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書生
月色如水清淺，遙遙天河近在眼前。
女仙手持青杯，坐於樹下，紅絲鋪滿地面。
「月若仙子，興緻可好？」人未到聲先至，女聲清潤柔和。
女仙眼帶朦朧，一隻手撐在玉桌上支起身子，聲音帶著少女的嬌媚和點點慵懶，「我還說是誰光臨我這苦寒之地，原來是廣寒仙子。」
「也是多年鄰舍，自然時需走動，不過我今日來，可是有令在身。」隨風舞動的裙衣，勾勒出婀娜身姿，香肌玉膚猶如月光的饋贈，明眸皓齒端的是絕代芳華。
女仙總算帶了點正色，「何事？」
「若非情愛之事，如何找到你這裡來？」
月若呵了口氣，「我自認不算勤懇之輩，但也算遵守本分，應該不至於犯下大錯吧？」
廣寒忍不住一笑，「若是有錯，來的可就不是我了，這不是想請仙子出門活動活動筋骨嗎？」
「這可真是……」月若沒有把話說完。
接過廣寒手中的玉牌，月若一眼看下來，眉目微蹙。
「若是沒問題，就隨我向陛下復命吧？」
「唔。」月若含糊的應了一聲。
……
渭城。
身著白衣的書生手握書卷，連在大門口都爭分奪秒的求學，其勤奮程度令人驚嘆。
「栩如。」一大群大爺大媽大姐大哥從街頭小跑過來，不少手裡還拿著布袋。
小書生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卷，笑著迎了上去，「林大娘。見過你們，我總算可以安心啟程了。」
「俺們送你出城。」一群人笑得樂呵呵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書生的臉上帶著赧然。
「你這回上京，路途遙遠，少說也要去個大半年，若是高中，可能就在京城安家了，我們這些街坊鄰居，可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不太捨得，送送有啥問題。」
「是啊，栩如，若不是我這腿腳不靈便，我還想再送你個十里呢。」一位杵著拐杖的老伯捶了捶腿。
栩如動容，「那就多謝各位了。」
於是，一群人簇擁著白凈書生，往城門口去。
大家爭著和栩如最後的閑暇時刻，栩如看著七嘴八舌笑容滿面的各位，心裡對遠途的忐忑頓時沖淡了幾分。
出城的路總是有限的，大家歡歡喜喜的把他送到了城門口，離別的情緒在蔓延。
「栩如，這是大家做的辣子，路上怕你吃不慣，來帶著。」
「栩如，這是我腌的鹹菜，你不是最喜歡吃了嗎？帶上解解饞。」
「來，這是我在老街頭那家買的烙餅，帶上作點乾糧吧。」
「這是我給你做的衣裳，天氣涼了記得添。」
……
「還有，這是大家湊的一點盤纏，也不多，你拿著用什麼也方便些。」這次，林大娘手裡拿的是一個錢袋。
那麼多東西，栩如已經有些拒絕不過來，聽到大家還給他湊了點盤纏，
連忙擺手，「這就不用了。」
「別浪費了我們的一點心意。」鄉親們露出了平時一貫的強勢，直接將東西塞進了他的竹笈里。
「林大娘，李叔，劉爺爺，張大姐，趙大哥……你們的東西我都收了，但是這錢，我不能要。」栩如卻之不恭，但是吃的穿的可以作禮收下，但是這黃白之物，卻是萬萬不能收的。
爭執兩下之後，林大娘們就放棄了，「讀書人就是窮講究。」
「……」這話真沒法接。
栩如看了一眼熟悉的家鄉，再一一看清這些可親可敬的鄉鄰，深深地作了個揖。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動容之色，這是吃他們百家飯，穿百家衣，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就要遠行，難免生出一種兒女離家的感傷。
十步一回頭，大家身影慢慢的變成一個點，栩如的腳步才漸漸的開始輕盈起來。
渭城距京城約莫三個月的腳程，除去在幾個城村落腳的時間外，多半要在荒郊野外打床鋪。
日出日落，時而捧書而讀，時而乾糧為食。
太陽一下山，就開始歇息，天才蒙蒙亮就已經開始啟程。
栩如擦了擦額角的汗，瞥見前面那塊大石頭，才如釋重負的靠了上去。
日頭高照，別說趕路人，連只青蛙兔子都躲了起來。
等到腦袋清醒了一點以後，栩如收拾好竹笈，又開始往前走，前方不遠處，就是一處林子，只要進去，就舒爽多了。
樹林里蛇蟲鼠兔，清涼倒是清涼，但是對於栩如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前半生都用在讀書上的少年來說，算是一番不小的冒險。
他眼神警惕的望著四周，手裡的書卷替換成了榔頭，嘴巴囁喏，若是湊近一聽，准能聽到一系列子曰。
一聲輕笑在林間回蕩，栩如嚇得帽子都偏了。
樹叉間，一道身影翩然落下。
白衣勝雪，膚若凝脂。
栩如看著這猶如天仙下凡的一幕，呆愣在原地。
美人挪步，湊到他的面前，「獃子，莫不是丟了魂？」
美色近在眼前，栩如向後一坐，面如土色。
女子秀眉微蹙，她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你這獃子好生無禮。」
此時，栩如的腦袋已經轉不過彎了。
他呆歸呆，可沒傻到鬼迷心竅的地步，如此絕色佳人，如何出現在這荒郊野嶺，莫不是林中精怪作祟，化作美女索他性命？
想到自己的小命，他一咕嚕爬起來，「妖……仙子姐姐，小生此去可是為了奔前程的，希望仙子不要為難，小生還有鄉親等著好消息呢。」
「仙子」面色古怪的看著他，突感無趣。
她原本是看這小子嘀嘀咕咕的挺有意思才溜下樹來，沒想到竟然被當做鬼怪看待了。
但是就這樣回去是不是也太對不起自己擔了這樣一個名頭。
她手指輕佻的拉起小書生的髮絲，貼近她的身側，嬌媚的聲音落在耳畔。
「我哪會為難郎君，只是我在這林里孤單了那麼久，見郎君秀色可餐，想請郎君相伴而已。」
栩如嚇得一動不敢動，「小生愚鈍，留下恐惹仙子生氣，實在不值。」
「郎君，我長得不美嗎？」
「……美」
「那你如何捨得棄我而去？」
再美也不是人，不逃小命就沒了，聽說這種精怪慣會使用美人計，果真如此。
書獃子栩如沒發現，自己竟然將心中的想法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