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無垠荒漠

穆令羽選的地方在漠北楚南交界的大沙漠。

十日之期，今日便是最後一天。

凌宣身着銀色鎧甲，帶領三萬大軍，早在八天前就已經到了這裏。此刻他們正列隊等待。

大雪還沒有停，飛雪朦朧中，忽然有一人紅衣妖艷騎着赤紅的馬從大雪中走出，他的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人馬，大雪抹去了他們的模樣，只有那一片的黑沉帶來壓迫的氣勢。

凌宣伸出右手打了一個手勢，通訊兵便吹起悠長響亮的號角。將士們迅速進入狀態，手持武器，站的筆挺。

穆令羽終於從飛雪中走出，看到面前的千軍萬馬，他笑了笑，「上次這樣對陣，已經有十二年了，等這一天，寡人等了十二年。」

「原來已經十二年了，朕都忘了。」

「寡人可記得，那個敗了寡人漠北十萬大軍的戰神王爺。寡人說的，天下之爭伊始於你我之間，現在，便要終結在你我之間。」

「十二年前，朕沒有輸，今日，同樣也不會。」

「是么？」穆令羽哈哈大笑了起來，「那便廢話少說了，寡人迫不及待要同你一戰了！」

他率先從馬上飛身而起，手執長劍，寒光逼人。凌宣也從馬背上起來，迎頭而上。

兩邊的士兵也沖向各自的人堆中開始了廝殺，頓時響聲震天。

不斷有人倒下，隨着他的戰馬一起戰到了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鮮紅的血，早就染紅了雪地。

呼嘯的烈烈寒風，怎麼也擋不住他們守衛自己國家的決心。

刀槍碰撞，無論之前他們是什麼樣的人，無論在他們各自的生命中曾做過什麼錯事，此刻，他們都不容褻瀆和侵犯。

他們拚命的廝殺，只是為了身後的親人，可以從此安定。他們是戰士，偉大的戰士。

天色昏暗，透不進一點光，連白色的雪都似乎被這昏暗的天空染成了暗黃色。本就不明朗的天空，還要蒙上這紛飛大雪。

這裏的人廝殺到最後，早就沒了力氣，只剩下信念，那堅決不讓對方踏足自己身後一步的信念。

這個世界上的戰爭，都是理由荒唐，為利為己，只是這樣的錯誤卻偏偏能造就一個個鐵血戰士。

到最後，雪被腳步踏的融化，黃沙迷眼，不知道是誰在臨死前流下了思念親人的淚。

凌宣和穆令羽打的難捨難分，兩個人的身上都已經是傷痕纍纍。

「穆令羽，你還要執迷不悟么，今日，你贏不了！」

這地下的局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周國佔據了極大的優勢，再不出兩個時辰，漠北的軍隊必將全軍覆沒。

「停手吧，你我的債，已經了了。」

穆令羽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凌宣，倘若我能決定我的出生，我希望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上。只可惜我不能，所以今日，不死不休！我若贏了，我便踏進你的璃曦，屠盡你城中百姓。哈哈哈哈哈哈哈，凌宣，你還要了么！」

「你何必！」

「凌宣。」穆令羽忽然叫了一聲，「她會在城門口等你么？」

凌宣愣了愣，他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雖然不能看到什麼，卻依舊篤定地道:「她會的。」

「你看，下的早就不是雪了。」

穆令羽說完，忽然整個人直直地下降，他一吹口哨，原來他騎的那匹火紅戰馬就飛奔過來了。

「駕——」

凌宣看了一眼他去的方向，那是……溫陵城門口。

他也連忙停在踏雪背上，地下的雪已經完全融化了。穆令羽不說他還沒有發現，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現在下的是雨，從淅淅瀝瀝的雨到傾盆大雨。

雨水沖刷了血跡，黃沙掩埋了死去人的面目，凌宣舉起右手，通訊兵才又吹響號角，兩邊廝殺的人終於停下了。

漠北的士兵已經只剩下幾個了，而且一個個都已經受了重傷，能不能活着回到漠北都是一個問題。

他騎上踏雪，帶着身後的軍隊浩浩蕩蕩地回到溫陵。

穆令羽用了最快的速度，方才打鬥時便打鬆了他的髮髻，如今又經受暴雨沖刷頭髮整個散了下來。

等他到了溫陵城門口，她果然站在城牆之上。

她穿着明黃色的鳳袍，整個人莊嚴而肅穆，卻又不能掩蓋她姣好溫柔的面容。兩旁的丫鬟為她撐著傘，雨水在她的傘邊做了一道雨簾。

蘇錦繡遠遠地就看到雨中一襲紅衣奔來，說是紅衣，其實紅色的衣服已經被血跡染成了深紅色接近墨色，他的身上沾滿了泥沙，披散著頭髮，連面容都臟污得不成樣子。

「穆令羽……」

她只是輕輕地呢喃了一聲，可是穆令羽卻像是聽到了一般抬起頭來。

「蘇錦繡，你說現如今，是誰在戲中？」

蘇錦繡忽然想起，曾經他說天下為幕，他也不要做戲中人。

「是你。」她回答道。

「你錯了，寡人永遠是執棋的人！」

「穆令羽，你還要執迷不悟么，難道你真的要與整個天下為敵？」

「寡人從來不曾向天下人低頭，可是寡人卻後悔了一件事……噗！」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支箭矢忽然從空中飛來，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

要說的話戛然而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卻忽然笑了起來。

「最後悔的一件事，沒有早點告訴你，我喜歡你……」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比不過雨聲。他從懷中拿出那顆木珠，緊緊地抓着。

雨水終於把他臉上的臟污都沖刷乾淨，露出那張曾經讓天下人都為之傾倒的面容。他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只是握著木珠的手卻依舊不肯鬆開。他緩緩合上了眼睛，懷中的花不小心跌落出來。

那是一朵極其美麗的花，紅的妖艷，就好像他，這麼耀眼。

城樓上的那個人曾經給過它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鳳舞九天。

涅槃而生的鳳，翱翔於九天之上，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說的是她自己。

雨落得很美，把這脆弱的花卻打得凋零……

他記得公山說過，那木珠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實現他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