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金佛閣,妖婦蛇

第九章金佛閣,妖婦蛇

雲顛之上的金佛閣,據說真的用掉了幾千斤的真金,幾十匣的玉翠珠寶。不過幾千尺的巔頂,

海底龍殿一般,連同閣后的梧桐禪院也極盡土木之盛,方丈古海賞給自己住。

一座金殿孤零零的屹立在荒山野嶺,難不成沒有人惦記?

當然不必在乎那些無知小賊,這世間能上山寺巔頂的寥寥無幾,而有那能力的要麼權傾天下,

手握百萬兵馬。要麼超脫隱逸,一心尋仙問道,活成陸地神仙模樣。又豈會過多在乎這

些黃白之物,估計在人家眼裏甚至連丹爐灰渣香爐土塊都不如。

閣前立有一盞日夜不滅的聖燈,裏面蓄滿了東海鮫人的脂油。傳聞燃燈古佛點燃,實乃方丈

古海點燃,寓意為燃燈古佛照亮自己歸來的路。

可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春秋交替,寒來暑往,迎來的也都是鵠鶴鷹鷲,白雲蒼狗。偶有幾

只強壯能飛上巔頂的飛蛾,卻也是如無知小賊一般撲了火了。

聽老傢伙說,金佛閣原名叫無佛閣,乃初代方丈拂塵大師所建。

相傳拂塵大師拒絕布施,一心學習燃燈古佛苦禪悟佛。

還說什麼「我不要供品不聞香,我只世人向善的信仰。」

無佛閣名為閣,實際就一朽木小堂,裏面隨意供著一個硬木佛像,似乎後來連結給匠人的手

工錢都不夠了,面部五官也沒去雕琢上,人稱無相佛。

方丈古海與拂塵大師的禪理背道而馳,極盡奢靡之風,他的禪理為眾生見我佛當美好輝煌,

才能心嚮往之。

他將無佛閣整體遷移至後山,少有人知,卻也給了拂塵大師幾分薄面子。若拂塵大

師泉下有知,先不必跳腳,沒有拆毀交給廚房燒掉,足以燒高香了。

當然,只有那塊無字匾沒有換,雖說與金佛閣格格不入,山寺眾僧也都默認無字匾本也就是

傳說,但是哪個名勝寺廟沒有幾個傳說,以作增添神秘之用。

我沒有見過金佛閣,山寺也少有僧人能見過,但那老傢伙一定見過。

因為老傢伙著有一句;「天宮不在天,就在山寺巔...」據說在百州大地頗為流傳。

功德碑文記載這巔頂幾千尺輝煌皆是雲州首富巴清夫人所贈。

道聽途說三十年前巴清夫人與方丈古海乃一對俠侶,白馬鞭烈酒,仗劍入雲州。上拂

佞臣首,下抽妖蛇頭。一男一女,一劍一鞭,仗劍江湖,策馬揚鞭,煮酒論天,快意恩仇。

但不知二人因何翻臉,在山寺雲顛大戰三夜三天,最終力竭不分勝負。兩人一場抱頭痛哭,

從此陌路...

古海出家,巴清出嫁...

這段故事被當時的說書人添油加醋的傳遍雲州城,整編出上中下各八段,成為茶餘酒後嗑瓜

子的笑資。以至於那段時日哪位說書先生不滾瓜爛俗這段子,都找不到傍身的酒肆茶樓妓院。

但說也奇怪,一夜月黑風高...說書人,長舌婦,搬弄此故事是非者,半宵之後皆沒了舌頭。

問他們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了,寫也寫不明,撐死不超過五個字,黑衣人,鞭子。

一丈九幡子一夜之間也悄然矗立在了雲州城最繁華的鬧市口...

「人有長舌,唯歷之階,今吾拔之,以正效尤。」

一十六個大字,字字血墨...

