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良夜買斧上山
方才，她無意間的自說自話，竟被王酒兒聽見，尹子染神色頗有些不自然。
她掩飾般的輕咳一聲，「我是罵我自己以前太笨，給你出了無用的法子，你真不該信我說的。」
尹子染雖然是隨口一說，可這句話不知怎麼便觸了王酒兒的逆鱗。
「老大，你怎能說這種話。」王酒兒聲音陡然拔高，眸中夾雜著一絲受傷。
他在尹子染面前一向乖順，叫他往東便不會往西，可此時竟似真的著惱了。
「哪……哪種話？」被王酒兒突如其來的嗓門一驚，尹子染略有些呆愣地瞧著他。
他兩個說話動靜不小，已有其他好熱鬧的工人瞧了過來，尹子染有些不大自在。
王酒兒卻渾然不覺，他急急地說道，「我自小無父無母，旁人見我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嘲笑我欺辱我，只有老大你，會護著我，也會教我東西。若我連你的話都不信，那還能去信誰？」
竟是如此，怪不得王酒兒對待旁人凶神惡煞並無耐心，可對待尹子染卻這般敬重。
王酒兒孤兒一個，若想平安順遂的長大，許是天方夜譚。
想來也是成長過程中遇著太多挫折，這才促成了他那橫行霸道的性子。而他將搶奪財物看的那般尋常，怕也是因為無人教導。
這些日子相處，尹子染早就察覺了。王酒兒本性並不壞，他雖將兇惡跋扈當做習慣，可那也是面對旁人的冷眼，不得不學會的自保之法。
而對這樣的王酒兒來說，會護著他、教導他的老大尹子染，自是極為重要。
念及此，尹子染再看向王酒兒，瞧見他狀似急躁，實則隱隱含著慌亂，一時之間，竟覺得有些心疼。
她放柔了語氣，「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先前教你的法子實在不對，想告訴你更合適的罷了。」
王酒兒聞言，終於放鬆了下來，將信將疑地看向她。
尹子染直言，「你既然想娶曉月姑娘，日後是要跟她一同過日子的。如今你一貧如洗，所有錢都拿去買棺材了。你自己怎樣潦倒倒是無所謂，可你捨得叫曉月跟你一起餓肚子么？」
王酒兒眉頭緊蹙，眸中的光漸漸黯淡下去。他思索了一會，似乎在想象日後的日子。許久，他才無措的搖了搖頭。
將他的表情瞧在眼裡，尹子染便知他是將那些話聽了進去，趕緊趁熱打鐵，「再者說，你心悅人家，可你清楚對方的心意么？你每次去買棺材她可記住了你？對你有沒有什麼好印象？」
尹子染每問一個問題，王酒兒就用力的搖頭，表情越發茫然。到最後，一雙黑眸里全是無措，可憐巴巴的垂著頭，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
直到他抬起頭，看到尹子染似笑非笑彷彿成竹在胸的模樣，這才恢復了些神采，急道：「老大，你有法子解決這事對不對，你便告訴我吧。」
他眼神專註，倒真有幾分上進求學的意味，偏偏學的卻又不是什麼正經玩意。
尹子染忍不住輕咳一聲，「法子自然是有的，很簡單，便是你從現在開始，要努力存錢，三五不時挑些女兒家喜歡的物件，買了送過去。畢竟，想娶人家姑娘，得先叫人家記住你不是。」
「聽明白了么？」
王酒兒恍然大悟，忙不迭的點頭，「明白了明白了。」但他那瞭然的狀態並未持續多久，面色又變得迷茫，「不過女兒家的東西，指的又是什麼？」
他明白個啥，獃子！
無奈之下，尹子染只得應允，待會搬完貨之後，親自幫他斟酌斟酌。
王酒兒大喜，下午幹勁十足，幫著尹子染一起，提前搬完了貨物。為的便是讓尹子染陪著他去挑禮物。
混在熙攘的人群中，尹子染盡職盡責地在商鋪間四處環視著，尋找合適的物件。
在王酒兒的催促聲中，尹子染最終選定了一支木簪。這簪子材質普通，但勝在雕刻精緻，花樣也不俗。那雕花的老婦手巧，眼光也獨到，攤子上許多簪子，叫尹子染都忍不住動心。
王酒兒捏著那支木簪，面色有些猶疑，「老大，就這麼只木簪子，能行么？」
尹子染聞言，下巴揚起，篤定的開口，「當然能行，你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做，那曉月姑娘定會了解你的心意。」
「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旁的事情我不敢保證，但男女之間的這些事，沒有我不清楚的。」尹子染眸光流露出得意，畢竟她讀過的言情故事多如牛毛，見證的愛情也多得難以計數，所以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尹子染一邊說著，一邊不由自主的拿捏起了專家身份，淡淡地環視四周。
不料，卻在下一秒，直直對上了一雙澄澈的眸子。
溫良夜就立在對面鐵匠鋪門口，靜靜的看著她與王酒兒，不知站了多久。兩人之間距離很近，方才尹子染說的話，他定然是聽到了的。
尹子染覺得面上發燙，瞧見了他背上的斧頭，試圖轉移話題，「你扛著斧子是要幹什麼。」
笨重的斧頭，與溫良夜出塵的長相屬實不搭。可他氣度卓然，就那般立在原地，縱使是千般違和也都消弭於無形了。
他淡然的聲音響起，「回夫人，良夜要去砍柴。」
尹子染覺得好奇，問道：「砍柴……是要去山上？」
「是，在與月兒村相去不遠的鳳鳴山，那裡木材品質更好。」溫良夜耐性極佳，認真地答了。只是他並未說出所有，鳳鳴山木材品質的確上佳，但卻是因為深山危險，鮮少有人過去。
溫良夜不說，尹子染自然也不曉得鳳鳴山是原始危林。
她只覺得溫良夜這般清瘦的身形，是不適合做砍柴這等重貨的。
想了想，她便主動開口要求，「那你帶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聞言，溫良夜沉默的瞧了她一會，並未答話。
沒想到尹子染依舊堅持要去，態度十分堅定。
溫良夜眉頭微蹙，「夫人莫要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