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一輩子

大軍攻城。

臨淄王就像悍然不敗的長城，以鋼鐵之軀擋在眾人面前。

狼煙滾滾，死傷難以計數，手榴彈已經用盡，毒火卻還在蔓延，臨淄王以長槍掛棋，冷對十三萬大軍，開始了肉搏戰。

李凡刀殺得雙眼猩紅，深陷敵陣包圍難以自拔，莫方率領淮南舊部將他救了出來，暫且退至城下，雙方休戰一時，卻時刻都在爆發的邊緣。

李凡刀重重地喘息著，側頭看看莫方，笑容有些猙獰，「多謝。」

莫方複雜地看着戰場，嘆了口氣，「這場仗，快結束了。」

莫方扯了扯嘴角，「……我去上面看看。」

李凡刀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扯開嘴角，「……莫將軍。」他頓了頓，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搖搖頭，放他去了。

莫方若有所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奈何心中有事，並未多加註意。他一步步成為今日的淮南將領，率領淮南軍殺伐征戰，令人欽佩。

臨淄王也頗看重他。

莫方走上城牆時，臨淄王甚至轉頭對他笑了笑，「……等你多時。」

群山之中，淮南王、褚浪、歐陽也來到了那陡峭絕壁之下，烽火再燃，圍剿式的廝殺讓他們身處被動，只能一步步向著山上退去。

「你是從何時發現我們在騙你的，」沉默許久，容嚴終於忍不住出聲，「很早嗎？」

蕭予睨了他一眼，「你覺得孤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語氣中難得有些焦躁，蕭昊乾的淡定讓他感到不安了。

容嚴聽罷，卻笑開了。

這樣說來，劍侍和周陵的犧牲，並不是毫無作用，是他們料到了一切，就算名單沒有及時送出，但總歸，還事可以送出去的。

只要今日抓住蕭予……

容嚴緩緩握住了劍柄，腳邊卻猛地落下一支長箭，箭矢扎得很深，也很近。容嚴動作一頓，眯着眼回頭，看着退到半山腰上、對着自己彎弓相向的南蠻步卒，放下了手。

「容嚴！」夏語凝語氣急切，「你別亂動，等我們去救你！」

「救！」蕭予放聲冷笑，「蕭昊乾，你果真想救他嗎？」

夏語凝臉色鐵青，手中弓箭蠢蠢欲動。蕭昊乾一把按住了他，定定看向容嚴，「當然。若是你答應退兵，再放容嚴離開，朕倒不是不可以讓你從西晉全身而退。」

蕭予突然抓過厄難，冷刃含霜，劃過虛空，搭在了容嚴的脖子上，「手中無人質，卻能全身而退？」

蕭昊乾俊朗的臉上掠過殺意，「你要如何？」

「不如何？」他慢吞吞地走到了容嚴身後，目光掃過夏語凝手中的弓箭，忽地期待起來，「不如就讓一切回到原點，像上次一樣，西晉皇帝，你親自送孤與容嚴離開如何？」

「……你覺得可能嗎？」

「嘖嘖，結論不要下太早，」蕭予抬起容嚴的下巴，讓他們看清他脖子上的划痕，「這不就是你上次做過的事情，如此，孤才有保障，而你，也能去掉一個情敵，不好嗎？」

蕭昊乾皺起眉頭，不待他言，夏語凝已經勃然大怒，「你敢答應試試？！」

蕭昊乾：「……」

情勢如此危急，容嚴茫然地看了會夏語凝，卻突然笑了起來，「你還是一樣。」

「容嚴！」夏語凝眼睛通紅，這會兒誰敢跟她搶人，她就敢跟誰拔刀相向，「你別說話！我不會讓你再被帶走的，你相信我！」

人都是會變的，但夏語凝還是那個夏語凝，容嚴心裏那點忐忑突然消失了，他抬起手，慢慢握住蕭予的手臂，喃喃般道：「我父聲明盡損，淮南軍幾乎全軍覆沒，一路過來，死了這麼多人……讓你走了，我如何對得起劍侍和周陵？」

