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折磨與煎熬

「嘔…」

女廁里斷斷續續傳出嘔吐聲，付晞澤等在門外時刻保持警惕，注意裏面響動。雖表情看不出情緒，緊繃的身體卻透漏出他緊張與焦急。

這些天除了無能為力便是自責，盡最大可能讓她稍微感到舒適些，夏竹身體日漸虛弱，格外消瘦，以往的家居服穿在身上空蕩蕩。

半響，廁所里聲音消失，付晞澤耐心等在門外，此刻的他絲毫未注意到，多年的行為習慣短短几天全變了，即使有人路過帶着異樣眼神，他也能泰然處之面不改色。

良久，夏竹還未出來，頓時氣氛變得緊張，對裏面情況一無所知。他剋制內心衝動，換上溫和表情，請路人幫自己進去看看情況，若見到穿白色外套黃色衛衣女生幫忙扶出來，他特地叮囑她身體虛弱，輕一些。

對方見他態度謙遜外表溫和，還不顧形象在女廁門口等自己女朋友，隨即答應。付晞澤連連感謝，看着對方進去，不一會兒帶夏竹出來，立刻迎上前單手摟着夏竹腰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最後對對方說了句謝謝。

「付老師，不用大驚小怪，我發覺情況不對會喊你，你不要太緊張。」她深知，他一定在自己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懷孕孕吐是件常事，古往今來多少媽媽都是如此過來的，只不過有點累。

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不懷孕永遠體會不到做媽媽的幸苦，「記得爸爸曾經告訴我，媽媽生我時難產，醫生問他保大人還是保小孩，我爸毫不猶豫選擇我媽。」就像今天付晞澤毫不猶豫選擇自己一樣，不善於表達自己的人往往，愛來得炙熱又深沉、簡單又明了。

曾經她生母親氣，父親便將這件事告訴她，母親最後關頭還喃喃自語要保孩子。懷夏竹時，父親見她如此幸苦整天愁眉苦臉，只有在她面前才佯裝歡喜。可即便這樣母親每天都很開心，她期待着小生命到來，每天都想着學些什麼，感受孩子真實存在，喜笑顏開。最終，父親被她感染，兩人每天商量為孩子到來準備，活得好不自在。

如同付晞澤所說，父親愛她但更愛母親，非得二者擇其一，他也會毫不猶豫。換個角度，母親亦如此，她漸漸更加理解母親在父親走後的心情，換做自己也未必能安之若素。

「在不知情時，我媽當初毫不猶豫選擇我放棄自己，若她知道后還會這樣選擇嗎？付老師，我總覺得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不被遺傳概率遠大於被遺傳概率，萬一沒有這麼巧，或以後醫學發達能徹底根治此類疾病。現在放棄不努力一把，會不會太不負責，自私了些。

付晞澤摸摸她腦袋，替她摘下帽子取下眼睛，整理好頭髮再將耳機收起來。無法否認他確實是自私，孩子健不健康無法判斷，但懷孕期間一定會加重夏竹病情。身體精神雙重摺磨，他做不到置之不理，並且保證不了孩子的未來，但…

「如果將他生下來，更自私，因為我們愛他這一初衷生下他，卻給不了他最好的生活，甚至…健…健全的家庭，基本的幸福都沒有，看着他小小年紀承受這些，你也會心疼…」

「我…」

付晞澤替她整理儀容，牽着她回包間，夏竹略感疑惑怎麼突然變了。其實，他聽完夏竹所講故事，明白壓力是共同的，如果自己亂了陣腳，或流露負面情緒，反而更影響她。

夏竹過於敏感，即使察覺他心情低落、焦急…自己消化從不會告訴別人，與其繼續給她增添心裏負擔，不如讓她更自在些。

……

兩人一進去，眾人表情皆恢復正常，夏晗切入正題商量演出時間，此前他準備用總公司資源幫忙宣傳，至於具體內容就交由影視公司的廣告策劃部。

再過幾天廖佳永會帶着整個班子過來熟悉場地，影院改造請了多家公司同時負責，效率效果非常好，即將完工。

期間，安排各項事宜，通知小九幾人做好準備，現在只需等待影院改造收尾。夏晗特別貼心避免廖永昌團隊部分人來回跑，在酒店安排房間供他們休息，當然這也是種廣告宣傳投資。

夏竹注意力無法集中，接收到的信息斷斷續續，甚至還有延遲，心不在焉思緒遲鈍。言而總之，她得出結論，付晞澤好忙，照顧自己的同時還需要幫忙排練，另外他自己還有演出任務在身。

