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塵緣事(二)

第十五章:塵緣事(二)

第十五章:塵緣事(二)

夜已深。

人亦如夢,縹幻間便是虛浮,難有真假。

抬頭,還是昨晚的月。而人,卻一直在變。夜夜酣枕入眠,但仍然不會死睡的太深。然而,今晚出奇的是,玄淨無睡的很深,深到小兔子不論怎麼在他的懷中怎麼鬧騰,他都沒有被驚醒的跡象。

蕭寂深知,像他們這種積年累月遊走在江湖和修行者,紅塵與世外之間的人而言。醒著,時刻警惕著身邊的事物,方為上上之策。再者,像玄淨無和他自己,這種背負家族榮耀和使命的人,他至今沒有見過那個人,會如此時一般放鬆警戒心。

蕭寂看了許久,躺在大石頭上的玄淨無睡得很輕鬆,但他還是不放心的說道,「我要出去一趟,你自己莫要鬆懈。」

話音落下,蕭寂打算起身時,玄淨無迷迷糊糊的朝着蕭寂擺擺手,散漫的說道,「去吧去吧。」

「你沒有睡死過去。」蕭寂不解的道。

剛才,明明他已經探知過了,玄淨無睡得很沉。然而此刻,他的話才剛剛說完,玄淨無就能接上話,這是怎麼回事?想想都覺著有些難以置信。再者而言,他的境界要比玄淨無高過一大境,論修為,他怎麼也會比玄淨無強上很多。別說是探知他睡沒睡着,就是探知他的動機身法,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是,今晚?

「別疑神疑鬼了,剛才是真睡著了,只是小兔子看你要離開的樣子,所以咬了我一嘴,提醒我而已。」玄淨無撇著腦袋,鄙視的看着蕭寂,說道,「你這樣時時綳著精神,遲早會癱倒的。」

「嗯。」蕭寂不可否認的道,「死在別人的手中,我很難接受。」

「那我呢?」玄淨無笑眯眯的說道。

「榮幸之至。」蕭寂也噙著笑答道。

起身,蕭寂彈彈身上的塵屑,轉身向遠處走去,頭也不回。

「自己小心着點。」淡淡的聲音隨風而來。

玄淨無閉着眼睛,感受着冷風吹過身體時帶來的不適,以及和冷風相差無幾的那句話,但他還是會心一笑,大聲說道,「有你在,玉闕山會很安全。」

聲音飄蕩在玉闕山,隨着山風來來回回的繞了好幾圈后才消失,也不知道蕭寂聽到了沒有。

玄淨無重新合上眼,繼續之前沒有睡醒的覺。

「別再咬我了,負責給你扔怪獸嘴裏去。」玄淨無睡之前,也不忘在小兔子的脊骨上拍了兩下,以作警告。

玄淨無的懷中,小兔子自然不會高興,『哼哧哼哧』的吧唧了嘴,表示玄淨無不領情外,再沒有其他辦法抱怨這個可惡而又自大的夥計,它就只能往玄淨無的懷裏鑽進去,鑽的深點,找了塊厚實暖和的地方趴下了。

玄淨無也很體恤小兔子,用手給小兔子留出了呼吸用的小縫,又給它把身上的衣襟疊了幾疊,給蓋在了小兔子趴着的身體上。

……

烈風嘶嘶,陰冷的寒風吹遍了玉闕山。

干支枯葉,在這樣的季候中,像是依舊沒有熄滅生命的火花,風吹過,還在頑強的簌簌作響。

是悲戚,也是歡樂。

來年的春夏,它們將摒棄枯葉蝶的軀殼,脫胎換骨,成為生命里最蓬勃的極點,這是它們的驕傲,也是現在的期待。

而在深處,玉闕山的一切還在等待復甦的時候。這裏,卻成為玉闕山最奇迹的地方。月光下,滿目所過,都是妖嬈綽約的繅絲花。風雖陰寒,但能夠嗅得見這馥郁芬芳的香氣,還是很溫暖的。

