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老朋友』的談判2

冰寒皇宮的宴會伴隨著夏日列陽逐漸從西邊落下而獲得了短暫的停歇。

自然，凱爾這個艾溫特萊的新任首相，並未能與身為貿易大臣的洛龍明談出任何實質性的結果。

雖說雙方談判的主要焦點在於價格的礦石供應量問題上，但經歷過類似「天罰之火」降臨的洛龍明始終無法下定最後的決心。

再加上洛龍明要求凱爾在決定用女皇的印章蓋在寫有「不得將天罰之火用於炎火帝國」的條款中，貿易談判似乎一時陷入了僵局。

無奈，凱爾只得暫時恭謹地將洛龍明送回招待他們的皇宮會館中，進而再找尋其他機會。

......

「戰爭才會帶來和平，無知才能造就力量，沉痛之後才是自由。蒂莫德老兄，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拿著羊皮紙書寫的貿易協定，特意穿著艾溫特萊深藍色禮服的蒂莫德回味著剛才菲洛在他臨下機械車時的話。

這或許是一個警示，或許是一個威脅，或許是在對他預示著什麼。

不過，在踏入會館幽暗寂靜的長廊之後，蒂莫德反而沒有了剛才那種半受脅迫的感覺，反而是一種令他渾身血液有些沸騰的激動感覺。

「老熟人啊，洛龍明。為什麼你還活著？為什麼我會與你要在這裡相見？我曾經發過誓忠誠於炎火帝國，忠誠於皇帝，甚至忠誠於自己的軍人身份。這三十年來我一直是這樣做的。我沒有牽扯進任何有關炎火帝國的事情中去，也在刻意迴避著任何有關帝國的事情。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讓我要見到葉明遠了，卻要以有損炎火帝國的利益作為代價。」蒂莫德內心糾結道。

但他無法停下腳步，雖說只要走到這條牆上每隔一米就搖曳著燭火的老式走廊盡頭，再踏上寂靜地幾乎會有莫名觸手會在黑夜中纏繞脖頸的幽黑樓梯，他也就走到了炎火帝國貿易大臣所在的房間。

就像三十年前一樣，明明自己從葉明遠變龍之後就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且之後在南都和帝都的一切經歷都在不斷印證著這一事實，但他無法阻擋。

上一次沒有阻擋得了龍慶的進行，沒有阻止失落之城降下天罰之火，也沒有能夠阻止龍境的開啟。

所以這一次，在自己想要與葉明遠相見的慾望，以及兩國明顯可能的齷齪合作下，蒂莫德並不能成為那個阻止的人。

他或許沒有力量和理由，或許，兩大帝國也在期待著這一合作。

但見識過天罰之火毀滅帝都威力的他，自然知道能夠製造出天罰之火的礦石，將會對造物主創造的萬物來說意味著什麼。

或許，它，天罰之火，會挑戰造物主的權威。

或許，它，將會是激怒造物主進而毀掉這個世界的鑰匙。

胡思亂想之間，蒂莫德不由自主地已經跨過了漆黑寂靜的走廊，來到了那扇用金色油漆粉刷的「204」號房間門口。

「到了，就是這裡。」蒂莫德說著，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彎曲做鷹爪狀，然後用後部的關節抵住了門口，準備敲門。

在這有著微弱光線的環境中，蒂莫德也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壓抑感覺。彷彿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當他將手指高舉的時候，他近乎能夠清晰地聽到心臟在劇烈地跳動。

不過，漆黑的壓抑和內心澎湃湧起的激動並沒有遲滯他的行動，相反，還是讓他完整而快速熟練地完成了敲門的動作。

咚，咚，咚。

「誰啊，等一下。」

傳出來的是一個少年稚嫩的聲音，用的是炎火帝國國語，但對蒂莫德來說竟然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

當門拉開之後，是一個穿著炎火帝國紅色服飾，拖著袍子，口中嘟囔著語速幾乎快到令蒂莫德聽不清的少年，「你進來吧，如果是為了白天的事情，我們帝國不太可能有讓步......」

少年說著，在有些簡單的房間中快速穿行，並沒有回頭看蒂莫德一眼。

或許因為房間中的燈光也不算多亮堂，估計是凱爾特意安排的，蒂莫德也沒看清眼前少年的模樣，徑直跟著走了進去。

索性，貿易大臣所在的客廳燈光倒是亮堂了不少，蒂莫德舒了口氣，將手中的羊皮協定緩緩放在木頭茶几上之後，當著半閉著眼，一臉衰老像的洛龍明面，坐在了他的對面。

不知是精神狀態一直不好，還是刻意沒有理會眼前這個明顯的艾溫特萊使者，洛龍明與蒂莫德半對視了接近五分鐘的時間后，才由蒂莫德率先開口。

「您......還記得我嗎？」

「你？」洛龍明似乎被這個有些熟悉的渾厚聲音所吸引了。

他用手拉開蓋在身上的毯子，像四周亂抓了幾下，然後借著拉力，緩慢從沙發上正做了起來。

「我們的......話，你說得......很標準。在這裡......說得很標準的人不少。但是......但是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好久遠的故事......故事了。」

洛龍明雖說眼睛也有些花了，並不能完全看得清面前的蒂莫德，但他還是自顧自地說著。

不難聽出，在說到久遠故事的時候，他的聲音幾乎有些哽咽。

「是啊，我也有一個久遠的故事想跟您分享，貿易大臣。雖然我這次還是來和您簽訂貿易協定的，但我卻不像先談這份違背自然規律的協議。因為我也曾經對抗過某個試圖毀滅一切的孩子。」蒂莫德認真地說著，他的腦海中三十年前的一切開始像造物主創造這個世界時一樣不斷的開始湧出。

