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起疑

第二十四章 起疑

雖然抓不到那個小廝,但案子始終還是要結的。

朝堂之上,顧懷瑾督促孔青雲呈報了這個案子,因為涉及後宮之人,此案成了顧成燁親審。

早朝之後,顧懷瑾,孔青雲還有蕭淑離都被傳喚到了「未央宮」。

孔青雲向蕭淑離使了一個不妙的眼色,蕭淑離卻沒明白他的意思。

顧懷瑾將這些看在眼裏,微微皺起了眉。

顧成燁坐在上首,盯着桌案上的新茶。他不說話,旁人也不敢吱聲。

他抓了些許茶葉聞了聞,似笑非笑的嘆道:「還是雨前的新茶,倒是價值連城啊。」

他將手裏的茶葉捏碎,唇畔的冷笑慢慢浮上眼角。供詞他已盡數看過,如今正被放在一邊。

「皇后,何府的下人指認你身邊的李公公走私官茶,你怎麼看?」

蕭淑離一聽,頓時大驚失色,「陛下,這根本沒有的事。李公公伺候臣妾這麼多年,熟知宮規,怎麼會做出此等違逆之事,還請陛下徹查。」

顧成燁冷笑一聲,將供詞扔到了她的臉上,「這便是徹查過的案子!」

這時,李公公也被帶了上來。他望着桌上的官茶,嚇得臉色都白了。

蕭淑離冷冷的望着他,「李公公,陛下說你走私官茶,你還不快去解釋清楚。」

李公公卻彷彿沒聽到她的話,撲哧一下跪在了顧成燁的面前,「陛下,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啊!」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蕭淑離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

顧成燁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們一眼,「看來,皇后對此並不知情了?」

「陛下難道是在懷疑臣妾?」蕭淑離對上顧成燁陰冷的目光,心下震動,她深吸一口氣,亦跪了下來,「這些都是李公公自己的主意,臣妾實在是不知情。」

李公公也附和道:「這都是奴婢一人所為,與皇後娘娘無關,請陛下不要遷怒娘娘!」

蕭淑離見他識趣,神情似有鬆懈。

顧成燁卻是不信,冷哼一聲,道:「朕且問你,李公公,那麼多茶葉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李公公顫顫巍巍的回道:「這茶……這些茶葉,是奴婢,奴婢偷了國庫里的……」