蕭寂來到山坳的邊沿,凝視着紅艷婆娑的花林。

「你來做什麼?」女子提着劍,從花林里走了出來。

蕭寂聞言,說道,「就想請教古孫邈荍姑娘。自古而來,七情劍從來都是一起出現在世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其他幾柄神兵的下落?」

古孫邈荍盯着蕭寂,緩緩說道,「蕭寂還怕七情劍么?」

「古來今往,聖德神魔,皆有所懼之物之人,何況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蕭寂漠然,向著花林走去,「況且,你若告訴我七情劍的下落,我會告知於你青絲劍不為人所知的秘密。」

「如何?」蕭寂問道。

「青絲劍,秘密?」古孫邈荍挑眉說道。

蕭寂笑笑,說道,「對,青絲劍傳人從不知道的秘辛,而我恰巧有。」

古孫邈荍聽罷,不為所動,「我知道,青絲嗜主,已是由來已久的事情,想要在我這代改變青絲劍的所有弊端,我未必就有這個本事。」

「況且。」古孫邈荍頓了頓,將手裏的青絲劍平放在了繅絲花的樹杈上,拍了拍手,繼續說道,「你說,人呢,就是不知足,有了好處,卻發現壞處多於益處,想要做更多的事去彌補已經發生的過錯,都認為還來得及。然而,只不過是亡羊補牢,徒增煩惱罷了。」

蕭寂轉過身,靜靜的聽着古孫邈荍的話。

「蕭寂,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古孫邈荍掃了眼蕭寂的背影,不知所謂的笑了笑,「貪得無厭,還是慾海沉淪呢?」

蕭寂搖搖頭,伸手凌空抓去,元力傾瀉,所過之處,並不見繅絲花滿天飛舞。

柔和的元力,從蕭寂身邊開始,一直遊走到花林的末端,像是和訊的風吹過繅絲花,盪起陣陣漣漪,花粉溢向空中,香氣撲鼻,令人陶醉其中。

身後,站着的古孫邈荍,除了嘴角隱現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意,便沒有了任何多於的表情。只是,在瞬息之間,她的神色又回歸於平靜,跟之前手執青絲劍的古孫邈荍無二。那須臾間的神情變化,不知道代表了什麼。

而這,蕭寂並沒有看到。

古孫邈荍沒有理會蕭寂的所作所為,默不作聲的凝視着元力攜裹着的繅絲花的花瓣,慢慢飄落在了蕭寂的手掌中。

蕭寂捻著花瓣,靜靜的感受着。

「你的武學造詣當真是不凡。」古孫邈荍的這話的確不假,也是她的真心話,「天賦異稟。」

相較於年輕一輩的子弟而言,蕭寂不僅有着碩厚的根基,還有數千年來蕭家日積月累下來的巨大無比的財富。

而這財富,並不是金銀財寶。

古孫邈荍側目而視,躺在繅絲花樹杈上的那柄劍,就已經是時間少有的絕世神兵。然而,這跟眼前的蕭寂相提並論,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世人皆知天下財富居於安豐帝朝,但卻不知道的是,現今天下中,真正的財富不過是寧家與蕭家,玄家各有所得罷了。」古孫邈荍吸了口氣,平靜的說道,「寧家傳承百年,靠的是運勢,財富皆置與人前,多的莫過於熙世臻寶,少有的卻是異世之寶。」

「所以,寧家是個未知。」古孫邈荍轉身,朝着山坡上走去。

而在丈許開外,不知是故意為之,還是有其他目的。

古孫邈荍身不轉,頭不回,目不斜視。簡簡單單的回手,掌心的元力就溢流了出來。同樣的隔空取物,同樣的手法,不同的技巧,彰顯出了不相符的武學神技。古孫邈荍的元力,要比之前蕭寂的輕柔許多,然而抓去青絲劍的力道卻比蕭寂的要凌厲的多了。

