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手中提着一個象著着少女心的淡粉色雙肩包,正是溫涼的書包。

溫涼鬆了一口氣,跟着傅止傻呵呵的笑着說:「那趕緊走吧。」

說完后她跑着越過傅止,率先坐上了車。

傅止跟在溫涼身後上去,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散。

「阿止,你快畢業了是嗎?」

車子開上林蔭大道,往前平穩的前進,溫涼坐在車裏,正在搗鼓自己的書包,頭也不抬的問。

傅止點點頭,又想到女孩低着頭根本就看不到,失笑地說:「嗯,再過一個月,就畢業了。」

傅止和溫涼,他們之間差了兩歲,也差了兩屆,今年傅止已經高三,如今五月,六月畢業季很快就來了。

而溫涼低了傅止兩屆,正在高一掙扎,不時跟傅止抱怨兩聲,或是表達一下自己對傅止的羨慕,羨慕傅止很快就可以脫離苦海,遠離應試高考,奔向美好光明的大學時光。

「啊,找到了。」溫涼驚喜道,然後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本練習冊,轉身遞給傅止,雙眼發着光,盯着傅止說:「這個是今天要教的,我還沒做,要是不交的話,我們班主任的昊老頭,一定會罵我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手中的練習冊打開,一雙星星眼,盯着傅止看,暗示著傅止做些什麼。

傅止搖了搖頭,不想再為虎作倀,按捺著心中的悸動,語氣堅決道:「阿涼,練習冊要自己完成,我不能再幫你了。」

溫涼一聽到傅止這麼說,瞬間鼓起腮幫子,佯裝生氣道:「阿止,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再想想。」

「乖啦,你如果不做練習冊,不鞏固知識點,很快就會忘記自己學過的東西了,忘了的話,就等於什麼東西都沒學,知道嗎?」傅止循循善誘,頗為苦口婆心。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會做呀,這可是數學呢,我連一次方程式都沒學會呢,怎麼解二次方程式,二元一次不等式,函數和解三角形,就更不用說了。」

溫涼一副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會,你要幫我做的理直氣壯。

傅止搖頭表示拒絕,雖然覺得小女孩講歪理講的一派認真的模樣很是可愛,他還是要堅定立場,不能動搖。

「阿涼乖啦,數學不難,只要阿涼弄懂了方程,懂得運用,就什麼題都會做了。」

溫涼不想她都這麼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傅止還是不為所動,一點都不似平時那樣,她一說,傅止就會忍不住幫她。

現在她都磨了這麼久了,傅止還是拒絕,平時都可以,如今怎麼就不行了呢,男人心海底針啊。

「你幫不幫我?」溫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傅止,擺出一副你不幫我,我就生氣的威脅小表情。

傅止只是眼前的小女孩彷彿一個傲嬌的小貓,很是可愛,他淡定自若的笑笑,堅定立場說一聲。

「乖。」

溫涼很是喪氣的低嚎一聲,垂下頭,安靜了一會兒。

傅止看着溫涼這般模樣,還以為她總算是接受了,不成想,他這個想法還沒落下,身邊本來垂頭喪氣的女孩,已經抬起頭來。

下一秒,女孩傾身靠近,伸出手,抓住了傅止的手臂,臉上是故作可憐的柔軟,雙眸亮晶晶的凝望着傅止的眼睛,在傅止略顯驚慌的注視下,開口撒嬌道:「阿止哥哥,你幫幫我嘛,這昨夜第二節課就要交了,我做不完的。」

傅止的心,在這一刻,被重重的擊中,跳動的速度陡然增快,越來越快,喉間發澀,拒絕的話,已然艱難的說不出口。

女孩正笑着看他,美好無暇,他分明可以看到女孩笑容之中,那種勢在必得的篤定,明晃晃的像一種無聲的挑釁,他卻還是只能嘆了口氣,答應道:「真拿你沒辦法,這是最後一次啊。」