「對抗？我也參與過，不過......不過我想先聽聽......你的故事。」洛龍明有些有氣無力地說道，勉強正了正身子，將綉著雪花圖案的毯子放在一邊，用手顫抖著拿起咖啡杯，緩慢地放在嘴邊。

這是他感興趣的故事，所以，為了防止自己因為衰老而在不經意間又昏昏睡去，他需要咖啡來提神。

「那是在您的故鄉，也是我曾經的故鄉。」蒂莫德用了一個喜聞樂見，但有些深沉的開頭。

「我曾經認識了一個少年，他或許來自帝國的西部，或許來自帝國的北部。但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暈倒在了通往西部的道路上，而他在睡夢中自稱來自北部。不過，我收留了他，和另一個魔源師一起，將他安排在了帝國的都城。他似乎是失憶了，而且並沒有任何與他有關的人尋找過他。不過，在某次我得到了一塊蘊含著巨大能量的石頭之後，他彷彿是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召喚，被打開了沉睡的血脈。於是，他在睡夢中得到了一些失去的記憶，或許是零碎的，或許是連續的。總之，在一場**的慶典到來之前，他還是選擇要離開都城，去尋找屬於自己的記憶。」

「聽起來是一個冒險的......冒險的勵志故事。那個男孩......應該有些使命吧。」洛龍明用蒼老但有些溫柔的聲音猜測道。

「沒錯，他擁有使命。」蒂莫德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但他的使命，或者說去尋找記憶的旅途確是早已被安排好的。還沒出都城多久，他所乘坐的列車就遭到了襲擊，他在火焰中擊敗了敵人，總算是逃到了第一目的地。他以為在那裡就能離開都城，或者找回更多的記憶。但他錯了，我的朋友也在那裡，他有意無意地給予了那個少年錯誤的引導。所以，他去了南方，一個濕潤炎熱，而充滿生機的城市。但他在那裡並沒有得到更多的記憶，反而因為皇帝早先的命令而被我的朋友連累，成為被抓捕的對象，並且受了傷。」蒂莫德說到這裡，突然感覺心臟像是被某種尖銳的物品刺了一下，有些疼痛，但稍縱即逝。

「這故事......開始有點熟悉了。」洛龍明點了點頭說道。

「那我繼續了。」蒂莫德說道：

「之後，我接到了皇帝的命令，前往那個城市去拯救他。因為之前要傷害他的那些人其實和皇帝並沒有多少關係。他們的行動是私下裡的，或者說是為了滿足某種私慾。於是我見到了他，那個並沒有恢復多少記憶的少年。我知道，他的身邊可能還存在著某些危險，所以，我打算帶他去南方最大的城市，然後再回到都城。於是，我們前往了一個中轉的城市。」

「那裡都是白色的，一片潔白的風格。不過少年和我卻被一群後來證實是帝國士兵的人襲擊了。我受了傷，而他，卻化為了一條龍。一條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龍，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龍？那是......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了，我好像......好像也見過一個被稱作龍之少年的孩子。不過，這麼多年了，加上帝都的那件事，他恐怕不會再活著了吧。」洛龍明嘆息道，不經意間眼角竟然感覺有些濕潤。

不過，好奇心還是驅使著他對著蒂莫德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之後，雖說他變成龍幾乎毀滅了一個小鎮，但我還是拯救了他，將他變回了人類。之後，我遇到了帝國一大家族的大小姐，她在戰鬥中是那麼的鎮定，不像一個女孩，倒像是一個男人。說實話，我喜歡她，我曾經喜歡過她。雖然後來知道她親手被她父親殺害了，但我卻沒有任何能夠為她報仇的能力。甚至到了現在，他的父親也死去了吧，我就再也沒想過這件事了。」蒂莫德長長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

「不過那會兒去南方最大城市之後，我看到了一條人類工業能夠製造出來最長的喬。我登上了橋上行駛的列車，但遇到了幾個刺客。不過他們並不是我的對手，當我解決掉他們之後，我遇到了一個比我大一些，但很強壯，也很忠誠的男人。他對那個大小姐只有尊敬和保護。後來，在參觀一處不得不參觀的遺迹時候，我遇到了那幾個刺客的幫手，那個男人也和我並肩作戰，最終打敗了他們。至於後來，我回到了都城，在準備阻止一場災難而陷入昏迷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少年，那個大小姐，甚至是那個男人了。」

蒂莫德有些失落地講完了整個故事，他又長長嘆了口氣。

但當他整理完情緒抬頭準備問洛龍明對故事的看法時，洛龍明蒼老的布滿白色鬍鬚和頭髮間已經布滿了淚水。

很明顯，他也經歷過這個故事，他就是蒂莫德提到的主角之一。

「你......你是葉古嗎？」回想起古老的痛苦回憶后，洛龍明不敢相信地試探性地問道。

「沒錯，洛龍明。我不僅等待過你，而且也在找那個少年葉明遠。不過，造物主還是眷顧我了，我終於找到他了。」蒂莫德雙眼有些濕潤地微笑道：

「就是不知道他找到了一些記憶沒有。不過，這殘酷的現實讓我三十多年像在做夢，但見到了你，之後也會見到葉明遠，讓我感覺世界又清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