「晞澤，我可能無暇同時顧及幾家公司，想將原來負責人及部分員工請回來，這幾天會去拜訪他們，你幫我守住劇院修建。」目前上方已經得知消息，正在想對策，夏晗擔心他不在幾天鬧出事葉雯倩一人無法應對，這件事他在反對者便不敢明目張膽。付晞澤身份在這，付家夫婦雖然已經離去，但他們的人脈資源定會看在以往情分上幫他一把。在公司他們能呼風喚雨，可放眼懷海市，他們又算得什麼。

付晞澤點頭同意，「我明天先去趟肖醫生那，你去忙你的交給我。」有些故事該完結了。

「我也去…」夏竹聽到他要去肖醫生那，雖然自己討厭醫院，但關於他父母的事情不能讓他一人面對。

「好。」聲音格外溫柔。

反正她不在自己身邊，去哪都不放心。情緒會互相感染，他保持冷靜輕鬆開心，夏竹視他為支柱，一旦感受到安全感對她病情會有很大幫助。

很快大家商討確定幾種方案，飯局結束，夏晗交代小九幫忙招待，自己急事需要處理刻不容緩，先行離開。

眾人皆是同行，無需多介紹似自來熟般暢聊，尤其廖佳永屬於性格外放之人。小九與他們商量下一步是否去YUE動玩玩，這三人聽聞已久，一直沒有機會探訪，便毫不猶豫答應。

待夏晗離開，夏竹無意中聽到修建音樂廳，「付老師，重新修建來的急嗎？時間會不會很趕？」

付晞澤側目，莞爾一笑，「他走的一步險棋，目前只是接着之前繼續拆。從拆遷到建築需要辦理相關手續，文書不下是不允許做其他，並且修建到完工另需經濟支持，如果總公司不投資就需拉取投資公司出資。」一個項目從立項起各種相關事宜過於繁瑣，沒有幾年時間很難完成。夏晗是真在做，只不過時間來不及，故作聲勢而已並未開工，僅將之前內部能回收利用的物體單獨拆除。讓上方認為他是來真的，亂了節奏露出陣腳，趁機找出線索並無心顧及到這幾家小公司，一石二鳥。

一場賭注，參與之人都不知彼此籌碼，率先亮出來者在大局上已輸，就看誰能看透局勢，猜中對方心思。

「總公司不投資？不都為了公司利益，況且之前不也準備開發別的項目。」

她不懂一個公司經營管理模式，更不懂市場，不懂規則。付晞澤無奈看着她，明白她想表達內容，「夏竹，越是大公司規章制度必須嚴謹，夏晗所做之事不是一個簡單小項目，需在懂事會甚至股東會提出方案，經考察或其他數據分析會上一直通過才行，沒有那麼較簡單。」

他故意跳過這一環節，無非想讓他們抓住些把柄，得意過頭，疏忽大意。而真正節奏還在自己手裏，等他找回那些人後，他們來不及反應立即打反擊戰。

「夏晗此人有勇有謀，城府極深，有志者事竟成，完全能幫住葉叔管理公司。若葉雯倩也中意他，將…」夏竹越來越佩服夏晗，一時疏忽忘了場合，不小心多說幾句，無意對上葉雯倩眼睛，「額…」窘迫。

簡單的幾句，外加這樣的場合，葉雯倩今天一見到他們本來已經刻意剋制自己，尤其是這些話是從夏竹嘴裏說出。她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反正公事已談完，欲起身離開，被小九強行留下。