「歐耶。」

溫涼發出勝利的歡呼,馬上把練習冊放到傅止的手上,從筆袋中翻出一直黑色的簽字筆,遞給傅止:「阿止,給你。」

目的達到,改口倒是挺快。

傅止心中暗暗道,無奈的認命,接過筆,眼睛落在練習冊的題目上,開始幫溫涼做作業。

對於溫涼,傅止永遠沒辦法故作堅定,無論什麼事,只要溫涼想,傅止只有繳械投降的份,捨不得溫涼失望,只要溫涼開心,他就願意。

如果說溫涼是一顆太陽,那傅止就是圍繞這太陽轉動的行星,不能偏離自己的軌道,仰望追隨,向陽而生,永恆且忠誠。

車內陷入了安靜,傅止在幫溫涼做練習冊,溫涼就坐在傅止的身邊,盯着傅止看,看着看着就傻笑起來。

憋了許久,只說出一句:「阿止,你幫我做作業的樣子好帥啊,字也好好看。」

傅止百忙之中抬頭看她,很是明白溫涼的套路道:「不要誇我,想為下次要我幫你做作業做鋪墊,等我畢業了,指定是不會幫你了。」

「我哪有。」溫涼正色道,露出一副你冤枉我的委屈表情。

可惜,傅止已經重新低下頭去,根本就沒看到。

看着傅止,又想起傅止的話,溫涼接着道:「阿止,你想過考哪所大學嗎?」

「還沒有呢,不過,應該是去c大吧。」傅止正在草稿紙上驗算答案,分心回答的時候寫錯了一個數字,劃掉又重寫了一遍。

「為什去c大,雖然c大很好,可比起c大,國內有幾所頂尖學府,都是更好的選擇,拋開國內,國外頂級名校,也是數不勝數,都該是比c大好。阿止,你成績這麼好,不想去更好的學校嗎?」溫涼難得認真,完全是奔著替傅止未來的操心的想法說道。

傅止已經把那道提的答案算出來,將答案填進空格里,翻過書頁,去看另一頁的題目。

他想都沒想道:「我放心不下你啊。」

一個轉彎,窗外的陽光從車窗外傾瀉進來,落了少年一身金色的光輝,他低着頭,執筆速寫,紙上不斷跳躍出新的數字。

他太認真了,以至於沒看到身邊的女孩在他說出那句話后,晶亮的眸底寫滿了無法言說的動容,更無從關注到女孩心尖都在叫囂著顫抖,耳尖發燙。

溫涼伸手摸了摸發燙的耳尖,轉過頭去,不敢看傅止,聲音有些不自然低聲說:「那可說好了,你不許走了。」

也許是溫涼的聲音太小,導致傅止沒聽清楚,他微微抬頭看向溫涼,問道:「你說什麼?」

溫涼一副做賊心虛的使勁搖頭,撒謊道:「沒沒,我就是問你畢業的時候想要什麼禮物?」

「禮物?」傅止顯然是對溫涼的回答抱有懷疑,不過,看着溫涼刻意閃躲的心虛神色,笑了笑,沒有拆穿。

「嗯,就是禮物,你說吧,想要什麼?」

傅止沒有急着回答,很是認真的想了想,目光筆直且安靜,凝視着溫涼,似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最後卻只說出一句。

