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吹過夏天

第3章 風吹過夏天

(No.12~16)

No.12

一中位於偏市中心的位置,大部分是家在附近的走讀生,像陳念這種家不在市區的住校生屬於特別的一小撮兒。

女生宿舍是一棟極具民國風的老公寓,很小,只有兩層,鳥瞰像字母「H」,有一前一後兩個院子。後院地上鋪著青磚,擺放著一些盆栽,高牆之外就是居民區,前院有兩棵樹,一棵是法國梧桐,另一棵還是法國梧桐,樹榦均有一人環抱般粗,春華秋實,枝葉交錯。青瓦白牆、飛檐拱壁掩映其間,外面圍著紅磚圍牆,黑漆鐵門虛掩著。

新生住校名單出來了,陳念被分在201,住在「H」的「右腿」上。

宿舍內部圖令人大失所望,普通的上下鋪,陳舊的桌椅。還少了些什麼,她團團轉地找,「獨衛呢?浴室呢?」

「樓下。」睡她對鋪的女生凌都淡淡地說。

雖然條件艱苦,但是絲毫不影響她雀躍的好心情。搬東西來學校的那天,陳念很興奮,這種興奮一直持續到媽媽幫她以前整理好一切,期間媽媽反反覆復地叮囑:按時吃飯,好好學習,與同學室友和和氣氣地相處……

等到送媽媽上車走了后,她小跑著回學校。等紅路燈時,隔著川流不息的車輛,看著對面陌生的學校,她恍惚了一下,在綠燈亮起的瞬間,抬腳想要轉身離去,卻只能一步一步走近這個她將要學習和生活三年的地方。

No.13

暑期臨時分班情況出來了,貼在公示欄里。

陳念憑藉一腔孤勇,殺入重圍擠到了最前排,只來得及在2班名單里掃到「陳念」「楊璐」兩連在一塊的名字就被人擠開了。

楊璐?初中隔壁班那個?

她跑回宿舍,正上樓去,有人下樓來,樓梯轉角處的彩色琉璃窗透著奇異的微光,兩人在轉角處打了個照面。

「你是陳念。」

「你是楊璐。」

「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

啊,親人吶,兩人心中喜悅,相顧一笑,激動地抱在一起。

緣分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之前四年裡,她們之間只隔著一堵牆,彼此之間只聞其名,未見其人,臉熟都沒混上,卻一個照面間,一見如故。

後來老應在化學課上講泡沫滅火器時說:「泡沫滅火器內有兩個容器,分別盛放兩種液體——硫酸鋁和碳酸氫鈉,兩種溶液互不接觸,不發生任何化學反應.當需要泡沫滅火器時,把滅火器倒立,兩種溶液混合在一起,就會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氣體:Al2(SO4)3+6NaHCO3==3Na2SO4+CCO2↑」

陳念認為,她們碰面后劇烈反應,產生了大量的多巴胺,滅了孤獨感的火。

楊璐糾正,「難道不是荷爾蒙嗎?」

「是是,大哥您說得對!」

No.14

傳說中的暑期夏令營正式開始了,准高一(2)班的班主任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姓汪,江湖人稱發哥,頭髮鬍子全花白,人很瘦但是很有精神,教化學,同時擔任一中的政教處主任。

怎麼說呢,單純看外表,汪主任跟香港電影里英俊瀟洒的發哥壓根不沾邊,不笑的時候,滿臉胡茬、面相兇狠,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咧嘴露出兩排牙齒,特別像動畫片《大耳朵圖圖》裡面的牛爺爺。起初,陳念像圖圖小朋友一樣,有點怕「牛爺爺」。

為期兩周的軍訓不知道怎麼回事取消了,有人說是推到十月份,有人說明年和新高一一起軍訓,眾說紛紜,沒一個靠譜。

何田田打電話來炫耀自家的帥教官,花笙向她抱怨快晒成煤炭了。陳念心裡有點小遺憾,更多的是如釋重負,比起帥教官,她更怕頂著毒日頭站軍姿、踢正步。

這場軍訓一拖再拖,後面就銷聲匿跡了,他們成了唯一未軍訓的一屆。

沒了軍訓打掩護,「夏令營」的真實屬性暴露無遺。大家借來了高年級學長學姐的舊高一課本,重理輕文的理念下,學校只要求學數理化三門,開始了七天無休的上課模式。

「瞬時速度」「加速度」「3秒內」「3秒末」「物質的量」等新概念席捲而來,搞得陳念頭昏腦漲。

數學課上,姜老師沒有從必修一第一章的集合講起,而講起來含參不等式的解法,她措手不及地做著筆記,一臉懵逼。

放學后,臨時同桌陶成蹊告訴她,「汪老師、老薑老師還有小姜老師他們仨以前帶的一直是最好的班,加上教語文的章老師和英語劉老師,五個老師合作帶過好多屆學生,所以我媽特意打過招呼,讓我分到了汪老師班。」

