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堂審

第二十九章 堂審

就在望舒審老鴇的時候,顧懷瑾去了牢裏。

葉雲旗似乎知曉自己牽扯上了人命,目光獃滯的坐在地上,滿面頹然。

隨着腳步聲看清了顧懷瑾的模樣,他迅速站起來抓住了牢門,「表哥,救我!」

「閉嘴!」顧懷瑾卻一改往日的溫和,厲聲呵斥:「你若真的殺了人,便是陛下也救不了你。」

他急得不知所措,倉皇辯解:「可我沒有殺人,我是被冤枉的!」

「那你說說,兇手是誰?」顧懷瑾抱着手臂,向他靠近了兩步。

葉雲旗卻沉默了,他敲了敲腦袋,可死活都記不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

他只能將自己有意識時發生的事情告訴顧懷瑾,「那日我點了柳芸后便進屋等她,可不知怎的突然感到非常疲乏,於是便躺下來睡了一會兒。我在半夜的時候被老鴇的驚叫聲嚇醒,一睜開眼,就發現柳芸死在了我旁邊。」

「你醒來的時候,只看到老鴇一個人嗎?」

葉雲旗撓了撓頭,似乎在竭力回憶,「除了老鴇,還有一群姑娘,她們的叫聲估計都能把房頂給掀了。」

又在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了,顧懷瑾失去了耐心,毫不留情的斥罵道:「我之前就讓你改掉沉迷酒色的壞毛病,你表面應付,私下依舊我行我素,如今倒好,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

說完他也不再停留,步履匆匆離去,徒留下葉雲旗在原地叫喚:「表哥,我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你一定要調查清楚,還我的清白啊!」

子敘跟在顧懷瑾身後,走出牢門,一面說道:「我看錶少爺也沒這個膽子殺人。」

顧懷瑾冷哼一聲,「他這個酒囊飯袋,連撒謊都不會,還殺人?」

子敘知道葉家人在顧懷瑾心裏的分量,於是試探道:「既然不是表少爺做的,那我便和獄卒說一聲,讓他們對錶少爺好些。」

顧懷瑾刻意放緩了腳步,唇畔悠然的笑容顯露出了算計,「不必,就讓他在牢裏多待幾天,吃點苦也好,不然他永遠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下次怕是會捅出更大的簍子。」

見此,子敘也不敢再幫葉雲旗說話了。

顧懷瑾重新回到「綰情樓」,屏退了衙軍,和望舒繼續探討這個案子。

「葉雲旗幾乎記不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懷疑他是被人下了迷香。」顧懷瑾將結果告訴望舒。

望舒猜測道:「你檢查屋子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迷香。難道是被人提前清走了?」

「想必是。」

「看來這樓里有人是知情的了。」

如此就能說得通了,只是會是誰呢?

從屍體身上發現的證物都被擺在了桌上,顧懷瑾一個一個看過去。他從濕土裏揀出了那片紫色的花瓣,一面對望舒說道:「我想請你排查樓里。我要帶衙軍搜查一下長安城所有的河道。從戌時到亥時,就這幾個時辰,她怕是走不了太遠。我會從附近的河道開始排查。」

第二日,兩人便分頭行動了,望舒又把老鴇和姑娘們召集了起來。許是了解瞭望舒的脾性,老鴇和那些姑娘們倒沒有那麼害怕她了。

果然,凡事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審問還審出親切感來了。

因為這次審訊會比較長,望舒先找了一個椅子坐下。

「接下來我問你們的每一句話都要如實作答,只要你們說了實話,我可以保證你們日後的生計沒有問題,可若是說了假話,我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做出什麼瘋魔的事來。」

望舒撫過鬢邊的發簪,眼裏卻是笑意盈盈,陽光反射著銀簪的冷意,映入幾個姑娘的眼裏,讓她們不寒而慄。

老鴇見此也不敢怠慢,更何況只要說出實情就能解決自己的後顧之憂,她必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見她們都準備好了,望舒便開始發問了。

「柳芸是個什麼樣的人?平時在樓里人緣如何?常客都有哪些人?」

最知道姑娘們脾性的莫過於老鴇了,如今也是她站出來回道:「柳芸心地倒不壞,唯一的毛病就是太過貪財,平日裏沒少和樓里的姑娘們搶生意。但因為她容貌出色,別的姑娘也都爭不過她,能和她抗衡一番的也只有秋蟬了。」