「你會知道的。」

溫涼懵懂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催促着傅止快寫題,不再打擾他。

而正如傅止所說,她很快就知道了傅止想要的畢業禮物是什麼。在傅止參加完畢業典禮的當天,剛剛成年的傅止,向溫涼第一次承諾了婚姻。

在那之後的幾年裏,溫涼和傅止都打從心底認定了對方就是陪着自己走完一生的人,他們無比堅信,結婚二字只與彼此掛鈎。

只是天意弄人,後來兵荒馬亂,他們終於成了彼此,最不可能的那個人。

仇恨摧毀了所有的過往。

溫涼終於找回了一絲力氣,轉過身來,直視傅止,神色冷清道:「傅先生,你告訴我這個,難道是想要我恭喜你嗎?」

冷漠疏離的態度,分外明顯。

傅止神色黯淡,心臟有些窒息,他看向溫涼,深眸如萬里枯井,沉靜深邃,使人看不透,自然也無人察覺他此刻的絕望和掙扎。

他搖頭說:「不,阿涼,我只是想告訴你。」

溫涼冷笑一聲,臉色平靜,冷聲道:「大可不必。」

「這對我很重要。」傅止並沒有被溫涼的冷漠打倒,執著的表明自己的心跡。

他站在那裏,目光投過來,安靜且悲傷。

「如果傅先生說完了,我就先走了。」

溫涼轉回身去,拉開車門。

傅止也不知是何時過來的,他將溫涼打開的車門重新關上,語氣懇切:「阿涼,給我三分鐘好嗎?」

「就三分鐘,以後我,自當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他們的距離有些近,溫涼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煙草氣味,感受到男人溫熱的氣息,她趕緊後退幾步,和傅止拉開一下距離,姿態竟有些狼狽。

經歷是不會騙人的,儘管溫涼對傅止,已無感情,可有些東西,還是忌諱。

「阿涼,我結婚後,打算離開這裏,去國外生活。」傅止將溫涼的閃躲看到眼裏,壓下心中的苦澀,開始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溫涼望向傅止,似有疑問,疑問傅止,這些話,為什麼要同她講。她冷笑道:「傅先生,你想幹什麼,想去哪裏,都和我無光,你這些話,大可不必和我講。」

是啊,不重要,不用講,她已經管不上,也不在乎了。

「離開以後,我會將我手上所有的資產都轉入你名下,包括傅氏的股份。」傅止總算說出了自己的最終目的,說出這些話,他鬆了口氣,就像獲得了救贖。

「你瘋了。」

溫涼情緒失控,幾乎是在低低的嘶吼。

傅止這話,是想將他擁有的所有的東西,都給她。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可是傅止,曾將想將她們溫家趕盡殺絕的傅止,是以鐵血手段,奪取溫家所有資產的傅止,是絕情至極,逼死溫父的傅止。

明明是用盡所有力氣去掠奪,去爭搶,把所有收入囊中的傅止。

為什麼,一夕之間,傅止又什麼都不要了。

傅止沒有改口,只是篤定道:「阿涼,這是我送你的結婚禮物。」

他笑了,似有若無的溫柔,恍惚之間,溫涼好似看到了記憶里那個溫柔的少年,總是這般笑着,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雙手捧到她面前。

「傅止,你簡直不可理喻。」溫涼心情複雜,幾乎咬牙切齒道。

不想再與傅止多說,她忍不住伸出手,將擋在車門前的傅止推開,迅速開門上車。

這一次,直到車子發動離開,傅止都沒有再出手攔她。

透過後視鏡,溫涼看到,男人的身影不斷的變遠變小,他一身黑灰色的西裝立於寒冬臘月的狂風中,看上去竟有些許的單薄,不太真實。

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時候,溫涼的視線有些模糊。

「媽咪,你怎麼了?傅止叔叔說什麼讓你不開心了嗎?」顧景年坐在後面,明顯感覺得到溫涼狀態有些不好,看上去不太開心。

他雖然不知道溫涼和傅止之間發生了什麼,說了什麼。方才坐在車裏,透過車窗,他還是可以看到,溫涼和傅止之間不尋常的對峙。

溫涼沒有回答顧景年,她就像是沒有聽到顧景年的話,坐在前面,打着方向盤,轉入回家的方向。

顧景年擔心不已,低聲叫她:「媽咪,你怎麼了?」

他害怕溫涼不開心。

「沒事。阿年,你別擔心,媽咪在開車,要專註點,阿年乖乖的,有什麼,我們回去再說吧。」溫涼總算回答道。

「哦,好吧,媽咪。」顧景年乖乖的閉嘴,神色卻沒有半點的輕鬆。

接下來,回去的路上,車上安靜了一路。

第二次去看艾森的時候,溫涼買了一套玩具。

是平日裏,顧景年很喜歡玩的,她過去的路上恰好看到,沒有過多的猶豫便買了,連同一些營養品一起帶了過去。

這一次來,病房裏並不冷清,非但如此,還很是熱鬧,鄭潔的聲音尖銳,不留情面的朝着她面前的人低低的嘶吼:「你滾,帶着你買來的東西給我滾,我們不需要你假仁假義來探病,只要你不出現,才是對艾森最好的。」

