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畫
「要不要去買菜？」裴珠泫提議道。
「現在嗎？」秋希文低下頭，對上了裴珠泫的雙眸，裡面分明寫滿了去字。
「那好吧，努娜等我一下。」他看了眼表，還算早，回了句就快步走向卧室。
裴珠泫看著秋希文走遠，歪著腦袋在發獃。
怎麼還沒出來呀。
她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秋希文出來，正準備起身進去找他時，裴珠泫發現桌上的水果盤下面壓著個東西。
「咦，是什麼。」裴珠泫輕喃一聲，伸手抬起水果盤。
是個發圈，黑色的，橡皮的。
她猛然僵住，少頃才緩緩回過神來。
「原來她來過了嗎。」裴珠泫緊抿住嘴，慢條斯理的摘下發圈上纏繞著的細長髮絲。
唉，好心情就這樣給毀了呢。
閉上眼，又睜開眼，裴珠泫在竭力剋制在內心野蠻生長的負面情緒。
她一邊對自己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裴珠泫。
又一邊忍不住不停來回在周圍掃視，自作自受般想從中找出不屬於秋希文和她的痕迹。
萬幸的是，似乎沒有。
裴珠泫把玩著手裡發圈，沉思一陣后，往秋希文離去的方向看了看。
「怎麼會漏了個發圈在這裡呢？」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
秋希文走出卧室出來，手上拿著一件牛仔夾克。
「努娜，怎麼了？」他到了客廳，看見裴珠泫單手托腮對著空氣發獃。
「怎麼去這麼久呀？」裴珠泫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開口。
這是在撒嬌嗎？秋希文看著面無表情的裴珠泫，有些不確定。
「外面冷，努娜穿多一件吧。」他揚了揚手中的夾克。
「誒？」裴珠泫看著直愣愣站在那提著衣服的秋希文，突然感覺他好可愛。
然後她就挺直腰，張開雙臂，像個寶寶一樣坐在那裡，給了秋希文秋希文一個眼神。
秋希文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她身後。
給左手穿上袖子，再給右手穿上，最後把馬尾從領子下撈出來，很熟練。
裴珠泫看到他遲疑的樣子，不大滿意，但心情總算是比剛才好了些。
「我們走吧。」秋希文的視線從裴珠泫纖細的脖頸上移開。
「嗯。」回答他的是裴珠泫一個淺淺的鼻音。
兩人一起往門口走。
走到一半，裴珠泫轉身進了廚房。
「努娜？」秋希文疑惑的看著她進去。
「我丟個垃圾。」裴珠泫把攥在手裡的發圈丟進垃圾桶，回頭對著秋希文笑了笑。
————
小區樓下就能買到菜，兩個人花了一個鍾就買好了。
裴珠泫進了廚房就圍上圍裙。
秋希文看見她取下刀架上的菜刀，噠噠噠的切菜聲悶悶地傳來，紫色的拖鞋還踩著一塊菜葉。旁邊的窗戶開了半邊，從他的角度可以俯瞰到被燈光包裹著的電線。她微垂著頭，隨意挽著的頭髮傾向了右側，還有若干跟不服帖的立起來，被窗外的吹進的秋風輕輕搖晃。她從廚房這側到那側，開上又關上壁櫥，像一隻翩翩的蝴蝶。
不經意間扭頭看見秋希文在看她，裴珠泫大聲說：「真是的，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幫我拿瓶水。」
秋希文應聲去冰箱拿剛才買的飲料，裴珠泫剛好熄火，然後端著菜出來擺上，額頭有一層薄汗。
他將吸管拆開，戳進紙盒內遞到正彎著腰擺盤的裴珠泫面前。
她沒停下手中的動作，伸頭把吸管含在嘴裡。
怎麼喝這麼久，秋希文忍不住扯了扯。
只有盒子在動，吸管被咬的死死的。
他正準備再扯一扯的時候，裴珠泫的小手按住了他的手。
她接過飲料盒，推了推秋希文的肩。
秋希文坐到裴珠泫對面。
他拿起筷子夾上一口菜，口味和以前的一樣。
而裴珠泫捧著飲料喝著，咬著吸管，用齒把它碾得平平的。
「努娜你不吃嗎？」
她聽到秋希文問，好看的眉一下子蹙起來，苦惱的說：「這個月不能再吃多了。」
「是嗎，可努娜看起來還是那麼瘦呀。」秋希文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裴珠泫，在某處停留片刻，眨了眨眼說道。
兩人相隔咫尺，裴珠泫敏銳的捕捉到秋希文的眼神變化。
她笑了聲，撫了下鬢間垂下的亂髮，鬆開咬住吸管的牙齒，然後說：「你喜歡嗎？」
某種東西一下子在空氣中蕩漾開來。
「內？」
「怎麼了？之前不是還說比外面好吃一百倍嗎？」裴珠泫手指交叉，抵著下巴，眼睛微彎，像只狐狸。
啊，原來說的是這個。
「當然喜歡。」
秋希文一個人吃完飯，裴珠泫就在旁邊看著，時間不短不長。
兩個人一高一矮站起身收拾碗筷，接著一前一後去廚房洗碗。
裴珠泫拿紙巾擦乾手，對秋希文輕聲說：「我該走了。」
「誒？」秋希文一怔。
「不送送我嗎？」裴珠泫聲音似乎更小了些，眼眸里微芒輕閃。
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裴珠泫。
風寒天冷，樓下冷冷清清冷冷。
秋希文懷念這種彼此凝視的告別，如果裴珠泫還是他的女朋友，他會抱她一下，然後說早點睡。在他還沒有走遠的時候，再收到裴珠泫的簡訊，那麼他就覺得很幸福。
「今天沒有抱抱嗎？」風好像把裴珠泫聲音拉的長長的，像此時他們被街燈拉長的影子一樣。
只是影子無言，委屈有聲。
她知道秋希文會猶豫，所以她說完就很快很快很快的走上前，抱住他。
安靜的，長久的，熟悉的，他的懷抱。
秋希文摟著她，低頭看著埋頭的她。
她頭頂的旋在他心裡隨著記憶慢慢旋轉。
裴珠泫抬頭，髮絲順著風貼到她左臉頰上，搭在睫毛上，粘在她嘴皮邊，突然她笑了，標準的露出八顆白牙，門牙很整齊，隱約可見粉紅色的牙齦。
笑著笑著撫開頭髮，鬆開了環住秋希文的雙手。
「再見啦！」
她揮手告別，那雙舊帆布鞋不輕不重的一下一下踩在長長的影子上，在秋希文心裡踏出聲音。
月光從裴珠泫的頭頂上至下的暈開，顯得她閃閃發亮。
像一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