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母上大人

片場。

楊過趴在趴在孫婆婆身邊，乾嚎個不停。

小龍女在一邊看著，目光中先是露出一絲懷念，然後眉角微耷，轉化為一絲傷感，最後恢復平靜，右唇角似不可查地上挑了了一下；

「人都死了，還哭什麼？你這般哭她，她也不會知道了。」

聲調輕柔，語速緩慢，彷彿怕吵醒了孫婆婆似的；

但這一輕、一緩，配上她的眼神和表情，卻彷彿想陷入某種回憶種似的。

一種名為「悵然若失」的感覺莫名遊盪在在鏡頭中……

「CUT！」

「這條過了！」

張大導反覆觀看著這條畫面，用手不斷地摸著鬍子，越看越覺得鏡頭中的小龍女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那仿若謫仙的冰冷麵容，讓人遠觀不敢靠近；但隱約眉角間透漏出的香火氣，卻又彷彿多了兩分人情味。

「似人非人。」

腦中忽然蹦出這麼一個詞，感覺這簡直是對小龍女的最好註釋……

「菲菲演的真棒，小龍女的味道完全演出來了！」張大導毫不吝嗇地豎起了大拇指。

「那個，不好意思，張導，這條我能重拍一條么？」湊過來看了視頻的劉菲菲卻怯生生地說道。

看到張導露出訝異的表情，小仙女略帶惶恐：「我感覺剛才那一條還沒有演出【看破】的味道」。

張大導扭頭，卻看到了不遠處楊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明了。

打手一揮：「再來一條！」

…………

1個小時后，

劉菲菲哭喪著小臉，哆哆嗦嗦地走到楊鑄身邊。

連續七八條，沒有一條能達到當初楊鑄的要求，那種「看破生死無常」的深幽感，她始終無法表現出來……

哼哼了兩聲，楊鑄露出「果然不過如此」的表情。

輕飄飄地扔下一句「兩天，十八種面部表情，每樣練習200遍！」

然後就走了……

看著小臉煞白的劉菲菲，不遠處的張大導又是憐惜，又是感慨。

要不說梅花香從苦寒來呢？這才幾天，劉菲菲的演技就帶給自己這麼大驚喜，看來自己還真找對人了。

在看看鏡頭裡像個二傻子一樣光會敷衍乾嚎的「楊過」，張大導怎麼看怎麼覺得戳眼睛。

…………

晚上，萬靜的房間。

小白兔看著劉菲菲對著鏡子齜牙咧嘴的做著各種表情，嘴裡還不斷數著「124、125……」

時不時地打斷她，過去幫她調整眉毛和眼角的動作：「表現心裡難過時，最好左右兩邊的眉毛和眼眶大小都不一致，這樣更有鏡頭感，左邊的眼珠子再撇一下，眼瞼再搭下來一點，盯著左下角60度看……」

然後走到另一邊，扶了扶不斷練習走路的楊芮的腰：「模仿跛足的時候，雖然放空右腿的力量是重點，但是你要記住，陸無雙也是個年輕愛美的姑娘，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像個老瘸子一樣彎著腰走路，因此你要注意你的腰，一定要儘可能挺著……」

一番苦練下來，兩人都癱在沙發上，一旁作為「助教」的小白兔也沒好到哪裡去。

她現在才知道，「老師」這個詞挺著雖然挺爽，但還真不是人乾的活，短短几天，自己就覺得心力憔悴了……

「萬姐姐，你拍這《牽絲戲》的時候，當真只是出道了小半年？」拿出視頻「研究學習」的楊芮好奇地問道，她現在已經是古風音樂小迷妹一枚。

小白兔點了點頭。

「哇~！真的假的？」

「這崑曲身段、這面部表情管理，這戲腔，這神韻；幾個月就能練出來？你也太厲害了！」小迷妹有點不可思議，又是一臉嚮往：

「要是哪一天，我也能到萬姐姐這水平就好了。」

小白兔面色發灰：

「呵呵……如果你每天只睡5個小時，刨去1小時用於吃喝拉撒，花上10個小時去練崑曲，2個小時學習古代禮儀，2個小時的古文背誦，1個小時的茶藝，外加3個小時的BOSS特殊作業，你也能做到……」

楊芮和劉菲菲本來覺得自己這幾天被各種各樣的強化訓練已經快逼瘋了，但此刻聽到自家萬姐姐的遭遇，才知道，自己那些東西完全只是幼兒園水平。

想到自己未來某一天，也將會如萬姐姐一般，兩人腿腳不由地開始打哆嗦。

萬靜看到兩人臉上的恐懼，忽然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知道我拍這首《牽絲戲》的時候，拍了多少遍么？」