一邊說着,鄭潔一邊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禮品,往她身前的女子懷裏塞。

沒有一點的風度,也絲毫不顧在孩子面前,這般張牙舞爪的談吐舉止,是否恰當。

而被鄭潔一點都不客氣驅趕的人,則是文心。

她站在那裏,背對着溫涼的背影,彷彿比上一次見她,又要單薄了一些。

儘管看不到文心此刻的表情,溫涼卻是不難想像的,此刻文心應該是驚慌失措,已經憋紅了眼睛,愣是一句不對的話都說不出來,被鄭潔尖銳的話刺痛,心裏很是難受吧。

「鄭小姐,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來看看艾森。」文心對着鄭潔這把不客氣的態度,居然還能保持禮節的回應。

溫涼站在門口,看着這個畫面,想上去又沒有,暫時退離了病房門口。

文心會處理好,這種時候,她不插手便是最好的。

本來就是來看艾森的,其他的事情,她不用摻和,也無需過多摻和。

不一會,文心手中提着一些東西,那東西應該就是她帶來探病的禮品,從病房裏走了出來,落寞的頻頻回頭了幾次,才很是失魂落魄的往醫院外面走去。

她情緒低落,不關注四周的情況,就連坐在病房門口不遠處的長椅上的溫涼都沒有看到。

很快,鄭潔也從病房裏出來了,跟在文心的身後往外走,也不知還想幹什麼。

因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文心的身上,也沒有看到溫涼。

溫涼坐在那裏,咽下已經打算開口打招呼的話。

望着文心鄭潔離開的方向好一會,才提着身邊的東西,站起身來,往病房裏走。

病房裏,艾森坐在病床上,正望着窗外發獃。

溫涼進來的腳步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轉過頭來,神色複雜的看向溫涼的方向,等他看清來人是溫涼后,表情恢復常日的漠然,收回視線,不再理會。

剛才的那一場騷亂和爭吵,對他好似沒有過多的影響。

溫涼和他親切的打招呼,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她也不介意,把手中東西放到了床頭床頭柜上,只拿起玩具向艾森展示道:「艾森,你看,這是阿姨給你買的玩具,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艾森淡漠的神色在看到溫涼手中的玩具時,總算是鬆動了一下,一向暗淡的眸子裏,第一次出現了一些稱為希翼的東西。

他對這個玩具表現出了難得興趣,對溫涼的態度,竟不似以往那幫冷漠,有些小心的疑問道:「給我的嗎?」

「當然啦。」溫涼看到了艾森的希翼和興趣,由衷的感到高興,趕緊拆開遊戲的包裝盒,拿出玩具放到艾森的手邊,開始向艾森介紹道:「你摁這個按鍵,這個還會變身的,變成超級英雄,還會有音樂;按這個按鍵的話,加上這個操控桿,還可以飛。你試試。」

