楓沒有詳說，只是從裡屋拿來一件粉紫色衣裳遞到她手上，「這衣服應該合適你。」話語聽不出感情，說完，從桌上拿起壺酒罐朝門外而去。

宋曉星奇怪的瞅著手裡的這件衣裳，猶豫半晌，還是決定穿上它，雖然她還是很好奇這身散發著淡淡荷香的衣裳會是哪個女子的。

「慕容大哥……」

這一聲溫暖寧靜的聲音讓他心中一怔，他拭乾嘴角的酒漬，轉過頭去，凝眸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朦朧的月色照不出那張白皙清秀的臉龐，只有這身薄紗在微風中飄逸。他不語，繼續像上次曉星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喝著酒。剛才那一眼，卻令她感到詫異，那眼神太過熟悉，她不禁也想起了秦子萱吹簫那晚看她的眼神，和這一樣的相似，不解，還是不解！

她坐到他身邊的土坡，將手中那件褐色披風還到他手上，就這麼寧靜的望著那彎弦月，今日已經不似中秋那晚的月圓。

「這地方你常來嗎？」她突然問。

「每天都來。」他灌上一大口酒。

「喔！」

「可惜她一直沒來。」

她疑問看他：「你妻子？」

突然，他站起大笑起來，把她嚇了一跳，那笑很苦澀又很無奈，她感覺到了，也有些後悔，怕是自己的不小心挖掘到了他的痛處，她也跟著站在他的面前，一直看著他的臉龐那笑漸漸消失也不曾離開過。

也無怪她會這麼問，他已是二十五的人，卻因這多年奔波早已將稚嫩隱藏，而呈現在她面前的只是個歷經滄桑的人，年齡不符身份罷了，妻子，他何曾有過，只不過是那個早已逝去的素影。

「慕容大哥？」曉星輕微的呼道，可是似乎被黑暗吞噬了她所有的聲音。

他看她，狠狠的提起酒罈猛灌一口：「她已經死了。」不知道這樣的話語是從他的鼻腔里發出的，還是從他的喉嚨里發出，帶著悲戚，她心跟著一陣顫慄。

「為什麼？」

沒有什麼還能讓她亢奮，她或許是屬於夜晚的，具體應該說是這個軀殼的人，她本身是屬於陰鬱的，而她宋曉星則是屬於整個白晝的精靈。

慕容成楓望著她，結果還是選擇冷靜的坐下來，他低頭看著還剩下半罈子的酒罐：「想聽嗎？」

「想！」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你會後悔。」

「不會。」她堅定，因為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決定有過後悔的事情在她宋曉星的心裡留下過印象，更何況她早就對他非常好奇了。

「好吧。」他的眼神目空那彎月，彷彿記起一件很遙遠的事來。

「很久以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戰亂……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王朝，他，一下子變得一無所有，不但失去了親人，也失去了家，跟著他的姑姑逃離京城，接著那段頹廢的日子讓他無意間遇到了她，她的名字和人一樣的美。」說著他的嘴角也掛上一絲淺淺的笑。

「兩人一見傾心，他喜歡聽她彈琴，那聲音像天籟，聽著聽著會讓人忘了所有的悲傷，那段日子算是過的很快樂，可是……。」

「怎麼了？」她迫切的想知道。

慕容成楓突然狠狠舉起那罐酒猛地砸向地面，眼底里迸出紅血絲，曉星驚愣「慕容大哥！」。

他又苦笑，無奈的放任著自己的情緒：「可惜她終究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殺手的命運結果只有死。」

「殺手？為什麼？」

「呵……」

「她只是姑姑手中擺布的棋子，安慰我是真，情卻是假。」說著他冷笑。

「難道她就絲毫沒有一點感情投入嗎？不可能。」

「她愛上了別人。」曉星驚訝。

「如果不是姑姑安排她去設法殺了信王一家或許她不會愛上他，今天她仍然還在我身邊好好的活著。」

「秦子萱？那麼她是……陸馨兒？」曉星突然閃過一個人的名字，連同那副騰雲閣牆壁上掛著的畫像。

他驚愕：「你知道她的名字？」

天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這麼複雜的糾結。「她是怎麼死的？」這正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原因。

「動了真情其結果就必然只有死，這是規矩。」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有一片蒼茫。

「規矩？什麼破規矩，真可惡的規矩！」她急躁的想發怒，想不到這個女人竟然讓兩個男人徘徊了半世，對她突然產生一些欽佩和羨慕來。

「明白了？。」

「不明白。」

「什麼？」他看她，不明白那一臉的純凈卻能使自己煩躁的心平靜下來，她真的很像馨兒，那樣子，和這份安靜的神情那麼相似。

「可是你姑姑為什麼要那樣做呢？你和她都很討厭秦子萱一家嗎？」

「那是不共戴天之仇，怎能不報。」

「慕容大哥……可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即使你們從前有什麼深仇也不該再繼續冤冤相報的。」

她的天真，讓他不忍，她又怎麼知道其中的糾結呢，可是如今，就算他願意停下來，燕姑姑也未必肯。

「可這個世界從來就是殘忍的，並不如你所願。」他皺眉。

「慕容大哥，要是馨兒姐姐還活著你會帶她一起遠走嗎？」

他沉默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眼前的她，眼睛里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她在等他的回答，不得不無趣的低頭，似乎這樣的假設不該這麼多餘的存在。

「對不起……」

「我帶你走你願意嗎？」

她吃驚，不可思議：「慕容……大哥……」

「不願意？」

「不是……可是……」她不知所措。

「什麼？」

「我……」她難道可以直接告訴他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嗎？他會信嗎？

「我累了，精疲力盡，只是想平靜的不被人打擾，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放棄一切。」

這個男人竟然是前朝的，莫非是帝王？或者是太子？她早就覺得那一身英姿與眾人不同，他的眼睛跟迷一樣讓人猜測不透，那眼神讓人多看一眼也會著迷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