秋蟬是面對着望舒的毀容威脅,也毫不懼怕的那個姑娘。

望舒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面無表情的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姿態。

她又問老鴇,「也就是說柳芸幾乎和每位姑娘的關係都不好,還時常起爭執?」

「可以這麼說。」

望舒在心底嘆息一聲,這姑娘生前愣是沒結下個好人緣,這下排查起來反倒更麻煩了。

那邊老鴇又說道:「至於客人嘛,最捧柳芸的便是葉公子了,他時常點柳芸作陪。除此之外還有北城的姜公子,城南的周公子。哦,對了,還有孔維楨孔二公子。」

「孔青雲的兒子?」望舒有些詫異。

看不出來他的兒子也那麼愛喝花酒。

「是,就是孔大人的兒子,他和葉公子之前還因為爭搶柳芸而大打出手。」

望舒頗有興趣的坐直了身子,「怎麼回事?」

「其實那日也是葉公子先點的柳芸,只是孔二公子喝多了酒,便有些爭強好勝起來。孔葉兩家素來關係不合,此番便是翻了舊賬,新仇加舊恨,兩位公子爺被打得雙雙挂彩。」

孔葉兩家在朝堂上的站隊就不同,一位是蕭淑離的爪牙,一位是顧懷瑾的表弟,關係自然不會多融洽。

望舒將這些默默記在了心裏,而後又問了幾個不是那麼重要的問題。

而這時,顧懷瑾已經帶着衙軍來到了灞河的河道內,他先前已經去過了澇河、滻河和潏河,都沒有什麼發現。

而在這條河道里……顧懷瑾盯着河邊的夕霧花叢出了神,淺紫色的花瓣在風中搖曳,他摘下一片碾碎在手心,花汁溢了出來,顏色倒是比方才要濃上些許。

他看了眼河道旁的屋子,住戶倒是不少,於是對身後的衙軍道:「將那些百姓都單獨提出來審問,從前日的戌時到亥時,若有人看到過柳芸,並且能提供出線索的,重重有賞。」

衙軍拿着手裏的畫像,領命而去。

正午的太陽實在是太毒,顧懷瑾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心下不由感嘆。幸虧當時沒有讓望舒來這裏排查,不然她一個女孩子家,怕是要熱得哀嚎了,不僅如此,她還得在心裏咒罵自己千百回。