她如此這般無比熟悉這些操作的原因,都是因為在家裏的時候,顧景年沒少拉着她一起玩,想不到現在竟派上了用處。

艾森有些猶豫,一直不敢有所動作,在溫涼熱切的目光中,過了好一會,才終於按下了那個變身的案件。

激昂悅耳的英文歌曲霎時響了起來,玩具的形態在歌聲中不斷的變幻著模樣,最後果真變成了一個威風凜凜的鋼鐵超人形象,站在那裏,氣宇軒昂。

「哇。」艾森發出一聲驚呼,滿臉驚喜,身上總算出現了一絲孩子氣,他望着溫涼,有欣喜有感激,更有無法理解的複雜情緒。

溫涼是由衷的替艾森感到高興,她是最見不得孩子悶悶不樂,不快樂的樣子。不僅僅是局限於顧景年,幾乎是對所有的孩子,她都會多出許多的關注來。

也許這和她的過去脫不了關係。

正是因為如此,看到艾森陰鬱暗淡不快樂的模樣,溫涼只想讓他開心起來。

「是吧。」溫涼笑意溫淺,接着把手中的操控桿遞給艾森,接着鼓勵道:「你再試試這個,這個更好玩哦。」

艾森還是有些猶豫,不過這一次的猶豫,顯然比一開始短促很多,也就說明,他對溫涼,少了一些戒備。

他拿過溫涼手中的操控桿,按下玩具的控制鍵,音樂聲再次響起,原本威風凜凜的鋼鐵超人,開始變幻形態,逐漸轉變了模樣,變成了一架飛機的形態。

艾森迫不及待的操控著飛機,成功的將飛機操控著從床上飛了起來,逐漸上升,飛往了房間頂上。

男孩的視線跟着飛機往上移動,抬起頭來,一張臉欣喜又有些微微的驚訝,不時望向溫涼的眸子居然閃爍著一種別樣的情緒,晶亮晶亮的,充滿喜悅,最近似有若無,好像染上了絲絲的笑意。

溫涼被艾森這樣的變化影響到,心裏變的暖暖的,朝着艾森投過來的視線,笑了笑。

艾森看着她的笑容,有些生疏的扯了扯嘴角,笑的並不自然,可也足以讓溫涼動容。

隨着艾森的操作越來越熟悉,飛機在房間里的飛行越來越順利,他玩的不亦樂乎,全身心投入,仰著頭看着那輛飛機的時候,眸中仿若發着光。

直到艾森玩了好一會,他才依依不捨的操縱着飛機下降。

等飛機降到了床上,他伸出手去摸玩具的表面,有些意猶未盡。

溫涼有些疑惑,還沒問。

艾森已經自顧的解答了她的疑惑,小孩的聲音有些惆悵道:「媽媽出去有一會了,我怕她要回來了,如果她回來看到了,會不高興的。」

這些話落盡溫涼的耳朵里,她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心疼的問道:「你媽媽從來都不讓你玩這些嗎?」

艾森抬頭看了溫涼一眼,又低下頭去,搖了搖頭。

「我沒有玩具。」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猶如千斤重鼎,一下子壓下來,壓的溫涼一點都不輕鬆。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艾森的手,後者竟沒有躲開,只是一瞬的顫抖被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更加用力的握緊了手中那瘦小的手。

斟酌著詞句,柔聲道:「艾森,我希望你明白,有一些事情,不是你該承受的,你要做的,只有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長大。如果在這個過程里,你遭受了什麼傷害,讓你難過讓你受傷,不管傷害你的那個人是誰,都是那個人做錯了,你可以求助,你可以逃開那些傷害。像剛才你看過的那個超人一樣,勇敢的擊退所有的黑暗。你明白嗎?」

艾森的手在溫涼的話中逐漸的變得的冰冷起來,溫涼感覺的到他的身體似乎都變的有些僵硬,低着頭,不說話。

過了一會,他終於抬起頭來,看向溫涼,眸中竟有些濕潤,無助和掙扎。

他張了張口,還未說話,門口處傳來了鄭潔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

質問的女聲打斷了所有的即將宣之於眾的秘密,艾森避如蛇蠍的從溫涼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閃躲著溫涼的目光,整個人往後縮了縮。

溫涼心疼不已,站直了身子,轉頭去看已經走到她身邊的鄭潔,淡淡的解釋道:「我來看看艾森。」

鄭潔的神色有一種不知所以的緊張和忌憚,警惕又帶着怨毒的看着溫涼,絲毫不客氣道:「我上次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來看他,我拒絕你的探視,你趕緊給我離開。」

鄭潔是艾森的監護人,確實有拒絕探視的權利,溫涼理虧,無話可說。

乾脆就不說話了。

就在這時候,鄭潔看到了床上的玩具,她抓起那個玩具,情緒激動的質問:「這是什麼?」

不等溫涼回答,鄭潔已經惡狠狠的將那個玩具摔碎在病房的地板上,支離破碎的聲響,落盡了病房每個人的耳朵里。

溫涼的視線不安的看向艾森,後者的縮瑟著身子,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眼睛裏盈著濃重的水汽,還有恐懼。

「我們不需要你帶來的東西,還有這些,你給我帶上,給我滾。」鄭潔拿起床頭柜上的東西強塞進溫涼懷裏,彷彿剛才做了那樣的事情,沒有一點所謂,意識不到一點的不對,理直氣壯的讓人覺得可惡。

