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農夫與蛇

可是死了又能怎麼樣呢？

發生的早已經發生，什麼都改變不了，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更何況，死有什麼可怕的？

不過就是雙眼一閉而已，一點都不可怕，不就是長眠於地下，未免也太便宜他們了些。

她跟樓淮，一個是幫凶，一個是罪魁禍首，怎麼配就這麼一死了之？

他們罪孽何其深重，就該活着，好好的活着，然後日日忍受良心的煎熬和譴責，活着償還過錯，活着贖罪……

海城某小區地下室，時意現在臨時的落腳處。

不捨得打車硬生生用一雙腿步行的時意回去時，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以後，周圍的鄰居都睡了，她這個暫時的落腳處也是漆黑死寂一片。

時恆今晚在醫院裏照顧林容，她到家裏以後，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約莫著都睡了也就沒有再打電話過去問林容的情況，也懶得去開燈，拖着疲倦的身體，摸著黑躺到了她的小床上和衣就睡。

她其實有失眠的毛病，以前入睡一直比較困難，尤其是時家鬧出這麼些事情以後，她的失眠症就更嚴重了，現在除非吃安眠藥，不然根本就無法入睡。

她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卻也並不安穩，一直做夢。

不是什麼好夢。

茫茫雪山，雪崩過後的救援隊，掩埋在雪下凍得臉色青白的男孩。

那是她六年前的真實經歷，異國他鄉，萬里遙遠之地，她在那救了一個男孩。

命中注定，救命之恩，她被這個人的皮相所迷惑，而後在現實當中用六年時間演了一出農夫與蛇，不僅自己差點喪命，還連累了家裏人，家破人亡……

也許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夜有所夢，夢境帶入那段久遠的記憶，又硬生生扭曲了那端回憶，她眼睜睜看着自己從雪地里挖出來一個人，正要去喊救援隊的同伴，轉頭的瞬間，緊閉眼睛的清雋男孩頓時變成了一隻青面獠牙的妖怪，從雪地中伸出一隻野獸利爪，輕易地刺破她的皮肉，貫穿心臟。

然後，她彷彿聽到樓淮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如時慎被從公司帶走那天，他在她耳邊低語那樣，跟她說了一句，「你們時家的人，都死不足惜。」

那疼痛感無比真實，聲音也無比的清楚，明明是場噩夢，荒誕的沒有邏輯，卻讓她嚇得肝膽俱裂，硬生生從夢中驚醒過來。

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時意用力攥著自己的衣領，就好像哮喘發作一樣，急促的喘息，身形佝僂的像是烈火里烹著的蝦子，難受的連眼淚都出來了。

樓淮森寒的聲音猶在耳邊，夢中的一幕幕連同過往那些她刻意迴避的記憶一起泛上來，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時意在真實與夢境之間，清醒的感受着那種痛苦的感覺，她不知道第幾次後悔，後悔在六年前把樓淮從雪山上救了回來。

她想。

如果時光能倒流的話該有多好，如果她能夠回到六年前那天，她寧願眼睜睜的看着樓淮在雪崩里慘死，屍骨無存，也不會再對他伸出一根手指頭。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