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陌上炫最大的失誤就是離開了蜀王宮，親自去迎接他的大軍。雖然得知秦國的五萬大軍已經到達巴地，但是他以為獨孤清已經在蜀地，加上獨孤清還中著「引魂子」的毒，現在應該會時刻想著他才是。而秦王的王後果然也尾隨而來，只要他們入了蜀地，他們插翅也難飛。

他在去往巴地的唯一官道上布滿了眼線和刺客。只是別說上官道，怕是她們連鳳凰鎮也走不出去，因為整個鳳凰鎮已經被死士暗中把守著。

而且，他還有軒轅溫美這張王牌，既然她不和他站在一起，哪怕他不想利用她，但是如果必要，他只能犧牲她……。

即便知道獨孤清已經被救出去了，脫離了他的掌控，他還是選擇離開鳳凰鎮，因為他知道就算秦軍日夜兼程直奔蜀地，也需要七天時間。而他的大軍只需要三四天便可以駐守鳳凰鎮。

所以，他自信的出了鳳凰鎮，他迫不及待要去看看多年養在無人之地的雄兵是何等風姿。也正是因為他的自信，讓他追悔莫及。

原本蜀王宮的戒備也不是那麼容易就破除，可是因為陌上炫只顧著控制獨孤清和珀溪不離開鳳凰鎮，把他自己底下精銳的守衛都分派到了各處防著她們回到巴蜀。導致蜀王宮戒備比往常反而鬆懈了一些，這倒是讓贏政的暗衛隊毫無壓力的把獨孤清交代的事辦得妥妥的。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獨孤清說的要轟動整個巴蜀的大爆炸是不是真的那麼邪乎。但是由於獨孤清一再強調，放火的人只能每一處留一個跑得最快的人，其他人絕對不能停留。

他們照做了，在約定好的時間同時點火，原本庫房，後山和排污水處一共三人，點完火后，皺著眉頭看著那烏油閃現起了一條火苗線，想著這頂多也就是起個大火而已，怎麼可能把蜀王宮瞬間整沒了。

可是，山上和庫房的確實是一下子沒啥動靜，然而污水道遇火瞬間一聲巨響，火光照亮了黑夜，三人這才知道不得了，撒丫子的腿一個用力快速的飛離蜀王宮。

等他們齊聚山下的時候，蜀王宮已經一片火海，夾雜著眾多呼天喊地的聲音。

「頭，這樣子，我們三人要是遲兩步走，可能也得在那一起救火了。」

「咳嗯…那什麼，獨孤小姐不是說了，讓你們有多快跑多快嗎。」

「頭，可是你不是說那是女人瞎折騰的嗎？這怎麼看都比我們拿著刀劍去拼死拼活來得～快，狠，准，不是嗎？」

「少羅嗦，趁著蜀王宮亂了，我們趕緊去接應夫人他們。」

暗衛頭領倒不是故意避開尷尬，現在確實情況不容耽擱，對於今晚這種超乎他們想象的結果的確讓他震驚，但是他們的任務還沒結束，要立刻加入救援巴地公主的事。

眾人也知道現在不是調侃的時候，迅速恢復狀態，十幾個人動作敏捷的飛身上馬絕塵而去，彷彿蜀王宮的一切浩劫都與他們無關。

沒有人留戀蜀王宮的一切，哪怕他們身後有蜀王宮被後山不斷滾落的巨石和泥土幾乎掩蓋整個蜀王宮的「盛景」可以觀摩。

而蜀王宮這場驚天地泣鬼神的突變也幾乎吵醒了整個鳳凰鎮的百姓。鳳家也不例外，鳳家家主鳳傑夫從睡夢中被一聲聲轟隆轟隆的響動和屋子的震蕩驚醒。

他迅速爬起身出了房門，一看遠處的蜀王宮方向火光通明，明明很遙遠，可是他卻似乎還能看到蜀王宮的人跑來跑去亂做了一團。

鳳傑夫顫抖著身子步步後退，他知道出事了，蜀王宮毀啦。早在金絲楠木林被毀以後，他就知道蜀王宮的王脈已經傷筋動骨了。他一再勸戒陌上炫要更加謹慎，再走錯一步，很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可是蜀王總是自以為羽翼已經豐滿，隨時可以一飛衝天。如今，王脈看著已經算是徹底被毀了。

他預感到這一天可能會到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但是他又想起蜀王還有幾十萬大軍在手，於是又燃起了最後的希望。