在丈九幡子下面數百根舌頭盡數被炭火烤的焦透,勾引得城中看家狗與城外野狗大打出手,

據說丐幫低袋弟子也參與其中。坊里巷間,人狗攢動,相互追逐撕咬,謂之雲州城那幾年一

大奇觀之一。那幾百根舌頭就再也沒了蹤跡。

鬧得一時坊間酒肆茶樓妓院再也無書可聽,眾人心癢之餘,卻也后怕不已。酒水小菜銷量,

只唱曲彈琴的清倌生意卻也少了幾番。

所以巴清夫人也稱拔舌夫人。

從此以後,坊里巷間,此事無人再說,無人再提,無人敢問,也無人不忘。

言歸書說...

劍破衣跪謝依佛和山寺眾僧而去,依佛就以迫不及待向金佛閣登來,讓人費解的就是他身

后居然跟着平時他連名字都記不起的師弟依心。眾僧迷惑之餘,不免暗羨嫉妒。畢竟那金佛

閣,誰不想去凝念,如真不能凝出念來,摸一摸那裏的輝煌金碧,看一看那裏波譎奇詭的雲

也是妙極...

梧桐禪院,玉瓦金檐,這只是金玉其外。

地下盤腸火道,銅磚砌就,蜿蜒貫通於巔頂各處,火膛只要填滿炭火,整個巔頂就會熱氣蒸

騰,如在初秋,這才是金玉其中。

而為了奉迎方丈古海的特俗癖好,禪院內大多種植黃色奇花異草,這才造就了此時黃葉片片

飄落,秋菊依舊朵朵...當真如在夢幻,輝煌至極。

古海方丈盤玩着法珠回到了自己的禪院。

一婦人坐在梧桐樹下,看容貌二十七八有餘,一身雍容的白狐裘也沒能裹藏住那曼妙身姿,

她詫異的欣賞著黃葉片片落下,這剎那,美人與樹俱絕代風華...

但婦人眼眸深處似自有一個世界,別有雲泥,滄桑無比...

「阿彌陀佛,讓師妹久等了...」

「為師兄別說等三天,就是三年也值了。要不是師兄當年一心奪念,強斷你我之間塵緣,就

是這三十年,我也等得...」

說罷那夫人莞爾一笑,百媚千嬌。

「師妹說笑了,陳年往事,大多不過是懷念年少輕狂無知而已,可陳年往事...依舊是陳年往事...

佛經有云;情不重,不生娑婆...娑婆者,紅塵也...」

「娑婆不娑婆的,師妹不清楚。但這紅塵,也就快光剩下塵,沒有這紅了...」

「師妹此來可是為那妖婦蛇?」

「正是!我殫精竭慮,鞠躬盡瘁,為巴家賺的家資何止巨萬?他卻還未等到我死而後已,就

將那妖物帶回家中,如此冷落於我。」

「蛇女化形,呵呵...男人的興趣當真揣摩不清。」

「師兄...你能想像那妖物第一次見我時,在我面前炫耀的化回人首蛇身,纏綿在我家官人身

上,耀武揚威的輕蔑眼神么?」

「吐著長長的芯子舔玩着我家官人的耳垂,問我你是不是叫拔舌夫人,簡直明目張膽的

挑釁。那意思我的舌頭這麼長,你怎麼不來拔?」

「本想一鞭結果了它,可是我不得不隱忍。實在是怕我家官人怪罪。」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滿眼的寵溺,絲毫不怪罪那妖物以下犯上,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