夏竹歉意看着她，心情變得忐忑失落，付晞澤同樣注意到氣氛變化，握住她雙手，微笑示意沒事。她小聲告訴付晞澤自己想與她道歉，不該議論她與夏晗。

「沒事，她現在不需要道歉，你的道歉反而讓她誤會，雯倩比你想像中強大，她已經慢慢找到自己，相信她。」

……

臨行前，付晞澤去到廁所，唐彥鶴趁機坐在夏竹身邊，調侃她，「小跟班轉正，恭喜恭喜。這麼久未見想我不，你是不是懷孕了，速度夠快，準備什麼時候結婚？」他一如既往說話快速，問題直接。

他在吃飯期間一直有注意她，進門時本以為付晞澤過於誇張，後來看見她真實模樣后，毫無氣色消瘦憔悴，臉頰處凹陷。才多久未見，整個人簡直變了副模樣，後來觀察到她對食物反應以及伴有嘔吐癥狀，解了七八分疑惑。

「謝謝。」夏竹沒有辦法回答他的問題，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卻又遇上，這緣分不知是喜是憂。但對於夏晗來說是喜，唐彥鶴自從參加節目後人氣一直在上升，懷海衛視特地與他簽約，常在公眾面前露臉，自帶流量。

這次能請到他，多款虧廖佳永與他早年認識，也算是撿到寶。

「懷孕幾個月，預產期什麼時候，孩子出生那天告訴我。一定要像付晞澤像你就完了，最好是男孩，這樣不用分享他的愛，反而他還要和你兒子爭取你，等你兒子長大兩個人保護你一個，哎…你…別哭啊…」唐彥鶴徹底懵了，日次開心的事情怎麼說哭就哭了，他着急忙慌將自己手帕遞給她擦眼淚，「別哭，抱歉。你是不是喜歡女孩，女孩也挺好的…女孩…女孩貼心…」

唐彥鶴頓時手足無措，這眼淚怎麼還不止了，都說孕婦情緒變化大要寵著。他四下張望，付晞澤怎麼還沒來，眾人也漸漸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小九默默看着他們漸漸起身，聽清唐彥鶴說話內容后靜靜站一旁。哄女孩子他不怎麼擅長，誰得罪誰處理，實在不行付晞澤快回來了，不用自己插手。

「沒事…我去趟廁所…」夏竹趕忙擦乾眼淚，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對，全身止不住抖動，她下意識在身上搜葯。

唐彥鶴見她慌慌張張，手足無措，「怎麼了，什麼東西掉了，是不是忘帶，你別着急。」

「沒事，真沒事，我先出去下很快就回來。」夏竹故作無事，表情因因痛苦還要保持微笑變得扭曲，為了不驚動其他人雙手握拳，指甲與掌心接觸的痛感讓她保持片刻清醒。快速出門后，頭腦開始恍惚雙手無力，眼淚衝出眼眶悲傷抑鬱的情緒被放大，她必須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目前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裏。

為了避免別人發現她，戴上自己帽子及墨鏡，良久才走了幾步，她的意識一點點消散頭痛欲裂，感覺身體每處關節皮膚都在被啃噬。

與此同時，付晞澤進到包廂見眾人一臉疑惑望着他，下意識尋找夏竹身影，小九察覺他在找她，趕忙提醒他夏竹行為十分怪異跑了出去，之前無意提到孩子她似乎哭了。

「哭了？」付晞澤突然出聲，頓時驚慌失措，臉上笑意逐漸消失只有陰冷，他已經猜到情況變得多糟糕，「她有沒有說她去哪？」

小九被他眼神嚇到，空洞兇狠，察覺到他此時的氣息似乎帶着殺意般，如此陰冷。

「說話。」聲音加重。

「沒…沒有…」小九手心已經冒出冷汗，他終於意識到大事發生，否則這兩人不會如此亂了心慌了神，「你沒遇見她，應該往外去了…」

沒等他說完，付晞澤已經跑出門，他沒來得及跟眾人解釋，拿上夏竹遺留的外套緊隨其後，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發生何事，唐彥鶴讓他們稍等自己去看看，葉雯倩不禁好奇跟隨他一同出門，其餘人安靜等待。

半響，見到夏竹時，其餘人呆愣住，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小九看着他們，瞳孔放大倒吸口涼氣，忘了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