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線天旁，血劍山莊

三川口，是蕭國東方的一個小港口，三條大河聚於此處，河面陡然拓寬，寬達數百米，三川口之名也由此而來。

這天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大地之上還飄著淡淡的薄霧。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寂靜，一名背負寶劍的英俊少年，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在朦朧霧氣中，一衝而出。

少年一拉韁繩，隨著駿馬前蹄高高揚起，駿馬慢慢停了下來。少年端坐駿馬之上，向著不遠處的三川口望去。

這少年，正是殺死張楓雨夜離鄉的楊天行。他一夜疾行五百里，總算在清晨時趕到了三川口處。

天時尚早，往日布滿許多船隻的河面上，此刻還是空曠寂寥。只有一隻小船靜靜漂浮其上，一名腰背佝僂的老船家，頭戴斗笠，一邊手持魚竿悠然垂釣，一邊在等待著擺渡旅人的到來。

老船家年紀大了，在白天有其他船家競爭的情況下，鮮有擺渡旅人選擇坐他的小船。他惟有早出晚歸，在一早或是一晚，靠運送幾個孤零旅人艱難度日。

今日，老船家的運氣不錯，一大早就遇到了一位客人。

「船家老丈，可拉客否？」楊天行跳下馬背，先是牽著駿馬來到大河岸邊，然後高聲朝著老船家喊道。

「拉客，當然拉客，公子請稍等片刻，小老兒我這就泊船靠岸。」老船家聞言喜不自禁，魚也顧不得釣了，連忙架著小船朝著岸邊駛去。

「敢問公子，是要去往何處？」老船家布滿褶皺的臉上，充滿了喜悅的表情。

待看到楊天行身邊的駿馬後，他眼睛又是一亮，還不待楊天行回答，又立即補充道：「公子，馬匹沉重，若是這馬匹也要隨您上船的話，小老兒我可是要多收兩倍銀錢的。」

老船家雖然略顯市儈，倒也淳樸，楊天行臉上微微一笑，然後開口吐出六個字來：「雙龍澗，一線天。」

這雙龍澗，一線天，正是楊天行此次要前往的去處。在余元未進入楊府之前，他所在的江湖門派叫做血劍山莊，這血劍山莊正是位於這雙龍澗旁，一線天上。

「昂。」老船家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他的腦袋頓時間搖地似撥浪鼓一般，口中連連拒絕道：「不去，不去，那地方可是萬萬去不得啊。」

「哦？那地方有何去不得之處？」楊天行心中略感詫異。

「公子你難道不知，那地方可是坐落著兩大江湖門派，雪劍山莊和羅漢門。那些江湖中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過的都是刀口舔血廝殺兼并的營生，就連當今朝廷也奈何不得他們，小老兒我可是萬萬不敢去的。」

「原來如此。」楊天行心中恍然，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江湖的確是他們避之不及的地方。

「老丈只要你將我送達彼處，我便將身後這匹駿馬贈送予你，你看這樣如何？」片刻沉吟之後，楊天行忽然如此對老船家說道。

老船家抬起腦袋向後望去，當打量過楊天行的駿馬時，他的眼睛立刻一亮。

老船家活了一輩子，他也是識馬之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楊天行的這匹駿馬，至少能價值千金。

若是得了這匹駿馬，那他之後餘生便不必日日如此辛勞了啊。

但是老船家還是緩緩搖了搖頭。駿馬雖好，但還是沒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老丈實不相瞞，我亦是江湖中人，有一身本領在身。我向你保證，只要有我在，便沒有可以傷得了你。如此，你可願意？」楊天行又如此接著說道。

老船家聞言又開始打量起楊天行來，可是他的眼中卻充滿了懷疑之色，他雖然嘴上不說，但言語卻全部寫在了臉上：「娃娃，你毛怕是還沒有長齊吧，能有什麼江湖本領？」

楊天行會意，哂然一笑。恰在這時，一隻小雀從河邊野草中飛起，楊天行未曾扭頭，只是右手急速一甩，一隻飛鏢就已經急速飛出。悲啼聲過，小雀從半空落下。

老船家向小雀看去，他無比震驚地發現，那枚飛鏢不偏不倚，準確無比地從小雀咽喉中穿過。

「公子好功夫，是小老兒眼拙了。有公子在，小老兒無憂矣。」老船家請楊天行上船，將駿馬趕至船上，再拿起一根竹竿一撐，小船就離開了河岸，向著遠方駛去。

小船之上，楊天行負手站於船首，他的雙眼之中，冷峻、痛苦、不舍、迷茫相繼閃過，最終變成了一抹堅毅。

自今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天大地大，任其馳騁。

三個時辰過後，日上當頭，小船在一處碼頭處靠岸了，好在並沒有江湖中人前來打劫勒索，楊天行向前邁出一步登上了岸，老船家則載著已經屬於他的駿馬，喜滋滋地回去了。

楊天行抬頭前望，發現兩座高聳的大山之間，一條筆直的小道貫穿而入，直插山腹之中，不知何處是盡頭。

遠處，兩側山峰邊緣，遠遠便可看到旌旗招展，護衛林立，刀劍橫空，山路蜿蜒，山峰深處，建築連綿時隱時現。

近處，港口碼頭之處，船來船往，人流不息。

江湖門派講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擲千金，及時行樂，因此儘管知道此處危險，還是有許多商人前赴後繼樂此不疲，無數糧食貨物美酒珍玩聚於此處。