鳳代承也看到了蜀王宮的災難，立馬就來到鳳傑夫的院落。

鳳傑夫看見兒子來了，立刻威嚴的命令道：「承兒，你立刻親自趕去西邊和蜀王半路會面，告訴他帶著軍隊快馬加鞭回鳳凰鎮。另外派人去蜀王宮…不，我親自去。」說完，就要去做準備。

「父親……」鳳代承喊住了鳳傑夫，欲言又止。

「你還不動身，站在這幹什麼？」

「都這樣了，父親還是覺得我們必須效忠蜀王嗎？」鳳代承終於把心中所想問出了口。

「你……」

鳳傑夫深沉著臉色看著自己的兒子，他知道兒子一直不太願意追隨蜀王。只是因為自己堅持，他不得不從。

反秦是幾代蜀王精心策劃，等待多年的心血。他們鳳家世代效忠蜀王，君臣之間相輔相成掌控起整個蜀地。尤其他自己本身與上一代蜀王不止有著君臣之禮，還有著深厚的友誼。

憶起是君也是友的上一代蜀王臨終前的託付，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把反秦計劃進行到底，叫他幫助自己兒子陌上炫恢復陌上家族在蜀地的所有權。至今為止，他從來沒有忘記過，更何況，陌上家族恢復至高無上的地位，對他們鳳家也是有利而無害的。

因為自從秦國收服巴蜀之後，不止陌上家族崇高的地位一落千丈，連帶他們鳳家更是可以說一敗塗地。

兩家看著依舊風光無限，而實際卻是從蜀地最頂端的位置一夜之間落入普通凡塵成為秦國萬千黎民中的一個而已。他們就像被拔了牙的猛虎，只是依附著秦國虛有圖表的貴族而已。

別說是陌上家族，就是他們鳳家也是難以接受的。所以，跟幾代蜀王一樣，鳳家幾代家主對於反秦的大計是一直支持的。因為陌上家族和鳳家自古就是一榮俱榮的命運共同體，誰也離不開誰。

鳳代承知道父親難以改變早就深入骨髓的忠誠，原本他對於鳳家效忠陌上家族也是沒有質疑的。他從小就知道將來也會跟父親一樣接替鳳家為蜀王肝腦塗地。

可是，自從他越來越了解蜀王背後的殘忍之後，他產生了懷疑，蜀王真的值得追隨嗎？

「父親，如今秦國一家獨大早就是天下共識，即便我們這次成功了，秦王難道從此就會善罷甘休嗎？我們蜀地的實力又如何對抗整個大秦帝國？」

「放肆，你怎麼可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此時此刻我們鳳家只能跟蜀王同一陣線，不容改變。」

「把整個鳳家徹底搭進去也在所不惜嗎？」

「……」鳳傑夫心中一振，他不是沒想過鳳家會被毀滅這個問題。可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們鳳家已經退無可退，他也不想退。

「父親…」

「來人，立刻讓人去接應蜀王，讓他快速帶兵回來。」知道兒子已經有脫離之心，便不指望他能做什麼，只能安排別人去處理。他自己也容不得耽誤，不再理會鳳代承，轉身帶人趕往蜀王宮。

鳳傑夫臨走前，狠絕的對鳳代承威脅道：「你可以不做鳳家的人，但是最好也別做鳳家的擋路石，否則，你在意的那個人，我有千百種方法讓她消失。」

鳳代承咬著牙看著父親的離去，原來自己的心思早就被父親看透了。可是父親應該知道，即便他可以得到那個人的心，他也沒有資格擁有。何況，如果她知道真相以後，怎麼可能會把心給他。目前為止，他也不過是單相思罷了。

只是，不管她對自己是什麼想法，只要自己在意她，父親就可以威脅他什麼都不能做，否則，她就會有危險。

看了看蜀王宮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跟父親已經算是分道揚鑣了。父親所做的是為鳳家沒有錯，錯只錯在父親可能選錯了路。

他是鳳家的世子，那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鳳家，唯一的路就是答應之前江山的提議，跟秦國合作，秦王就可以不追究鳳家的罪。

鳳代承到現在還不知道江山，江河其實就是王翦和贏政。他只感覺兩人絕非普通人，以為是代表秦王的化身。

在告知他們獨孤清中了「引魂子」的那天深夜，江山竟然可以躲過鳳家層層守衛，潛入他房中告訴他，只要他願意追隨秦王，鳳家可以安然無恙。

因為顧及到父親，他沒有當場答應，卻也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蜀王自以為一切進行得天衣無縫，卻不知秦國已經掌握了蜀王的陰謀。這就證明，蜀王幾乎已經輸了一半。