「師兄...你能想像他直接從西域之西的大宛販來良駒兩萬匹,只為日夜不分的從黔州給那妖物運來

黑羽雞?問句大不敬的話,敢問雲州皇室的白毦軍可有大宛良駒兩萬匹?」

「接天連夜八千里,中途設十個驛站換人換駒,呵呵...只為鮮活的黑羽雞...」

「師妹...黑羽雞我聽過,傳說味道鮮美至極,不過嘴爪鋒利,還能飛崖躍壁,極難捕捉。

對生存環境要求也極為苛刻,只喝黔州地下暗河的水,只吃暗河裏不長眼睛的透明魚蝦,若

沒有吃喝活不過三日,死後一個時辰肉質就會腐臭,當真是靈物。」

「師兄!師妹可不是想跟你談論什麼黑羽雞,現在我聽見黑羽雞三個字就眼紅,恨不得

給這個雞滅了種。」

「自幼你點子無數,師父說你是人中真武,大手筆縱橫術小手筆旁門左道拈指就來,事無巨

細,悉究本末。你當這是小事,但在師妹這可是天大的事。更何況這卻也是天大的事了,我

巴清夫人的位置都受到威脅了,別忘了當初我們因何來的這雲州...」

「阿彌陀佛...」

「你先痳服素鞋,蓬頭垢面,吃齋念佛,閉門隱忍那妖物一年。誰都可見,就是不能多見你

家官人,更不可同房。他若問起,就說是為他還願。」

「遠離刀鞭劍戟,遠離酒歌燭火。」

「古語上交王公貴族,下交達坂走卒。買通府中內外大小,交好你官人親朋故友。師妹乃心

思玲瓏之人,又有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該怎麼做,這方面我自不必多說。」

「為人處世,接人待物,師妹全勝...」

「外貌師妹至少平分秋色。」

「錢財嘛...師妹手握雲州八百坊,當真是富可敵國。」

「那剩下的,也是就新鮮感了...」

「除了你家官人,還會有誰交心於那妖蛇?」

「挑撥離間者,不會少了的。」

「再者說,他痴愛於妖物,只要有流言蜚語,怎麼會不心生懷疑?」

「待時機一到,你盛裝出現,意境要闌珊,佳肴要咸,美酒要陳,提前告知府中樂師配合琴挑簫動,要極盡委婉。」

「第一次,欲說還休...」

「第二次,欲迎還拒...」

「第三次,欲拒還迎...」

「事不過三,還怕迷不醉那負心漢不成?」

天吶,這哪裏是在講禪機,這分明就是後宮心計。

「多謝師兄點撥,師妹當真是醍醐灌頂,感覺自己白做了這五十多年女人...商海浮沉,詭詐

多端,想不到這深宅後院卻也是如此,猶有過之而無不及。我這男子脾氣,以前卻也沒顧忌

許多,是我大意了,才能敗給那等妖蛇。」

「師兄如此手段,怪不得當年愛你愛得如此深沉。」

婦人一聲嘆息,目眩神迷。

「這是扶桑神日世家送與我官人之物,還望師兄笑納。」

只見婦人從白狐裘中掏出一隻小碗,碗內曜目天變,層層迷離深陷,似乎沉溺了一個宇宙的

日月星辰,望一眼便不可自拔。

方丈眼神一驚,卻瞬間又菩提明鏡。

「阿彌陀佛...非師兄行貪痴。你我本不必如此,可這麼重的禮...卻也不光如此吧...」

「知道師兄加持佛念當今無出其右,我本意是,待我奪回寵愛,定將那妖物蛇皮扒下,做

成軟鞭,請師兄用佛念加持,禁錮那妖物的怨念,抽盡世間魅惑我家官人的賤人。

「阿彌陀佛,上蒼有好生之德,但妖物就是妖物...既然如此,師兄就皮厚笑納了...」

方丈古海輕撫婦人秀髮,似在安慰與鼓勵。但暗中卻腹誹不已,這最毒的,還真是婦人心。

「師妹,你該走了...」

「師兄...你不挽留挽留我?」

「走吧...別再讓師兄牽掛,你我終究是露水姻緣,不能旖旎於這紅塵...」

「師兄,讓師妹再為你唱一曲...如何?」

「溪水潺潺歌之...哪句為我...溪水且過且過...是否記得上元的我?」

曲終人散,婦人下了後山,方丈古海早已不耐煩...

他快步走回自己禪房,一張紙條也憑空飄落在了他的紫檀桌案上...

「退下吧...」

方丈古海語氣隨意,並沒有刻意去尋找那個影子的存在。

那影子一抱拳,幾次如皮筋般的扭曲,消失在了梧桐禪院。

紙條上字字清晰,言簡至極。

豫州宮變,豫皇李氏覆滅,有一倖存,為劍破衣所救,其餘皆被剝皮覆鼓,鼓聲響徹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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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入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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