「鄭小姐。」溫涼接下鄭潔塞過來的東西,神色惡寒,語氣也染上了慍怒:「你不覺得你方才的行為很是不正確嗎?這對於孩子來說,會留下很不愉快的記憶,你身為人母,對我再有什麼不快,也不該用這麼極端的辦法處理問題。」

「不勞溫小姐費心,我的孩子,我自有教育的辦法,還不用溫小姐在這裏指手畫腳。艾森會懂的,拿別人的東西就是不行,我摔壞的那個玩具,我會按照原價賠償你,不讓你有一點的損失。」鄭潔擲地有聲的說道,對溫涼,對艾森,都是一種絕對的宣告。

不容置疑,沒有餘地。

離開病房的時候,溫涼是有一些恍惚的,這恍惚並不是因為鄭潔的惡言相向和不尊重,而是因為艾森。

怕是這輩子,溫涼都難以忘懷,艾森抱着輩子坐在床上,眼眶發紅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玩具,眸底都是支離破碎,分崩離析的絕望,他站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墜落,跌的粉身碎骨的危險。

溫涼想靠近他,想朝他伸出手,幫他脫離險境,給他陽光給他雨露。可艾森沒有伸出手,他躲在自以為尚且算是安全的小小圈子,看着溫涼,無助絕望又彷徨。

「溫涼,你怎麼在這裏?」

一個硬朗的男聲傳來打斷了溫涼的思緒,她抬起頭看向發聲地,一眼就看到站在離她不遠處的沈錚。

應該是來看艾森的。

看到沈錚的那一刻,聯想到剛才艾森的神情,溫涼的心底下了一個決定。

她望着沈錚,開口道:「沈隊,我想和你談一談。」

說着溫涼率先轉身往醫院的庭院裏走,沈錚瞧著溫涼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也不好多說什麼,跟在溫涼的身後,往庭院外面走去。

等到沈錚和溫涼終於找到了談話的地方站定,接下來的談話簡潔且殘忍,溫涼將自己的所查到的關於鄭潔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了沈錚,包括國外的那個男人,還有艾森的血緣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建議沈錚再做一次親子鑒定。

溫涼在向沈錚闡述這些的時候,沈錚表現不甚是激動,甚至隱約有一種悲傷的冷靜,就像他已經猜到了這些事情的端倪,現在溫涼告訴他,只是確定了他心中的答案,他並沒有那麼的驚訝或者無法接受。

可當溫涼向沈錚提起艾森身上的傷,說道這些話:「我覺得艾森之所以會形成這樣陰鬱的性格,是因為長期處於被傷害被壓迫甚至被毆打虐待的環境裏。成長過程中,遭遇了嚴重的心理創傷,且是不間斷的連續的,伴隨着他成長的軌跡一直存在。因此可以合理懷疑,艾森極有可能是在一個極端的扭曲的環境裏,被虐待長大的,而虐待他的人,極可能就是國外的那個曾和他們母子一起的生活的男人。說到這裏,就不得不說國外的那個男人因為販賣毒品吸毒被捕入獄,已有半年之久,但是在這半年的時間裏,艾森的情況卻沒有半點好轉,這次入院,身上的那些新的傷口,從何而來。這樣是不是可以推斷為,虐待艾森的人,一直不僅僅是一個,而是兩個。」

「不可能。」沈錚斬釘截鐵道。

他的雙手因為煩躁交握在一起,明顯是在抗拒逃避和反駁溫涼的想法,他想證明自己的觀點,讓溫涼改觀,很快就接着解釋道:「不是的,溫涼,艾森很依賴鄭潔,他完全信任她,鄭潔是艾森的媽媽,她一直都很愛護艾森,不會的。」

「沈隊,你既然這樣說,這樣想,為什麼閃躲著不敢直視我,怕是打從心底,你也不敢確定自自己心底認定的那個答案,是不是正確的。」溫涼一針見血的戳穿了沈錚心底的掙扎,嘆了口氣。

爾後是短暫的沉默。

直到沈錚的情緒看起來平靜了一點,溫涼才問:「我一直不知道鄭潔放過文心的具體情況,明明兜了那麼大的一個圈,這件事分明就是計劃好的,蓄意陷害文心,鄭潔也指控了文心,為什麼會在當天下午就改口?主動說文心無罪,只是童言無忌,難道只是為了讓你與文心分手?」