顧成燁盛怒難消,他走下座位,一腳踹上了李公公的腰,「你還不老實交代!這是今年的新茶!國庫里的官茶,朕早便讓人查過,一兩不少。你這些究竟是從哪來的?」

「奴婢的這些茶……」李公公年紀大了,哪經得這般對待,疼得老腰顫抖,卻還是忍痛爬了回來,稽首跪下,「是早前張少府從蜀地進貢給娘娘的,奴婢私藏了些。」

「張振理?」顧成燁詫異的抬眉,彷彿明白了什麼。

顧懷瑾悄悄打量了李公公一眼。遮遮掩掩,才最容易讓人起疑,更何況是對顧成燁這樣的多疑之人。

他這麼說不僅坐實了張振理的私營案,還暗示了張振理與蕭淑離之間的牽扯。

果然顧成燁的臉色變得比方才還差,「張振理對皇后倒是好啊,上貢給朝廷的新茶,竟然還不忘帶給皇后一份。你們說說,他到底有幾個主子?」

君疑是無形之刃,蕭淑離厲聲質問:「李公公,本宮將你視為心腹,如今連你也要背叛本宮了嗎?」

李公公埋着頭,不發一言。

見此,蕭淑離只能向顧成燁辯解:「陛下,你不要聽這賤婢胡說,他怕是被人買通了誣陷臣妾的!」

顧成燁面露譏諷,「誰敢買通皇後身邊的近侍?」

蕭淑離看了顧懷瑾一眼,眸中似有冷意,「這宮裏見不得臣妾和宇兒好的人難道還不多嗎?」

顧成燁知道她的意思,卻故意曲解,「皇后是覺得朕也見不得你們好嗎?」

「臣妾不敢,臣妾絲毫沒有影射陛下的意思。」蕭淑離嚇得連忙搖頭,「只是如今張振理已死,此案死無對證,旁人便是想怎麼誣陷都行。」

「誣陷?好!既然皇后不服,朕便給你一個機會。」顧成燁怒極反笑,招來了衛尉周衍,「將張振理之前上貢的茶葉和此批官茶比較,再將涉案之人分開刑訊一遍,派郎中令親自參審。」

話至此處,已是仁至義盡,蕭淑離也不好再求寬赦。

李公公被帶了下去,蕭淑離跪在地上,這一跪便是一夜。顧成燁一夜未曾闔眼,顧懷瑾和孔青雲更是站得腿都麻了。直到拂曉時分,此案才終於有了結果。

顧成燁捧著案宗,讀到最後時,眼睛已是危險的眯起。他將案卷拍在桌上,怒然而起,「即便那些人刑訊將死,也沒有改變口供。你說奴婢們誣陷你便也罷了,難道朕的親衛也會誣陷你不成!」

蕭淑離癱軟下來,卻仍抱着唯一一絲希冀,「陛下,無論你信不信,臣妾都是冤枉的。」

顧成燁哪裏會信她,「皇后,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結黨營私在先,收受賄賂在後,唆使近侍走私官茶在先,污衊朝廷命官在後。這樁樁件件,哪樁哪件污衊了你?」

蕭淑離彷彿明白自己已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她俯首在地,聲音疲倦,「既然陛下不信臣妾,臣妾再辯也無意義,但憑陛下定奪。」

顧成燁睥睨著跪在地上的她,眼中除去失望之外,再無半點情分,「廢除蕭淑離皇后之位,收回皇后璽綏,暫命謝貴妃協理六宮。」

言罷,顧成燁率先走了出去。蕭淑離離開之前,狠狠瞪着顧懷瑾,一面冷笑道:「傷敵必先自損,真是好謀略。本宮倒是低估你了。」

顧懷瑾雖然心下疑惑,卻還是笑得風輕雲淡,「娘娘過譽。」

孔青雲跟在蕭淑離身後走了出去,出了殿門,蕭淑離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孔青雲,本宮是對你不夠好還是怎麼?你竟然敢幫着別人給本宮使絆子!」

孔青雲嚇得連忙跪了下來,「娘娘,臣實在不知道這件事啊!是大殿下在一旁監視,臣這才不得不如實稟報陛下啊!」

蕭淑離根本不聽他的解釋,冷哼一聲:「你背叛了我,來日自有你的好下場。」

顧懷瑾在遠處望見了這一幕,心下的疑惑更深。

顧懷瑾沒有立刻回北宮,而是去了相府。彼時望舒正指揮零露把那幅《千里江山圖》掛起來。

見他又來了,還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諷刺道:「你怎麼一個勁兒的總往相府跑,莫不是宮裏不讓你住了?」

顧懷瑾沒有理會她的嘲諷,而是告訴了她宮裏的消息,「這樁案子查清楚了,是你姑母做的。」

望舒的眼眸微顫,卻只輕輕「哦」了一聲。

顧懷瑾嘆息道:「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我先前的確以為是蕭淑離在誣陷何大人,可後來卻發現她似乎對此事並不知情。如今越想越可疑,她何必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還白白丟了后位。」

望舒覺得零露懸掛的位置不好,便把《千里江山圖》又拿了下來,搭腔道:「的確是很可疑。我看孔青雲那時吃驚的模樣也不像是知曉此事。他是姑母陣營里的人,若是姑母的主意,自然是要告訴他的,也好早作準備。」