從秦王的人主動聯繫他，告訴他獨孤清被劫持后，之後他因為不能大動干戈調派人手去救獨孤清，他只能帶著秦王的人去行動。沒想到秦王的人執行命令那麼乾淨利落。

然後他就知道了，巴蜀兩地已經布滿了秦王的眼線。蜀王要反，時機可以說已經不對了，從一開始就都錯了。

父親和蜀王反秦如果還有一點成功幾率的話，那就是一開始不該去招惹「梨陽鳳女」，以至她尋來蜀地，陰差陽錯揭開了一個又一個的陰謀。

鳳代承心裡有了判斷之後，立刻動身秘密前往迎鳳閣去見獨孤清。知道她和秦國王后沒有直接回巴地后他雖然憂心，但是卻不能出面干預太多，他的身份太尷尬，可以說左右不是人。現在去找她們，直接把她們送出蜀地是最為妥當的事。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迎鳳閣里空無一人，獨孤清和秦王后全都不在。而人不在，只能證明她們出門辦事去了。聯想到不久前的金絲楠木林的燒毀，還有今晚蜀王宮的毀滅，他已經開始確定，這些「意外」大概都是人為，而且還是跟獨孤清和秦王後有關。

現在想想能有這本事的，除了獨孤清的天馬行空，怕是沒人可以想出這麼毀滅性的報復了。加上秦王后的人力調派，能毀了蜀王宮，也不是不可能，雖然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方法竟然可以達到這樣驚人的結果。

可是，現在他該去哪裡找到她們，她們的處境幾乎已經危在旦夕，也不知道秦國在巴地的部署是否妥當。

想了想，既然已經決定站在秦國那邊，鳳代承便不再猶豫，讓自己的信得過的副手帶著江山留給他的信物前去告知江山，自己願意歸順秦國。本來這種事應該他自己親自去才能更有說服力，但是想到獨孤清的安危，他還是留下來了。

等副手離去后，他靜下心思索，獨孤清和秦王后這時候同時出門，會是什麼事呢？突然，他眼眸一抬想起了一個人～軒轅溫美，他知道軒轅溫美已經被蜀王「請」到了蜀地。

而獨孤清跟軒轅溫美有交情他也是知道的。那就是說她們去了蜀王煉毒的地方。想起那個地方，鳳代承一陣恐懼，如果她們不小心誤入了不該去的地方，恐怕屍骨無存。不敢再想，他立刻騎馬奔往城外的「毒峰」而去。

所謂「毒峰」，是近幾十年老百姓對那片山林的稱呼，原本就很少人接近那裡，偶爾有人接近總是會中毒，重就丟命，輕也要去了半條命。慢慢，老百姓就不敢再接近那裡。

而珀溪和獨孤清在蒙恬帶領下等在毒峰附近沒有行動，一來跟劉暢約定的時間沒到，二來要等暗衛隊來匯合。

在聽到從蜀王宮方向傳來一聲聲巨響以後，珀溪和獨孤清對看了一眼，知道暗衛們完成了任務。

「哎，雖然有點難受，蜀王宮也是個非常了不起的建築，我這轟隆一聲響，就斷了蜀地的千年根基，這是功還是過呢？」獨孤清手裡拿著一把像是傘一樣的東西，不那麼優雅的扛在自己肩膀上看似愧疚的說。

「再好的宮殿，如果裡面住著的主人殘忍無情，沒有德行，毀滅了又有何可惜的，只是，我們還是傷害了一些無辜的人。」如果珀溪有什麼愧疚的，那就是可能傷害了蜀王宮裡一些沒有什麼錯的人。可是比起可以解救更多無辜的人受苦，這份罪過她承擔著就是。

獨孤清見珀溪一臉哀傷，張口想安慰點什麼，虎仔們突然獸性全露的兇狠起來。珀溪也瞬間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的流動。

她知道，這種不尋常漂浮著兇殘的殺傷力。可是，會是什麼東西散發了這種讓人恐懼的氣場？

看著前面茂密的山林，珀溪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虎仔們寸步不離跟著，似乎只有她和虎仔感應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逼近。

蒙恬畢竟是戰場上的將軍，他也本能的感覺到有危險靠近，便提高了警惕。只不過他的感覺跟珀溪的不是同一回事。他指揮著手下人留下兩人和暗衛對接，其他人就近保護他們的王后。