元力附劍,及目不及,便已將青絲劍挽入手中。凌厲的氣勢,磅礴的元力波動,都穩穩噹噹的被古孫邈荍控制在了她自己想要的範疇里。

青絲劍迸射出的殺氣,絲毫沒有傷及到繅絲花,那怕是一瓣花,一片葉,都完好如初。

繅絲花旁,蕭寂感覺著背後散發出的劍氣,眉目微皺,但他還是忍住了,半言不吐,隻字不提。

蕭寂回身,直視着坐在遠處的古孫邈荍,青絲劍已經放在了她的左手邊。

同樣,古孫邈荍也抬頭看着蕭寂。

四目相對,沒有殺心,也沒有任何多於的嚴肅感。好似兩個陌生的江湖人,擦肩而過時好奇的盯着對方凝視了些時間。

示威,並一定要擺在明面上。

他們都知道,沒有任何意義的眼神,才能緩解當下的氣氛,劍拔弩張的氛圍。

古孫邈荍低下了頭,沒有再和蕭寂對峙。

「蕭家和玄家。」古孫邈荍繼續訴說着記憶中的事情,「玄家遺澤萬年,承載百代,溯世不殆,根締不絕。而他家才是真正霸佔了天下財源的巨獸。『擇一而籠世,索三方鑄脈』,這是玄家萬年不滅的真正所在,縱然是在香火單薄之時,也沒有見得上蒼收了玄家血脈。這便足以證明,玄家才是世間巨摯,天地之神。」

古孫邈荍緩了口氣,抬眼瞅了瞅若有所思的蕭寂。

「蕭家,崛起於千年。蕭咒承載之下,神魔避之,鬼怪瑟抖。」

「然而,讓所有人,以及後世子孫記住蕭家的,是千年前蕭咒以己身之力,屠戮天下神魔。那一戰,才是真正奠定了蕭家在江湖和修行者間的地位。有此所致,世人皆曉蕭家要比當是的朝廷更加厲害。」

「就比如現在,你蕭家就單單你一人,就足夠寧弋灃身心俱疲了。更何況你和玄淨無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豈能不讓所有人後怕。」

蕭寂默然不語。

古孫邈荍起身,猛然抽出青絲劍,翻掌間將青絲劍打入土中。

劍鋒沒入動土,劍身在古孫邈荍的手心下錚錚作響,粉嫩的熒光愈演愈烈,青絲劍的動靜也隨之增加。

古孫邈荍滿意的笑笑,看了看眉頭緊鎖的蕭寂。

戛然間,她又在劍璏上重重往下一壓,元力瞬間澎涌而出,將本就劍鋒沒入土中的青絲劍,又把劍身的三分插入了土中。

輝熒大曜……

青絲劍的顫動更加激烈了。

蕭寂泠然驚到,霍然轉身,勁風帶起衣袍,咧咧聲大作。他看向了身後的繅絲花。

粉嫩的花瓣更加豐潤飽滿,細膩光滑,像極了剛剛出得閨閣的少女,懵懂無知,嬌羞可人。

然而最神奇的是,繅絲花的花瓣漸漸變得熠熠生輝,就像是在繅絲花的花瓣上爬了上萬隻和繅絲花顏色相同的螢火蟲。

景象一度壯觀,竟然令蕭寂瞠目結舌,難以言喻。

蕭寂的身後,不遠處的古孫邈荍瞄著花林,問道,「與你探知的是否如出一轍?」

「果然,你是在養屍。」蕭寂驚訝的說道。

「那麼,現在不知可否能與閣下一戰?」古孫邈荍輕蔑的說道。

蕭寂驟然迴轉身體,微睜着眼,看着古孫邈荍,說道,「你想戰?」

古孫邈荍點頭,「一劍。」

「好狂妄。」蕭寂忽然之間跟變了個人似的,森森冷厲的殺氣開始瀰漫在花林周圍。

「那我就接下古孫姑娘的這一劍。」

古孫邈荍終於握住了青絲劍的劍莖,並向後退了幾步,說道,「接下了,我告訴你一柄不輸七情劍的神器。」

「是嗎?」蕭寂寒氣逼人的說道,「但我更想要七情劍的訊息。」

「暹刃,袖劍。」

「什麼?」

聲音很大,就表示跟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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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墟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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