兩人搖了搖頭。

「當時我穿著這身重達12斤的家什，足足跳了107遍！都在一天內完成，而且每一遍都不允許有任何的動作偏差！」

兩人不可思議地捂住了嘴。

「你們可以仔細看後半段，每一個角色的變化都是由幾十條視頻剪輯而成，一旦動作有任何變化，剪輯出來的視頻就會不流暢。」

「因此，拍完這組視頻后，我的雙手足足腫了一個星期！」

「相信我，你們真正的苦頭還在後面……」小白兔露出了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嗯……自己莫非也是近墨者黑，即將要被自家BOSS同化了么？

…………

若干日後，片場。

古墓中，石床上；

小龍女「哇」地突出了一大口鮮血，看著旁邊手足無措的楊過；

左眉略微跳動，彷彿在忍受著痛楚，面色卻極為平淡：「我把血噴完了，就不噴了；」

話語之間，頭略微抬起，視線越過楊過的肩頭，彷彿在看這牆壁發獃；

轉而眼睛看向鏡頭，下巴略微抬起，眼帘有些無力地耷下：「又有什麼好傷心的？」

語氣中卻帶著一種旁觀著的冷漠和一絲木然的疲憊……

「CUT！」

「很好~！這條過，下一條！」

爬起來的劉菲菲，甚至不用去看楊鑄的臉色。

迅速懇求道：「張導，我能再來一條么？感覺我的那種【解脫感】，沒有演出來。」

張導心道：又來了！

這一段時間，劉菲菲主動要求重拍的次數多的驚人；每每張大導覺得很好了，但這小姑娘一旦看到身後的楊鑄的臭臉，就會很自覺地要求重拍一條；

對於張導來說，這實在是一種幸福的苦惱。

幸福是因為隨著劉菲菲的不斷重拍，最終定下來的片子果然比原本多了一絲味道，「小龍女」的角色被塑造的越來越多了一絲血肉，那種「似人非人」的感覺呼之欲出；想必作品最後質量一定會高上不少。

苦惱是因為，一是不可避免地拖累了拍攝進度；二是隨著女主角的出彩，飾演「楊過」的男主越發顯得毫無可看性。

至於其它的什麼燒經費之類的，完全不是事！

可惜了，自己前兩天請求楊鑄幫忙調教黃明的要求被無情駁回了，雖然恨得牙痒痒，但是無奈有約在前，自己不佔理。

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楊過」一眼，張大導大手一揮：

「各部門注意，再來一條！」

…………

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

哆哆嗦嗦的小仙女走到楊鑄面前，低著頭，不敢去看他的一張黑臉，喏喏著說道：

「對不起，我還是沒把那種【解脫感】演出來……」

楊鑄雖然知道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在短時間內把那種「卸下生命重擔的解脫」演出感覺來就有鬼了，但是這小姑娘這幾天貌似有點飄，這很不好。

於是用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譏誚口吻說道：

「哦~~~！原來菲菲大小姐也知道自己沒把這場戲最重要的部分演出來啊？」

「我還以為您老人家這兩天飄得忘了自己是誰呢。」

「昨天給你講戲的時候，耳朵丟洗衣機里去了？」

「怎麼著，得了張大導的幾句誇獎，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個合格的演員了？」

「我告訴你，就你現在這水平，路邊隨便拉個群演來都比你演得好！」

「要形體，形體沒有；」

「要眼神，眼神獃滯；」

「要肢體語言，肢體跟個木頭似的！」

「要台詞，台詞渣的跟黃明一般！」

「你說說你，還當什麼演員啊，回去當個模特不挺好么？反正都是木頭樁子！」

…………

噼里啪啦十幾分鐘的當眾臭罵后，小仙女畢竟臉薄。

「哇！」的一聲當場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哭的那個委屈，那個聲嘶力竭，讓旁邊的演員和工作人員的心都碎了。

但畏於楊鑄的惡名，沒一個人感上前安撫，只得紛紛用仇恨的眼神盯著他，希望能用目光殺死這頭「禽獸」。

…………

「是誰在欺負我女兒！」一道充滿殺氣的女聲從人群外傳來。

隨即，一道身影撲在了劉菲菲身上。

「囡囡，囡囡；是誰欺負你了，給媽說！」

劉菲菲抬起淚眼摩挲的小腦袋：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