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一百四十四。
「這個給你。」
兩人剛找了個地方坐下，蘇清河就從背包里拿出了一小玻璃瓶的水。
皇甫雍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什麼？」
「山上的雪，」蘇清河笑了，「那天跟你打電話的時候裝的。」
皇甫雍已經知道他當時是從珠穆朗瑪上打來的電話，心裡好笑他做這種沒什麼意義的事，但又高興於他念著自己這回事，手上拿著玻璃瓶轉了轉，收進了口袋裡。
「該回去了。」他觀察著蘇清河的表情，思考著要怎麼說下去，「電視劇和電影都到了要開機的時候…」
「等會再說這個吧。」蘇清河看著菜單，頭也沒抬，「你要吃什麼？我請客。」
皇甫雍：「……」
「藍莓蛋糕吃嗎？」他將菜單推過來，修長的手指點在色彩斑斕的圖片上，「我想吃巧克力的。」
「…謝謝，我不吃。」
蘇清河看著他，突然笑了一笑，將菜單合了起來：「那我也不吃了。」
皇甫雍：「……」
他突然將前額的劉海扒開，摸著頭上的一處指給他看，「這裡是去潛水的時候不小心磕的，縫了三針。」
皇甫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雖然聽上去好像很疼，但其實並沒有那麼疼，」他接著道，「就是縫針的時候把頭髮剪了一塊，禿了兩三個月，只能臨時買了假髮，那段時間都是戴著假髮照的相。」
皇甫雍遲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頭上的那條淺肉色的線，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張哥這次帶我走了很多地方，其中的大部分地方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他還說，如果我願意的話，他願意繼續跟我合作，帶我去各種各樣的國家，親眼見識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事…」
眼看著皇甫雍的臉色越來越沉，蘇清河低頭笑著停頓了片刻，以一種令人格外安心的語氣說道：「…可我還是想演戲。」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天的我會說出那樣的話。」他低著頭，臉上掛著淡淡的自嘲的笑容，「——或者應該說，我能夠想起當時的心情，卻不能理解當時的自己。」
皇甫雍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
……
那是專輯剛錄完的第四天，凌晨兩點才結束了綜藝活動錄製的兩人，疲憊地回到了家中。
蘇清河拿著自己的睡衣去洗澡，皇甫雍則打開了電腦，想對他下個星期的行程做些細微的修改。
就好像他們一起度過無數個夜晚一樣，一切彷彿都很平常。
直到蘇清河洗完澡出來。
聽到聲音的皇甫雍頭也沒回地揮手示意他過來。
他卻沒有反應。
等了兩分鐘的皇甫雍疑惑地一回頭。
就看見蘇清河面無表情地站在浴室門口，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皇甫雍心裡一驚，站起來就要朝他走去。
蘇清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伸出雙手護在身前，表現出了十足的抗拒。
「蘇清河？」皇甫雍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他彷彿從夢中驚醒一般，卸下了肢體上的防禦動作，十分平和地陳述道：「我要回美國。」
有那麼一個瞬間，皇甫雍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於是他狠狠閉了下眼，確認自己還身處於現實之中，接著問道：「什麼意思？」
「我要回學院，」蘇清河語氣平淡，「我的研究還沒有結束。」
「你的意思是…」皇甫雍感覺自己的怒氣值正在飛速累積，「你要放棄現在得到的一切，回美國去做你的研究？」
「是。」
「我不同意。」皇甫雍沉下臉來，「回去睡覺，醒來后把這麼荒唐的念頭給我忘——」
他話還沒說完，蘇清河就轉身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皇甫雍眼看不對，趕緊幾個快步跑過去，在蘇清河的手接觸到門把手前將他攔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他不由得大喊出聲。
「回美國。」蘇清河表情淡然，「我是個成年人，你無權約束我的人身自由…」
「我TM是你的經紀人！」皇甫雍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你跟我簽了經紀人合同！我TM就有權力也有義務管著你！」
場面一時間好似凝固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蘇清河這才慢吞吞地開口：「可是我不想演戲了。」
……
「…其實在那之前，」蘇清河的聲音將皇甫雍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我就一直都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像是住了兩個人——一個人想回去，一個人卻想呆在這裡。」
「有時候這個強勢一點、有時候那個強勢一點…但都不會改變我要留在這裡的決定。」
「…但那天…我的理智就像是失控了一樣…完全忘記了自己想呆在這裡的理由。」
他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
皇甫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並沒有被他的笑容所打動。
見他無動於衷，蘇清河頓了頓，抬起視線直看向了他的眼睛。
「我很抱歉。」
皇甫雍只覺眼眶一熱，差點就要掉下淚來。
從蘇清河說出「不想演戲」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一直在拿自己心中那莫名的自信和所有人賭，賭蘇清河會回來。
但是越往後，他就越發地不自信，但那麼多人的眼睛看著他，讓他沒有辦法，只能強裝鎮定地挺下去。
他在發布會上的那一番話，已經把他整個人的未來都和蘇清河綁在了一起，如果這一次他帶不回蘇清河，光憑他經紀人的身份，是不可能能在柯利華面前討得了好的。
皇甫雍的失控只有那麼一瞬，他閉著眼整理了一下情緒，再睜開眼時，已看不出任何流淚的徵兆。
他剛要開口，蘇清河又搶先說道：「不過…我可能暫時還不能回去。」
皇甫雍：「…還有什麼問題？」。
他點了點自己的腦袋，「一些不得不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