想到此處,顧懷瑾不禁勾起了唇角。

子敘見他沒有立刻離去,而是繼續在河邊搜尋,便問道:「殿下,如果這裏還沒有線索怎麼辦?」

「那就繼續找。有人的地方就有嘴,有嘴的地方就有真相。我就不信還找不到兇手了。」

顧懷瑾從地上挖了一些濕土,用衣袍將它們裹了起來,隨身帶着。

派去的衙軍走到顧懷瑾身邊回話,他聽了,面色微沉。

望舒剛剛審完,顧懷瑾便回來了。

她問他可有什麼新的發現,他卻說:「此案不能再私審了,把孔青雲一起叫上,讓官府提審。」

「為何?」

顧懷瑾看了她一眼,面色凝重,「因為這件事,與孔維楨有關。」

之後便是官府升堂,顧懷瑾提審,孔青雲旁聽。和官茶案十分相似,如今卻是主審和旁聽的位置調換。

然而剛升堂,便有衙軍匆匆闖入,遞上了一份供詞。

顧懷瑾一看,卻是葉雲旗的認罪書。

他立刻皺起了眉,「將他給我帶上來,我要親自審問。」

若不是之前見過葉雲旗,他那麼肯定的說自己是無辜的,他可能還真要被這張紙糊弄過去了。

「這……葉公子恐怕無法過來,受過刑訊之後,他便暈過去了。」

顧懷瑾立刻拍案站起,「是誰讓你們動刑的!」

那衙軍自知犯了錯,垂頭道:「是孔大人。」

他頓時便明白了,怕是孔青雲早已得到了消息,此案與他那寶貝兒子有關,於是心生懼意,這才想到用刑逼供來了結此案。

顧懷瑾冷笑一聲,瞪向孔青雲,「陛下讓本王親審此案,孔大人這麼做,是要打陛下的臉嗎?」

「臣不敢,臣只是想為殿下分擔。陛下雖然讓殿下主審,卻沒有明確讓臣退出。」

面對他的怒火,孔青雲卻是泰然自若,他做下決定時便已料到了後果。

顧懷瑾見他這般從容,硬是克制住自己的怒火,重新坐了下來。

如今針鋒相對絕不是上策,他必須要先審完此案。

「本王還有新的線索要審,這份供詞就先擱置著,等葉雲旗醒了,本王會親自審他。」

他拍下驚堂木,喚人帶上了灞河附近的民眾。

兩個婦人從未入過官府,邊走邊望,最後有些忐忑的跪了下來。

「你們不必害怕,把之前說的那番話在複述一遍即可。」

第一個民婦顫巍巍的道:「前日戌時,我去河邊舀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河邊說話,那男人七尺高,身材寬碩,而那女人大概只有五尺高,頗為嬌小,因為天黑,他們又離我有些距離,草民便沒有看清他們的容貌。」

另一個民婦在她之後開口,「我是亥時的時候,在家裏聽到了河邊的動靜,似乎是男女之間發生了爭吵,女人說什麼『子若,我不能這麼做……』然後那男人似乎很生氣,我記不清男人說了些什麼,不過那人的聲音很是沙啞。我想着是夫妻吵架,便沒有太過在意。」

第一個民婦似乎也想起了什麼,連忙補充道:「對對,那男人說話的聲音的確很沙啞。」

顧懷瑾笑着望向孔青雲,「孔大人,據我所知,『子若』便是孔二公子的小字吧,令公子小時候吃飯時燙傷了喉嚨,之後說話的聲音便不再洪亮。」

孔青雲不急不緩的道:「這世上叫『子若』的人何其多,剛巧叫『子若』又聲音沙啞的人怕是也不少。」

很明顯,他是打死也不願承認了。

顧懷瑾微微挑眉,「可是孔維楨曾在『綰情樓』和葉雲旗發生過爭執。」

「哦?我竟不知,只聽維楨說過,他極為欣賞葉家公子,更是有意結交。偶爾爭吵倒也沒什麼,便是親兄弟之間也有拌嘴的時候。」

顧懷瑾笑而不語,揮了揮手,便有衙軍將孔維楨綁了進來。

那孔維楨不斷掙扎著,「你們敢這麼對小爺,小爺回去便讓人殺了你們!」

他一眼便看到了孔青雲,哀嚎道:「父親,你快看看你的手下都在做些什麼!」

然而換來的確實孔青雲的一聲呵斥,「混賬東西,也不看看你在哪裏?還不快跪下!」

孔維楨這才看到坐在主位的顧懷瑾,嚇得立刻跪了下來,也沒了聲音。

顧懷瑾問那兩個婦人,「你們看看,眼前這人的身材與聲音,是否和你們那日所見所聞相同?」

第二個婦人十分肯定,「聲音倒是一模一樣。」

第一個婦人仔仔細細的打量着他的身材,最終也點頭道:「七尺,壯碩,怕也是差不多的。」

孔青雲卻輕笑一聲,站了起來,「臣聽聞殿下給了很高的懸賞,有些百姓為了利益胡編亂造也是常事,更有串供之嫌。殿下可別被他們懵逼了雙眼。更何況天黑路遠,所見所聞也會有所偏差。」

顧懷瑾早就知道他會那麼說,於是淡淡而笑,「我特意讓人把他們隔絕開來審問,而後篩選出了相同的供詞,這些,孔大人的衙軍都可以作證。」

他自然知道衙軍里有不少孔青雲的心腹,不然他得到線索的消息也不會這麼快被孔青雲知道。

「雖然天黑路遠,但我想只要不是瞎子和聾子,偏差也不會很大。」

見孔青雲沒有說話,顧懷瑾微微伸了個懶腰,「本王也乏了,將他們都押下去,隔日再審。」

臨走之時,他還不忘提醒孔青雲,「明日會有仵作來驗屍,比對屍體上的證物和案發之地的證物,到時候還請孔大人務必親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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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止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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