「怪不得他們上課速度這麼恐怖。」她無力地倒在桌上。

「其實,三年過得很快的,一眨眼就會沒了,要好好努力。」陶成蹊整理著東西,她姣好的面容籠罩在黃昏里,模糊不清。

有隻蜻蜓停留在夕陽里的窗戶上。

「好像蜻蜓對此時此刻的陽光迷戀之極,生怕一扇翅膀,那點暖暖的光陰就會飛逝。」

陳念從不像歌中唱的那樣「坐在爐火旁回憶青春」,她總覺得自己的記憶並不准確,很多時候是因為一個細節記住一個人,更加直接地觸動欣賞。

就像現在她坐在圖書館的落地窗前,新生的陽光恰好落在書上這句話上。她記得那隻蜻蜓,記得成蹊的馬尾辮,記得她的話,原來她一直記得,也十分想念。

No.15

在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陳念碰到了報到時給她指路的熱心學姐。她大著膽子搭訕,說著感謝之類的話,無意中抱怨了兩句學習上的事,自己迷迷糊糊的,對很多事一無所知。

學姐像拿到一道待解答的大題,快速捋清思路,做出答覆,「你們應該要上課上到七月中旬,期間會進行第一次摸底考試。放假到八月中旬,然後來上兩星期的課,正式開學前再考一次,這兩次摸底考試的成績加上中考成績作為依據,正式分班。我們去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什麼?!

驚雷乍響,世界崩塌!

在陳念記憶里,2012年的七月是最熱最難熬的夏天。她無比懷疑是全球變暖加劇,世界末日真的要來了。

她常常頂著大太陽,奔波於教室、宿舍、食堂,像一隻無頭蒼蠅,大腦亂鬨哄的。悶熱的下午,坐在教室里,頭頂的電風扇呼啦啦轉動,與窗外的知了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隻巨大的催眠曲,她拚命掙扎著不能睡去,忍受著運動學里的小球和溶液中的濃度對她的智商一遍遍的嘲弄。

熱得難以忍受的一個晚上,陳念半夜醒來,打開手機發現是凌晨一點多鐘。

她借著手機的微光,下床、開門,在走廊上走著,走到「H」中間那一橫的陽台上,抬頭看天,天邊遠遠地扔著幾顆星星,陳念瘋狂地想家,想念院子里看到的滿天繁星,想念從夜空中吹下來的風,也瘋狂地想念初中時期,想念在周圍嘰嘰喳喳的朋友,更是想念那種得心應手的狀態。

她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家裡的電話,想著聽聽忙音也好,最後聽到了媽媽含糊不清地聲音,「喂……」

陳念調整呼吸,咳嗽兩聲,用自認為最正常的聲音說:「媽……」

「你哭啥?」

她沒出息的大哭起來,卻不敢發出聲,急忙掛掉了電話。

No.16

「我想回家。」

「我也想啊。」

陳念和楊璐愁容滿面地握手。

隔壁的關蕾經過她們寢室門口,神秘兮兮地說:「不出三天,肯定放假!」楊璐跳下床纏著她追問消息來源和可信度。

暑期補課第八天的上午也就是關蕾預言中的第二天,班主任果然說了放假的事,至於什麼時候再回來上課是個未知數,「每個小組第一位同學當一下臨時組長,把你們組同學的聯繫方式記下來,要回來上課的時候,我會通知組長們,組長再通知組員。同桌之間也留一下聯繫方式,有什麼消息記得相互通知。記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可以不留聯繫方式嗎?你們不用通知我的。陳念敢想不敢言,老老實實地寫下了號碼。

楊璐拉起她一路狂奔回寢室收拾東西,「回家嘍!」

兩人坐上回家的班車,車窗外風卷熱浪撲面而來,似乎吹翻了一切混亂,只剩歡喜肯沉澱。楊璐坐在她後排問,「聽什麼呢?」

「林俊傑的一首歌。」陳念把一隻耳機遞給她。

「……藍色的思念,突然演變成了陽光的夏天,空氣中的溫暖不會很遙遠……」

從前是再回不到了,感謝風吹過這個夏天,暫時讓空氣中的自在輕鬆不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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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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