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悔

番.悔

畢業后我回到我媽的酒店裡一邊工作一邊學習,在澳門大學進修酒店管理。

一轉眼都過去一年的時間了。

研究生一年級考試結束,我本想給自己放一個小長假,但是媽媽說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要趁著年輕有精力時間好好學。我最怕她念叨,這些年她一個人把我帶大,什麼都好,就是這張嘴不饒人。

「我的七七都24歲了。」我媽看著我吃飯不覺間就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正吃飯的動作頓住,抬頭看著眼裡閃著淚花的母親,自己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怎麼了媽媽?」

「七七,是不是我和你爸的感情讓你有陰影了?所以一直不願意談男朋友?」

原來是這件事。

「媽,你這就不知道了,我以前在大學的時候追我的男孩子都從食堂排到校門口了呢。」

「那也沒見你和誰有過什麼啊?」

「媽媽。」我撒嬌的不願她提這件事,可能有一半是因為她和爸爸的緣故吧,讓我對婚姻缺乏安全感。

「七七。」她握住我的手,「媽媽給你安排了一個飯局,要不要參加?」

我嘴裡吃著飯,含糊不清。「什麼飯局?」

「去了就知道了,我後天有事就不陪你一起了,到時候地址發給你。」

她突然這副模樣讓我一頭霧水,正猶豫間她興沖沖的回到房間嘴裡念叨著什麼給我看看地址在哪。

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南方好熱。在我媽的建議下我換上了一身白裙,穿上了久違的高跟鞋。看著外面的烈日我巴不得用防晒霜給自己裹起來,可想著待會臉上油油的觸感我還是乖乖的只塗了薄薄一層。

總覺得我媽神神秘秘的,有什麼沒告訴我。

打車到了提前約定好的餐廳,二樓扶梯手旁邊靠窗的位置。一進餐廳里服務員就迎上前問我有沒有提前預約,說過位置后她帶我上樓,高跟鞋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噔噔噔的聲音。

她提醒我小心。

這個位置選的不錯,靠窗且安靜。

我坐下一會那人還是沒來,我問媽媽,她說他是一個重要的客戶讓我等等。

我依著她等著。

我正看著窗外出神,耳邊傳來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程小姐?」

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回過神來站起身準備伸手與他交握。

那一瞬間,只那一瞬間,彷彿天地間只我與他再無其他人。我本以為我們會再無交集,畢業那天我刪了好多不相干的人,他也被我列為其中之一。

「七月。」他又喚我。

這次不是詢問,而是鄭重。

我聽見自己有些干啞的嗓音,「周慕臨。」說完后我別過頭喝下了桌上的涼白開潤喉。我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那麼卑微,那種沒臉沒皮的事情做一次就夠了。

迅速調整好狀態之後我回以他微笑,語氣也客套起來。「原來周先生就是我母親口中的那個重要的客戶。」

他示意我坐下,我也不想與他糾纏,「什麼事說吧,我趕時間。」

「程七月,阿姨沒有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在相親?」

我猛然回過頭險些扭到脖子,完全沒了剛剛高冷模樣。「啥?」

「我說,我們現在在相親。」

得到確認后我起身就要走,不料被他拉住手腕,我狠狠道,「周慕臨,有些事情一次就夠了。」

他站起身攔住我,「程七月,那時候不答應你是我沒能力,配不上你的喜歡。現在我可以了,所以我想和你重頭來過。」

那時候邰茵說,「你就當他不是不喜歡你,只是讓你幸福的籌碼不夠,怕是會辜負了你的青睞。」

我忽然不明白自己的內心了,就那樣木訥地看著他。他熱切的目光在我臉上流連,眼中帶著期盼。

他眼中的光讓我感到熾熱,那曾經是我對他的目光啊。

「周慕臨,你讓我說什麼呢?我向你表白的時候是幾年前了呢,那個時候啊,看著你就想站在你身邊,就想著啊,你這樣渾身是光的男孩子,我要怎樣才能入你的眼。可是後來你向我潑了一盆冷水,也淋去了我的尊嚴。現在我有工作要忙,有書要看,不想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你回頭了,你走上了我的路。周慕臨,你那樣心高氣傲,怎麼也會吃回頭草呢?」

我說的不冷不淡,卻字字誅心。我親眼看到他眉間壓下去的怒意。

「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願放下我所謂的尊嚴去找到你。」

我別過頭勾起唇角,那麼好笑呢。

我們就這樣站著僵持下去,正是客人少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關注我們的動靜。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心情。」我甩開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應是了解我的脾氣沒有跟上來,我也從來不是什麼好姑娘,軟硬不吃的性子。

可是他周慕臨啊,偏偏又進入了我的生活。

回家后我媽一個勁問我今天怎麼樣,我知道是她故意安排的,可是我卻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知我和周慕臨那段往事的。

我也沒多大興緻跟她吵,「媽,以後別管這事了。」

她看著我上樓終是沒再問我。

周慕臨應該是和我媽串通好了,我暑假的行蹤他幾乎一清二楚。隔三差五會收到他的鮮花,或者一些小東西。他說他人不在我身邊,卻想要我身邊有他的影子。

我:「周慕臨,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像是那種騙小姑娘的油膩男。」

我聽見電話那邊他的輕笑,「七月,溫吞世間,誰都在改變。你不知道我這一年是怎樣的努力才有了今天,你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忍著你對我的喜歡有多難受。」