其實溫涼大抵猜的到,文心被放過,沈錚肯定從中做了不少的工作,沈錚和文心分手的事情,肯定也和這件事脫不了干係。至於鄭潔,也有顧慮,想早點解決文心那件事情,她害怕查下去,會查出對她不利的東西。

當下最重要的是找出鄭潔陷害文心的證據,切入點溫涼已經找到了,也已經在暗中儘力尋找過了,這麼多天,希望有所收穫。

「算是我求她的,文心的事情上,文心很難找出什麼證據洗清罪行,畢竟和孩子單獨呆在一起那麼久,孩子身上又有那種傷,指控文心,根本就是打的她措手不及。我明知道這個事情不簡單,也知道孩子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事情,可解決文心的事情,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讓鄭潔和艾森出面,我當時並不想這麼做,是文心的母親,她到醫院裏來了,求了鄭潔,我頭腦一熱,便也這般做了。」沈錚懊悔又矛盾。

他知道事情不簡單,但鬼使神差之下,他想保住文心,私心深處,又在忌憚什麼呢,忌憚的可是真相讓他無法接受。

「我和文心會分開,不全是因為這件事,我們之間存在着無法跨越的差距,年齡過去。文心的母親說的對,女孩年輕的時候,大多認為愛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故意模糊忽視愛情建造的基本基礎,認為愛就可以改變一切。可愛情是有灰暗面的,人心易變,歲月變遷,都是愛情要承受的東西,我不想再害文心了。」

沈錚退卻了,在事實面前,在文心母親堅決不同意不認同的時候,冷靜了下來,仔細的想了很久,最終,向文心提出了分手。

當初他們是頂着這些世俗的壓力在一起的,可笑的是,分開的時候,也是被這壓力打敗了,無法再堅持繼續。

「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吧。」溫涼淡淡道,頗有一些感慨,話頭一轉,她接着道:「艾森的事情需要一個真相,沈隊,希望你不要猶豫了,你害怕會傷害到艾森,可有時候,裝聾作啞,對艾森才是最大的傷害,他需要真相,需要保護。」

沈錚又想抽煙了,摸了摸口袋裏的煙盒,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裏,然後又觸電一般的放開,看着溫涼,艱難的點了點頭,心情沉重。

溫涼不再多說什麼,和沈錚告別後,離開了醫院。

……

沈家三少在鼎盛酒店門口等到秦惜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半的光景了。

酒局結束,秦惜站在門口送別合作夥伴,熟悉的寒暄和客套,女子妝容精緻,笑容無懈可擊,扎堆在一群男人里,舉止優雅,對所有的問題都應付如流。

三少坐在車裏透過車窗往外看秦惜,直到秦惜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也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才下車去,走向了秦惜。

三少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秦惜是頗為意外的,她沒想到他會來,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

因此,秦惜站在原地,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等着他先開口,道明來意。

「走吧,一起找個地方坐一坐。」沈家三少望着秦惜,開腔道。

是邀請又不像邀請,因為他的話裏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似是秦惜除了接受,沒有其他的選擇。而邀請,是看意願的。

秦惜有些累,連軸轉了兩天,就睡了五個小時,現在好不容易將生意談了下來,今晚又喝了那麼多的酒,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只有,回去好好的睡一覺。

養好精神,繼續明天的工作,實在沒有什麼心思再和三少糾纏。

她如實道:「今天就算了吧,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

這般說着,秦惜的司機已開着出,出現在秦惜的面前,她徑直的越過三少,往車邊靠近,伸出手想打開車門。

可她還沒來的及將手放車門上,三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把她往一個方向帶,什麼話都不說,背對着她走在前面。

秦惜莫名其妙,心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怒氣,她語氣不悅道:「你想幹嘛,帶我去哪裏?」

這個男人,究竟想幹什麼?!!

