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縴夫爹

青川鎮上，有一條大河名曰萬古河，萬古河是大堰國重要的交通河流。

所以，萬古河在青川鎮上，有一個不大的碼頭，主要用來運輸生活用品。

而碼頭上，有幾十個中年勞力，專門負責拉縴讓貨船靠岸，也就是後來的縴夫。

不幸的事，林溪的爹林有順，一直在碼頭上拉縴，每日賺取二十文的報酬。

這些他的血汗錢，他還沒有焐熱，便被爺奶要了去。

更可笑的事，他的血汗錢，沒有養活他的家人，卻養胖了二房一家。

自己的妻子孩子，如今還在家裡受著奴隸一般的痛苦。

林溪買了一籠肉包子，還買了一雙耐磨的布鞋，一身粗麻布的衣服。

想到她要見到自己的爹做苦力的樣子，林溪的心裡便止不住的難受。

終於，她在碼頭上，看到了正在幹活的縴夫。

那群穿著破爛的縴夫，邁著沉重的步子，蹋著黃沙，沿著河岸一步一步向前走。

他們大多身子向前傾，胳膊和脖頸的青筋畢現，可見都在使勁，那船上怕是載著很重的貨物。

他們被曬的皮膚跟木炭一個顏色，一眼望去尋找了許久，林溪才發現在一群勞力中，那個略顯年老的身影。

他拚命的往前拉著纖繩，咬著牙齒用力著，額頭的青筋都快變成紫色的了。

他的衣服破爛不堪，背上還有清晰可見的血痕，他赤著腳枯瘦的雙腿使勁兒的扒著河土，一步步的往前邁著。

林溪的鼻子酸的不行，豆大的淚水不自住的往下流。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她流淚，便將頭埋進身後白寒的懷裡。

白寒見她心疼的流淚，自己的心裡也不是滋味，他伸手輕輕拍著林溪的後背，輕聲安慰：「別難受了，苦日子很快就會過去的。」

「嗯。」

林溪帶著濃濃的鼻音哼了一聲，擦乾臉上的淚水，安靜的等著林有順。

很快，船靠岸了，林有順累的坐在石頭上休息。

他畢竟年紀大了，力氣上比不得年輕人，一趟下來，真箇人都快虛脫了。

忽然，一籠熱騰騰的包子出現在林有順的面前，他詫異的抬頭，卻看見了眼睛有些發紅的林溪，還有一旁站著的白寒。

「小溪，你們怎麼來了？」

林有順被女兒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頓時有些局促，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放？

「爹，你還好嗎？」

話一出口，林溪的眼裡，便泛起淚光。

「好，爹很好。」

林有順的嘴角不自覺的抖動，想要找地方藏自己的赤著的腳，卻找不到什麼可以隱藏。

「爹在鎮上做苦力，娘和小魚兒在家裡做奴隸，爹真的覺得，這日子很好嘛？」

心疼過後，林溪的心裡，便只剩下了憤怒。

對林有順愚孝的憤怒，對王氏逼迫爹來做苦力的憤怒，對二房壓榨大房的憤怒……

「小溪，你爺奶年紀大了，家裡開銷大，我和你娘跟小魚做些事情是應該的，怎麼是做奴隸呢？」

林有順儘管身體已經透支，每次都強撐著一口氣去拉那沉重的貨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有可能死在那個冰冷的河灘上。

可他仍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家裡貧窮的人家，不都是這麼辛苦的活著嗎？

林溪氣憤不已，忍不住沖林有順吼了出來。

「爺奶年紀大了，家裡開銷大，難道爺奶就你一個兒子嗎？二房呢？他們這些年除了跟爺奶要銀子，為家裡做過什麼？爹，你為家裡做牛做馬，把掙的每一分錢都交給了爺奶，可你知道嗎，娘和小魚在家裡吃不飽穿不暖，稍有不慎就被爺奶打罵，前幾天，我娘被奶奶和二嬸差點打死了。」

「你說什麼？」

林有財驚訝的站起身，那擔憂的雙眸里，卻還閃爍著懷疑。

「不可能的，你奶奶雖然偶然會打你娘幾下，但她都是有分寸的。不會真的傷害你娘的。」

林有財自顧自話的說著，根本不相信王氏會真的下重手。

林溪見林有財的反應，心裡止不住的失望。

她冷笑著：「爹，娘的頭都被打了個血窟窿，差點失血死掉了。爺奶卻不捨得給娘找大夫拿葯。是我拿了二兩銀子，給娘請了大夫。還有小魚兒，身上新傷加舊傷，爹難道都不心疼嗎？」

「這……」

林有財顯然不相信王氏會如此絕情的，至於小魚兒挨打的事，他也知道的，都是些皮肉傷不礙事。

林溪失望極了，將小籠包塞給林有財，還有那身粗布衣裳一併塞給林有財。

「爹，您應該好好想想這些年您為這個家做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二叔和二嬸又做了什麼？都是女孩，小魚兒瘦骨嶙嶙衣不蔽體的，可那林青蓮又為什麼白胖紅潤，還整日里趾高氣揚的指使小魚兒做事情？難道我們大房，生來就是奴隸命，就是為二房賣命的嗎？」

林溪說完，冰冷的眼睛失望的看了一眼林有順便，便拉著白寒離開。

愚孝這麼多年，林溪也沒想過立刻讓林有順變通，可明知如此，看到林有順的反應，林溪還是心氣鬱結，若不是他是自己的爹，她真想一耳光打醒他。

好在，白家讓她省心，嫁到白家這些日子，白勇興跟疼女兒一樣疼他，白朗和白寒對她也是言聽計從。

這多少讓林溪覺得，心裡沒有那麼憋屈。

想著，她主動挽起白寒的手，去鎮上逛一逛，發泄一下林有順帶給她的憤怒。

她和白寒從上次的成衣店路過，掌柜的看到她們，笑嘻嘻的將她拉進門。

「白娘子，我這店裡又攢了一些上好的布頭，不知道白娘子還要不要了？」

林溪一眼看穿掌柜的心思，笑道：「掌柜的給我布頭是假，想讓我買衣服是真吧？」

掌柜的被看穿，也沒尷尬呵呵笑著：「哪能，給布頭是真，想讓白娘子買衣服也是真的。」

說起衣服，經過王氏和林有財一鬧，她謊稱那是等兩家人一起喝酒時穿的新衣服，如此一說，也不好現在拿出來穿了。

所以，她身上還是以前的舊衣服，雖然這件沒打補丁，但也是洗的有些發白掉色。

林溪沒開口，白寒這次倒是先開口了：「掌柜的說的沒錯，今天我給娘子買件衣服吧。」

上次，林溪給白寒賣了衣服，雖然沒捨得穿，但每晚睡前，他都是要看看的。

而且，林溪就一件新衣服，也該買件換著穿，至於這些舊的，就不要穿了。

白寒沖林溪溫暖一笑，目光便在那些衣服上掃來掃去，尋找最合適林溪的衣服。

「白哥哥……」

忽然，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尋聲望去，一個嬌弱的女子從試衣的幕簾里走出來，一臉羞澀的望著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