「周慕臨,你怎麼就覺得我不會和你同甘共苦呢?」

「是我不想你同我一起受苦。」

他說的平淡,我卻想笑。

「周慕臨,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我也有要努力的事情,有自己的夢想,我們明明可以一起成長的,可因為你的自以為導致我們漸行漸遠。」

「七月,給我個機會,未來還很長,我想和你並肩前行。」

我拭去眼角的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這種話在手機里說是不是太沒誠意了?」

他當天下午就飛來了澳門,我在酒店門口等他。

他擁我入懷的那刻我只覺得這世間美好不過如此,我心心念念的人也心心念念著我。

九月份那樣熱,我們卻都不想鬆開彼此。

婚期定的很近,就在三個月後的元旦。周慕臨很忙,忙著公司上市,忙著陪我試婚紗拍婚紗照,就連我們的結婚請柬他也會仔細同我商量。

我趴在桌子上看著他認真翻閱圖片樣式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心疼挽住他的胳膊,「你才下飛機沒一會,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撫了撫我的腦袋認真的看著我,「七月,一輩子一次的事情,我不想讓我們有一丁點的遺憾。」

元旦那天我們結婚了,整場婚禮都是我們二人共同策劃的,沒有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知曉周慕臨要與蘇遇之打官司的事情,那日她突然約我我也能猜到一二。

其實旁人不知曉的是,我已經有了快三個月的身孕。阿遇問我怎麼不怕胖,我想著尋到一個好時機她自然就會知道了。

可是不曾想她竟利用我。她若真是十足的相信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告訴我真相我自會選擇站在公理這邊。

法庭上我看見蘇遇之和慕臨強強對峙的模樣心裡終歸是難受的,一個是我的愛人,一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令我沒想到的是蘇遇之並沒有用我與她交談的那段錄音,在反駁慕臨的觀點時只有手上的幾張證據。我想,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不會出面當這個證人的。

他還未出生,總不能讓他在來到這個世界的伊始就有那樣一位父親。

我不敢去看周慕臨那難以置信的目光,他會恨我的吧,恨我沒有替他守住秘密。

「七月。」我的手腕被蘇遇之握住,可是此時的我並不想再同她說話。

我用盡全力掰開她的手指,一字一句的戳在了她的心上。「以後,我們不欠你了。」

獄警來帶走了周慕臨,我緊隨其後。果然周慕臨不想再見我,拜託獄警將他帶走。

「周慕臨!」我的聲音在漫長陰暗的走廊中回蕩著,獄警的步子停頓片刻,周慕臨終於肯回頭看我。

我跑去他面前死死的握住他已經被手銬禁錮的雙手,「我知道你因為剛才的事情怨我,但是我答應你,你出來之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我可以用我的所有來幫助你東山再起,只是我們不能再做這樣損人害己的事情,好不好?」

周慕臨向後退了一步,遠離了我的觸碰,耷拉著腦袋眼中也沒了光,「七月,對不起,我什麼都沒了。我再也配不上你了。我會找人將離婚協議給你,以後...不要再念著我了」

我來不及擦掉臉上的淚,在包里翻找出一張單子放在他手中,「看完這個你再做決定,我會等你。」

那是我做B超的化驗單。

聽聞賀北辭要結婚了,但新娘不是蘇遇之。想來我和蘇遇之竟真的四年都沒有聯繫過,我與周慕臨婚禮時她的身體就已經那樣虛弱,此時我不敢想象是因為什麼,從而賀北辭婚禮的新娘不是她。

在賀北辭的婚禮上我看見她和江奈一齊進門時不免鬆了口氣,還好,她安然無恙的出現了。

我不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來參加賀北辭的婚禮。台上那個一身白色燕尾服的男士曾是她最愛的人啊,是她除卻親人外唯一的依靠啊。

賀北辭與新娘一同下台敬酒時我總是忍不住去看角落裡偷偷拭淚的蘇遇之,後來我看見她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還扯出來一個比哭還丑的笑容。

她和江奈提前離場了。

自此我再未見過她。

那個我曾經一起醉酒一起歌舞的人吶,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孤苦一生里卻只求得半生歡愉。

後來...後來我接到她的電話,欣喜之餘卻聽見那邊傳來的是一名男子的聲音。他干啞著嗓子問我是不是程七月,我急忙應答。

「我是江奈,蘇遇之她離世了。我想你們之間有很大的遺憾吧,如果有時間我希望你能來送她最後一程。葬禮的時間與地址我稍後會發給你。」

周慕臨抱著孩子走進房間就看到了我渾渾噩噩的模樣,他匆忙放下孩子趕到床邊把我緊緊摟在懷裡,「出什麼事了?」

「蘇遇之走了。」我緊緊抱著周慕臨的手臂不停的抽泣著,「你說...那時候我幹嘛要跟她置氣。」

「你回去看她嗎?」他抱緊我讓我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回去嗎?我已經虧欠她這麼多年,最後一面也是那樣的情形。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我想她心裡也是怨我的,怨我不聽她的解釋,怨我不顧多年的情誼,怨我這些年不曾聯繫過她。

「我會回去。」我篤定。

如今已經是這般局面,我能做的不過是送她最後一程。她離開的那樣突然,如江奈所說我們之間有著很大的遺憾。

阿遇,如若那日我上前找你,你是否會原諒我早前的薄情無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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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煙雨半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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