道路兩旁，兩隊護衛分兩邊站立。

左邊護衛手持長劍，身穿白衣髮髻盤起，衣服髮飾與普通百姓並無差別。

右邊護衛則不然，最醒目的當屬他們光禿禿的腦袋，個個凶神惡煞，衣服袒胸露乳，武器也是千奇百怪，有什麼九環戒刀，狼牙棒，降魔杵，鐵禪杖，不一而足。

「左邊應該就是余爺爺所在門派血劍山莊中的弟子了，看他們身穿白衣，應該隸屬於白雪庄。右邊雖然是一個個大和尚，但余爺爺曾經告訴過我，他們可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惡魔，我應該小心他們才是。」楊天行念及此處，邁步向前中，心中亦多了一份謹慎。

「各位往來的客官，大家都來看一看嘞，本店不僅飯食可口，更有冰窖冰凍三日的美酒，保證各位吃得舒爽喝得盡興。」

一棟二層酒樓前，店小二一邊搖擺著手中的毛巾，一邊大聲吆喝著。

恰在這時，楊天行在酒樓之前走過，店小二看到他身後的寶劍，眼睛一亮，立刻來到他身邊，將他喊了下來。

「這位公子，天已正午，不如進我們小店吃些東西再行上路吧？」店小二一臉殷勤道。

經店小二如此一說，楊天行還真的感到幾分飢餓之意。

「也好。」楊天行淡淡點頭，隨店小二走進酒樓，在角落裡的一張小桌上坐了下來。

「公子要吃些什麼？我們酒樓有香噴噴的牛羊肉，有外焦里嫩的烤雞鴨，還有……」

楊天行打斷了店小二滔滔不絕的說辭，只是淡淡說了句：「給我來一碗素麵就好。」

隨即店小二聞言臉上一愣，不再滿臉諂笑，不再點頭哈腰，而是一邊轉身離開，一邊嘴裡不停嘟囔著：「我原本以為是個一擲千金的江湖公子哥，不想到頭來卻是一個窮鬼。」

不多時，一碗素麵端了上來，楊天行不理會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一邊低頭吃著素麵，一邊觀察著酒樓中的其他食客。

此間酒樓地處江湖，其中食客來自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無所不包，黑白善惡無所不容，他們更是性格豪爽，幾杯美酒下肚，便爭相分享起自己的所見所聞來。

其他不說，就這短暫的時間，楊天行便聽到不少有用的消息，感覺漲了不少見識。

尤其其中一人，更是吸引了楊天行的注意。

只見此人身穿白衣，十七八歲年紀，雖然其是一瀟洒公子打扮，但生的卻是柳眉彎彎唇紅齒白膚白貌美。

他伸出五根纖細秀美的手指，將一杯清茶端至嘴邊，櫻桃小嘴嘟起，秀月臻首微搖，其一靜一動之間，每個動作都流露出別樣的魅力。

在這公子身邊還有四名護衛守衛左右，每一名護衛無不都是身材壯碩滿懷煞氣，他們兇狠的目光掃過身邊經過的每一行人，只是在不經意間掃過此公子面容的時候，卻悄悄流露出無盡的愛慕之色。

這白衣公子雖然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楊天行一雙眼睛。楊天行端起茶杯，眼睛掃過此人耳朵上的一雙眼洞，不由得嘴角微微翹起，臉上亦流露出一絲微微笑意。

只是這抹笑意很巧妙地被茶杯遮擋，沒有被此「公子」發現。

就在這時，酒樓門口處，一陣罵罵咧咧的喝罵聲響起，隨即一群凶神惡煞的光頭和尚從外面闖了進來。

這群和尚一進入酒樓，腦袋就左右搖擺個不停，彷彿在努力尋找著什麼。

當他們看到那十七八歲的白衣公子時，眼睛都驀然一亮，隨即不約而同地朝著白衣公子包圍而來。

白衣公子身邊的四名護衛，在看到這一群和尚的一瞬間，無不臉色大變。眼見這群和尚朝白衣公子包圍而來，他們立即快速站起身，但還為等他們將寶劍從劍鞘中拔出，就已經紛紛被這群和尚打倒在地。

「吆，真是想不到，這窮山溝溝里，竟然還有如此美麗動人的秀氣小哥兒。本來今日本大爺想著出來劫掠一名女子玩玩，但是比起普通女子，這名秀氣小哥兒似乎更能引起本大爺的性趣。」

「來這位美麗公子，讓大爺我摸一個！」為首的一名和尚走到木桌旁，先是用手指勾了勾這位公子的下巴，說出這麼一句話后，隨即便作勢朝著公子好看的俏臉上摸去。

「你這和尚，真是好大的狗膽，難道你不想要你的性命了嗎？」

被人當眾如此調戲，白衣公子頓時勃然大怒，俏臉更是由於憤怒變得通紅無比。他一把將背在身後的長劍抓在手中，隨即向著前方怒目視去。

可是，當白衣公子看清楚那領頭和尚的面容，以及已經將他包圍起來的其他幾名和尚時，他的面龐卻陡然蒼白起來，更有絲絲冷汗從他的額頭上流下。

「雪劍山莊白莊主的小女兒，白碧雲姑娘，我們好久不見了。」領頭和尚獰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