「夫人，我們是不是再等等，前面可能有危險。」張戈試著建議，他已經保護過珀溪很多次，幾次都差點出事，這次看起來比之前更危險，所以他更擔心。

「就是因為有危險，所以才要去，很可能大叔和溫美公主就在危險之中，我們必須去看看。」珀溪拒絕停下腳步。

蒙恬一聽也開始為劉暢擔心，他要是真的出事了。回到咸陽，他就該出事了，他們的老父母只有年紀老，揍人的本事一點也不老。

可是，還沒等他們進入林子，就出現了大量的黑衣蒙面人出現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似乎是要阻止他們進入林子。蒙恬這才知道自己的感覺沒有錯，果然有危險。

獨孤清和珀溪都沒有武功，好在三隻虎仔把她們護得好好的，那些人幾乎不敢靠近。蒙恬，張戈帶著人抵禦，見珀溪和獨孤清幾乎不需要保護，便稍微安心的專心對付那些刺客。

珀溪一看這些人的裝扮，就知道這是跟上次來蜀地路上攔截他們的死士應該是一樣的。這些人可能跟著他們已經很久了。

幾個黑衣人見進不了珀溪和獨孤清的身，於是乾脆用起了弓箭。好在三隻虎仔的眼睛已經被珀溪取下了遮擋它們眼睛的白布，現在周圍有它們眼睛發出的亮光，多少看得清情況。

獨孤清一看那些人搭起了弓箭對著她和珀溪，反應極快的啪一聲打開了手裡的大傘，然後拉著珀溪一起蹲在地上用大傘擋著對她們發射過來的弓箭。

剛蹲下，獨孤清就被射過來的幾隻利箭的衝擊力一下子推倒躺地上了。珀溪因為被她拉著，所以也一起倒地。

蒙恬和張戈以為她們出事了，嚇出一身汗，擋殺了幾個黑衣人後趕緊過去查看。吃驚的發現她們完好無損以後，才鬆了一口氣。但是更讓他們吃驚的是，那把「傘」幾乎完好無損，蒙恬和張戈看了下獨孤清，現在親眼所見，才相信這個獨孤清真的有太多本事。原本他們跟暗衛們一樣，覺得獨孤清就是膽肥了些。沒想到她不但膽肥，本事也是真的有，她用的「大傘」就是最好的證明。

難怪來的路上問她沒事拿把傘幹什麼，她只說是什麼她自己製作的防守傘，現在看來還真是防守得不錯。

顧不得想那麼仔細，他們這次不敢大意，只能貼身在她們兩個人身邊護著。虎仔們不知是不是見不得珀溪受到威脅，更加兇猛的爆發能量，讓黑衣人怯怯不敢造次。

由於蒙恬的精銳手下都不是等閑之輩，加上虎仔們的助力，很快，除了雙方已經死傷的人，黑衣人都被蒙恬的人制服。珀溪讓人把他們身上的「丹頂」毒藥搜了出來。

「我知道即便我不殺你們，事後你們也會吞下「丹頂」來了結自己的性命。」

七八個黑衣人同時震驚眼前的絕色女子竟然會知道他們的路數，甚至知道已經在外面絕跡的「丹頂」。

珀溪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打算解釋，最後說道：「你們如果信得過我，暫時不要吃「丹頂」，事後我會給你們解藥治好你們身上的慢性毒藥，從此你們便不會再受控制。」

「你怎麼知道我們被控制了？而且我們中的毒只能繼續服藥，根本無葯可解。」其中一個黑衣人語氣上已經不覺得對方知道他們受到控制有什麼好奇怪了。他絕望的表明他們已經沒有生存的餘地。

其他黑衣人同樣絕望，他們受到控制又不是一天兩天，上面交代的任務基本上他們都很少出過差錯。沒想到最近出任務總是沒有好結果，他們的同伴已經被殺或者自殺的已經不知道到有多少了。

「你們的毒可以解。」蒙恬隊伍中有一個人突然站出來走到黑衣人面前。

「大哥？」跪著的其中一個黑衣人不可思議的又慌又喜的看著那人。

原來這個人就是上次試圖劫走珀溪的死士，他叫李夜。被珀溪解去身上的毒，處理好同伴屍體后尾隨在珀溪後面。到了鳳凰鎮找了時機對珀溪表明他願意追隨她，只要她需要，他義無反顧什麼都願意做。珀溪想著，他畢竟了解蜀王的死士隊伍的內部情況，也許真的用得上他的情報，於是便留下他，讓他化身蒙恬的部下混在隊伍中。

因為同伴中已經有人得到救贖，死士們都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致表示願意幫助珀溪他們潛入煉毒據點。

珀溪雖然沒有利用他們的打算，但此時既然他們表態，她也不想推辭，因為她的確需要快速找到劉暢和溫美公主。否則她沒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