「不止如此,現在細細想來,若是那領隊的害怕,直接交代實情便是,又何必把事情推到何大人身上。得罪了主子難道反而比得罪小廝值當?」

顧懷瑾細細思索著往事,越來越覺得不合理,很多事情都被他們忽略了。

這時,子敘走了進來,附在顧懷瑾耳邊說道:「那領隊的沒挨過刑訊,死了。」

顧懷瑾冷笑,「走的走,死的死,還真是巧。」

望舒看他一眼,笑道:「如今我幫着你算計自己姑母的事情怕也早已傳遍前朝後宮,我如今便是想回蕭家也不可能了。」

顧懷瑾哪裏看不出她笑容之下的心酸,有些心疼的道:「這設計之人倒是心思歹毒。這一箭三雕,我們差點失去了何大人不說,蕭淑離如今也失去了后位。經他這麼一折騰,我和蕭家更是勢同水火,連你也被算計了進去。」

「我倒是沒想過要走回頭路。」望舒垂眸賞畫,卻是心緒不佳,看不進去,「張振理的事情剛過,頂風作案的確不是姑母的風格。更何況也不會這麼巧,私營案發生在蜀地,如今上貢的新茶又是從蜀地來的,這件事擺明了是沖着姑母去的。」

「那李公公跟在你姑母身邊幾年了吧,他看似一人攬罪,實際上卻間接咬定了你姑母與兩樁案子的牽扯。」顧懷瑾的目光隨她一起落在了畫上。

望舒卻含笑收起了畫,「若真是姑母做的,她也不會連一個奴才的嘴都管不嚴。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不如想想,這件事情里獲利最大的是誰?」

她倒是對這畫寶貝得緊,是存心不讓他看了。

顧懷瑾頗為無奈的道:「蕭淑離被廢,謝安歌暫理六宮,上位亦是指日可待。難道是她?」

望舒不了解後宮之事,如今聽了卻有些詫異,「她還存着這心思,我可是聽說她那個兒子很不爭氣,整日都在煙花柳巷裏竄著,便是得了陛下的寵愛也不招人忌憚。」

「看似最不可能的,才是最有可能的。」顧懷瑾顯然比較警惕,「我原先也以為他是個紈絝子弟,可那次宮宴之上,他不僅能吟詩作對,還能憑藉投壺得到公主青睞,如今陰差陽錯的得了番邦勢力支持。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還不是因為那劫賓公主生得漂亮。你們男人最是好色。說起來,這本是你的機會,怎麼反倒拱手相讓了?」

望舒幽幽望過去,顧懷瑾卻毫不避諱的迎上了她的目光。

「我只要娶個自己喜歡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好。妻妾一多內宅便不安寧,前朝後宮的事兒已經夠我煩了,我又何必再給自己找事情。再說,那劫賓公主性格高傲潑辣,也不是我能駕馭的。」

他這番說辭倒是讓望舒大開眼界。這世上還有隻願得一人心的男子?

她頗為好奇的問:「那你倒是說說,什麼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顧懷瑾對上她的目光,輕輕笑了起來,「那你也說說,這世上可還有比你更好的女子?性子裏帶着一分溫柔,二分大氣,三分智慧,四分堅毅的。」

那笑容彷彿無意穿堂風,卻偏偏引了山洪。

他變着法子讚美她,望舒當時便怔住了,她慢慢壓下心中的歡愉,擺正臉色道:「顧懷瑾,你莫不是在調戲我?」

「你這般聰明,也才看出來?」她嚴肅之下的慌亂已然被他窺見。

望舒不服輸的瞪了他一眼,還一本正經的給他提了一個建議,「顧懷瑾,做人不要那麼死板,你可以多娶幾個妻妾試試,不然調戲人的手段這般低劣,我都不好意思看出來。」

顧懷瑾的臉色瞬間黑了,「蕭望舒,你怎麼那麼會說話?」

望舒學着他從前的模樣,恬不知恥的扯了扯嘴角,「天生的,你學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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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止丹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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