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掌摑

第二十七章 掌摑

雖然每日都要頂着炎熱去宮裏,望舒卻覺得非常值得。方汀白沒有因為她是女子就有所輕視,反而對她想出的好計策頗感興趣,有時還會進行追問和探討。

那日午間休憩,宮人的午膳遲遲未能送到,方汀白前去查看。可過了好一會兒,人都沒有回來,望舒覺得奇怪,便打算出去看看情況。

顧懷瑾卻在她身後冷嘲熱諷道:「你就對老師這麼上心?他走了沒一會兒你便要追出去,一刻都離開不得?」

望舒轉身瞪她一眼,「我沒空兒跟你在這兒啰嗦,你不餓我可餓了,有本事等會兒午膳來了你別用。」

「原來是餓了。」顧懷瑾眉間舒展,唇畔溢出一絲笑容,「你也算是名門閨秀了,怎得就這般貪吃?」

望舒氣得把筆擲在了他臉上,卻被他穩穩接住,他就這樣似笑非笑的睇着她,倒看得望舒好不自在。

望舒剛走到二重殿門,就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爭執聲。

她走過去,卻看到面色慍怒的葉妙儀和淡然從容的方汀白。她倒是極少生氣,方汀白怎麼惹到她了?

「妙儀。」望舒喚她。

「望舒,你可來了。」葉妙儀看見她,彷彿見到了親人,拉着她委屈的抱怨:「我做了一些吃食,本想給你們送來,結果這人卻不讓我進去,倒似我是專門來毒害你們的。」

她打量了方汀白一眼,好奇的問:「他又是哪家的公子?這般喜歡多管閑事。我本意想分他一些,可他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卻還硬撐著拒絕,倒是好氣節。」

方汀白見她直白的揭露自己的窘態,卻是羞紅了臉。

「這裏是皇子們讀書的宮殿,外人實在是不方便進來。還請成王妃體諒。」

「我也並不想刁難你,只是想讓你幫我把吃食拿進去分給他們。」

葉妙儀還有一些不服氣,生怕他們兩人要沒完沒了的爭辯,望舒連忙勸架,「這是我們的老師,新科狀元方汀白。這裏的確是不讓外人進來的,一會兒我幫你把吃食拿進去。」

葉妙儀有些詫異,那人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這般年輕,竟然都成老師了。皇子們的老師不應該是那些鬍子花白的大臣嗎?她只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子,跟着皇子們一同在這兒讀書的。

葉妙儀尷尬的賠笑:「原來是老師,倒是我失禮了。」

她變臉的速度倒是挺快,方汀白覺得有些好笑。

「不妨事,也是誤會。我還是替你們將吃食送進去吧。」

說着方汀白便接過了她手裏的食盒。

見他走遠了,葉妙儀才嘟囔道:「原來你們老師便是這般模樣。」

望舒心知她的意思,拉着她望殿外走去。

「你也不要因為這一件事就對他心存偏見。老師人很好,只是平日裏刻板嚴肅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哪裏敢。」葉妙儀看瞭望舒一眼,自嘲道:「日後我若遇見他便繞着走,便不用放在心上了。」

見她還是有些賭氣,望舒只能笑着搖了搖頭。

兩人行至湖邊,正欲坐下來歇歇腳,卻不知從哪裏蹦出了一隻小貓。

望舒覺得那小白貓生得格外可愛,便沖它招了招手,誰知那小貓非常有靈性,彷彿讀懂了她的意思,慢悠悠的朝她靠了過來。

起初它還有些害怕,後來望舒輕輕順了順它的毛,它似乎也感受到瞭望舒的好意,倒不再顫抖了。

宮裏鮮少見到貓,葉妙儀也有些新奇,「哪裏來的小貓?倒也有趣。」

她伸出手剛想要摸,那白貓卻彷彿感受到敵意似的,齜牙咧嘴起來的豎起了背毛。葉妙儀來不及收手,竟被它抓破了手腕。

望舒連忙放下貓,端起她的手瞧了瞧,「快去太醫院找些藥膏,可別留疤了。」

葉妙儀雖然被抓破了皮膚,卻並不是特別在意,「倒也不是很疼。」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了。」望舒輕嘆一聲,先用手帕幫她敷在了傷口上,「怎麼這些牲畜都格外針對你,上次的汗血馬也是,這次的貓也是……」

望舒彷彿意識到什麼,忽然停了下來。她望着葉妙儀手上的玉鐲出了神。這玉鐲成色姣好,中間鑲著一截金絲扣環,可一陣風吹過,便會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馨香。

她笑着問葉妙儀,「你這鐲子好生漂亮,是在哪裏買的?」

「你這問題倒難住我了,這鐲子是殿下尋來送我的,你若喜歡,我得空了再幫你問問。」

葉妙儀見望舒喜歡,便想摘下來給她看看,誰知脫下來的過程中碰到了傷處,手腕微微一抖,那鐲子便摔在地上,碎了。

望舒將碎成幾截的鐲子撿了起來,「我不喜歡易碎的東西,你倒也不必幫我問了。」

她掂了掂玉塊,「扔了倒也可惜。剛巧我認識一個補鐲子還不錯的匠人,不如我讓他給你補了,再送還給你。」

「這樣便再好不過了。」葉妙儀沒有心眼,聽她這麼說也覺得甚好,便答應了。

望舒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包裹住碎玉塊,將它們揣進了衣袖。

因為望舒還要回去上課,她和葉妙儀便分開了。誰知回去的官道上,她卻和蕭淑離迎面碰上。她本想避讓,可蕭淑離早已看到了她。她命人停下轎攆,而後走到瞭望舒跟前。

避無可避,望舒不得不屈身請安,「姑母長樂無極。」

蕭淑離冷哼一聲,「你竟然還知道我是你的姑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你倒是還過得越來越好了。」