蕭予臉色一寒。

容嚴不以為意，看着夏語凝，細細記住她的眉眼，終是一嘆，「你不欠我，我不怪他。」他放空了心神，視線又默默看向蕭昊乾。

「不過就是先我一步遇見她而已，」他笑了笑，一如當初，溫文爾雅，「我知道你始終介意我的存在，今後，不會了。」

蕭昊乾目光微動，彷彿知道他會做什麼，手指不動聲色地抓過夏語凝手中的弓箭，眸中染上薄怒，「……別衝動，朕可不想讓語凝記你一輩子。」

「但我，求之不得。」

容嚴閉上眼，手臂陡然一拽！

「你？！」蕭予下意識將劍刃抽遠，怎奈容嚴動作又快又急，他只能下意識將容嚴從臂間拉開！

夏語凝驀地睜大了眼睛，心跳突然加快，瞳孔驟縮，凄厲失聲，「不……不！容嚴！」

就在此時，蕭昊乾忽地用力拉開弓箭對準蕭予！就在箭矢脫手而出的瞬間，容嚴的身體往前一傾，箭鋒快不及眨眼，兇狠地扎進了蕭予肩膀！

「王叔！快！」

霎時間，殺聲震天！

夏語凝腦袋空了好久，一把推開蕭昊乾，瘋狂地向著山下跑去！

「不，容嚴，容嚴……」

蕭昊乾在後面大吼着什麼，她一個字都沒有聽見，跌跌撞撞地跑了許久，腳下忽地一絆，眼前頓時一黑。

……

隨着莫方的屍體墜下城牆，淮南王妃趁夜潛入兵城開始，兵城反擊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淮南王臨陣倒戈，滅屠刀軍于山谷，與蕭昊乾裏應外合殺南蠻步卒數千。蕭予一路拼殺，重傷回到了大軍陣營。

就像浴火重生的鳳凰，蕭昊乾帶着大軍怒追南蠻聯軍七日，直將人追到野桐郡中！

至八月，韓古驅逐西境聯軍。九月，收復邊境失地。十月，重傷的蕭予被南蠻太後派遣的援軍迎回南蠻，簽求和書，一退再退，蜷縮高原之內。

十一月，蕭昊乾誅姦細，滅賊寇，徹底消除南蠻藏在西晉中的一切魑魅魍魎。

十二月，淮南王解甲，功過相抵，自囚臨淄府。

次年一月，皇后夏語凝終於離開了兵城，在萬眾矚目中，回到了皇宮。

皇宮還是那個皇宮，鳳棲宮卻不再如同禁地，蕭昊乾眼巴巴地在宮門外等著人回來，夏語凝出現時，總覺得自己跟他的身份彷彿對調，蕭昊乾才是那個望眼欲穿的小媳婦。

她笑了笑，「等很久了？」

蕭昊乾板着臉，手卻忍不住上前抱她，怕她消失似的，耳根發紅，「誰讓你一直守在他那兒的？人家又不是沒有家人兄妹，用你照顧？」

「噫喲，這醋味大的，」夏語凝忍俊不禁，「他是傷了脖子，一不小心就割了喉嚨，我當然得小心點了，瞅你那樣，我又不會跟他跑了。」

蕭昊乾幽怨地看着她，「萬一呢？」

夏語凝無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萬一個屁，容嚴自己帶着妹妹跑南邊去搶生意了好不好？你不信我？」

宮女太監心照不宣地低下頭。

「我信！」蕭昊乾厚臉皮地抱上去，「皇后說的話，朕哪敢不信？」

「哼，花言巧語。」

「錯，是甜言蜜語。」

夏語凝：「……」噫，好噁心。

蕭昊乾微微一笑，劍眉星目，眸中若有星海，璀璨有華，他眨了眨眼，眼睫像是剛好觸動夏語凝心中那點癢處。

算了，夏語凝想，雖然有點噁心，不過……也挺可愛的。

就這麼一輩子，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