自那天秦惜拒絕沈家三少后,他們已經三天沒有見過面,更沒有任何的聯繫,彼此回歸到各自的生活里,風平浪靜。

秦惜還以為,爭強好勝,自由放蕩如三少,經過那天她那樣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不留餘地的拒絕後,他怕是這輩子都不願再在她的身上浪費一點時間了,雙方只能落下一個老死不相往來的交情。

現如今突然找來,秦惜不知其究竟想要幹什麼。

難道還說是因為想要和她在一起,可別了,對方是沈家三少,愛情真心,她哪能信。

「我送你回去。」三少在他的車前站定,放開了秦惜,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回頭看秦惜道。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眉眼之間,有些壓抑的慍怒,彷彿是遇上了什麼讓他極其不爽的事情,惹他不悅。

而他的這些情緒,袒露在秦惜的面前時,秦惜頓覺莫名其妙,她自覺沒有惹着他,他何須做出這幅模樣,擺臉色也要有個度。

這樣想着,秦惜心中不覺也有些不快,拒絕道:「不用麻煩了,我消受不起,就這樣吧。」

說着秦惜已經轉身,想往回走,去坐自己的車回去。

身後先是傳來突然嘣的一聲,是車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嚇得秦惜一個激將,她的腳步一滯,三少已經走了過來,在她身邊站定,臉色比剛才更加難看道:「行,我消受的起,麻煩你把我送回去。」

留下這一句,三少先秦惜一步,走到了停在酒店門口的秦惜的車子邊上,在站在車旁等著的司機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表情里,打開車門,兀自的坐進了車子的後座。

司機站在那裏,望着秦惜,不知作何反應,正等著秦惜的指示。

至於秦惜,對於三少的舉動,她心口一陣鬱結,有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想要質問三少,情緒一度有些失控,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逐漸平復了心情。

走到車邊的時候,秦惜已恢復了往常的淡然和平靜,她對着候在那裏的司機道:「路上繞個道,先送三少回去。」

「是。」司機畢恭畢敬的回答,正準備繞到車子的另一邊給秦惜打開後座的門。

秦惜已經先他一步,打開了副駕駛座的門,坐進了車裏去。

其中的意思明明白白,顯然是不想跟三少坐在一起。

當下這樣的情況,饒是司機再遲鈍,也察覺到了秦惜與三少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他在心裏偷偷的抹了一把汗,強打精神的告訴自己做好本分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輪不到他操心,然後才回到了駕駛座上,啟動車子。

車子開出鼎盛,駛上了開往沈家方向的環城公路。

秦惜自上車后,就閉目養神,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而後座的三少,整個籠罩在陰沉的光線里,看不清楚此刻的表情,一路上也在沉默。

車內氣氛低至零下,安靜的可怕。司機膽顫心驚,此刻只想着儘快結束這一切。

這種沉默和安靜,一直持續到車子平穩的停在了沈家門口,司機開腔提醒:「小姐,三少,到了。」

才算結束。

秦惜在司機的話里睜開了眼睛,透過車窗看向外面那座蟄伏在黑夜裏的豪華府宅,記憶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天前,她從這裏離開的時候。

這座宅子並不是沈家老宅,勉強來說,應該只算是沈家別院。

因為三少性子野,喜招朋引友,喜愛熱鬧,時常搞一個派對,是常有的事情。為了眼不見心不煩,沈雲深在沈家三少成年的時候,便把這別院過到了沈家三少的名下,把三少從老宅中趕了出來,在這安家。

話雖這麼說,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是沈雲深對於三少的偏愛,不過是藉著由頭給三少獨立門戶,給其自由罷了。由此外人提起三少居住的這所宅子,都叫小沈府。

「到了,你下車吧。」秦惜收回視線,沒有什麼情緒的下逐客令。

可她說完后,後座的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動作,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定定的坐在那裏,好一會後,才開腔道:「你先下去。」

這話不是對秦惜說的,而是對駕駛座上的司機說的。

司機自然也知道,他有些為難的坐在那裏,不敢有所動作,等著秦惜開口。

他受雇於秦惜,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依照秦惜的指示辦事。

又是一陣短暫的安靜之後,秦惜總算是道:「你先下去吧。」

司機如獲大赦,趕緊下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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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妻危情計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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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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