「我沒有背叛蕭家,我只是不能認同父親和姑母的做法罷了。」望舒直直迎向她的目光。

她既然已經認定了自己的背叛,那她也沒必要和從前一樣假裝乖順了。

「認同?」蕭淑離眼裏的冷意擴散開來,「你若是蕭家的人便該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

即便被廢,她還是這般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總覺得所有人都該繞着她轉,為她犧牲讓步。

望舒不禁冷笑,「姑母口中的家族利益,真的是蕭家的利益嗎?還是你個人的利益?」

「你!」她的這句話戳中了蕭淑離的痛處,她揚手狠狠打在瞭望舒的臉上,咬牙恨聲道:「吃裏扒外的東西!若你不姓蕭,本宮怕是早已殺了你。」

「殺了我?姑母早已這麼做過了,不是嗎?」望舒捂住火燒般的側臉,心裏卻是與之相反的寒涼。她命人射向她的那箭,她怕是永遠也不會忘記。

蕭淑離冷笑。她那一巴掌下足了力氣,就是為了給她一個教訓。

「你和顧懷瑾倒也別得意。本宮只是暫時的失了后位,最終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見望舒不再言語,也可能是她已經疼得無法再言語。蕭淑離這才滿意的上了轎攆。

望舒回學塾上課的時候,眾人自是注意到了她臉上的紅腫。

方汀白雖然疑惑,卻識趣的沒有問,顧懷信只裝作沒看見,顧懷宇冷笑一聲,似乎早已洞悉這掌印的來處,只有顧懷瑾擔憂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她的身上。到了下學時,眾人都走光了,顧懷瑾才問她,這巴掌是誰打的。

望舒也沒有隱瞞,「這宮裏能打我的,敢打我的,還能有誰呢?」

顧懷瑾瞭然,眼底暈開了冷意,「自然,只有蕭淑離才有這個本事。」

「雖然挨了這一巴掌,但我倒是覺得你的猜想很有道理。我看姑母的神情,不像是她誣陷的何伯伯。」

望舒揉了揉臉頰,想起蕭淑離最後對她說的那番話。她似乎對那官茶的事情真的是一無所知。

「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謝家了。倒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手段。」

顧懷瑾冷笑一聲,轉眼望向她遲遲不消腫的臉頰,倒是泛起一絲心疼,「不管這些事了,我先帶你去太醫院。」

望舒抬頭看他,卻見落日的餘暉將他的身影分成明亮與晦暗兩個部分。明亮之下的眼裏是真心實意的溫暖,而那晦暗之下的目光她卻不敢去看。

望舒難得沒有反駁,老老實實的跟在了他身後。

隔天,望舒特地去找到了修補鐲子的匠人,她將那些碎玉塊遞給他。

「你幫我看看,這鐲子的香味是從何處而來。」

他先是敲了敲玉塊,挨個端詳了一番,最後竟打開了金絲扣環。

「是這裏了,這塊金絲扣環里藏有暗格,裏面的粉末便是香料了。」

望舒接過那個金絲扣環,往裏面看去,的確是有個小洞,內壁上還沾著白色的粉末。她把扣環貼近鼻子,那香氣果然更濃了。

望舒多給了那匠人一些銀子,囑咐道:「之後我會命人把這個扣環送來,到時還要勞煩你把這隻玉鐲修補好。」

那匠人掂着手上的銀兩,十分開心,再三保證一定會修復到原來的樣子。

之後望舒拿着扣環進了一間藥鋪,那藥鋪的大夫在這條街上頗為有名,極善研究各種香料。

大夫將暗格里的粉末撥在了小碟里,看了看,又聞了聞,眉毛卻皺在了一起。

他好奇的問望舒,「姑娘哪裏弄來的這個?粉末里全是熱性香料,你還是不要過多接觸得好。」

「為何?」

大夫放下小碟,輕嘆一聲:「這香料聞着雖香,卻是用來避孕的,青樓女子會將此配在香囊里,尋常人家的姑娘卻是碰不得的。」

望舒難掩震驚,她不由想起顧懷信得知葉妙儀懷有身孕時的神情,他竟然這般狠辣。

她追問道:「可我見到一個姑娘,她雖然與之長期接觸,卻還是有了身孕。」

「即便僥倖懷上,也是胎象不穩,總是要流掉的。」那大夫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早已料定了那個姑娘的結局。

如若葉妙儀真的流掉了這個孩子,那她得多心痛啊。

望舒想起了她護住孩子時堅韌的神情。她不由蹙起了眉,「若她現在已經遠離了這香料,可還有法子保住她的胎兒?」

那大夫垂眸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取下了屜子裏的藥材,「我幫你配一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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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止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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