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十年風雲變幻，中原大地依舊河山壯麗。戰國七雄猶在，只不過過去的諸侯六國還是過去的諸侯國。唯獨秦國稱霸諸侯，無人敢犯。

咸陽宮城最高處，一個迎風而立的偉岸男子腰系寶劍，面向一片無際大好山河沉思著。後面跟著的護衛隊無人敢打擾。

時間流逝，初秋的冷意漸濃，一個看起來有點地位的太監拿了一件披風近前為他披上：「大王，時候不早了，您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該回去進些膳食才是。」

「劉暢什麼時候可抵達？」似乎不在乎吃飯的事，被勸說的男子回過頭看著內侍，一張剛毅俊美的臉出現了。他便是年已二十有二的贏政，他已經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一切抱負都可以展翅高飛了。

過去十年他名義上統治著秦國，可實際十年間，政權被呂不韋霸佔著。

歷經十年，終於在一個月前他粉碎了呂不韋在朝堂上多年種下的盤根錯節，奪回了政權。把呂不韋流放到苦寒之地后立馬舉行了親政大典，詔告天下，他贏政正式統領大秦帝國。

他想起異人臨終前交代他：呂不韋不可留，當年呂不韋本就存心接近他，利用他秦國公子身份，為地位最弱的他謀划秦國王位，而他自己無能，全靠呂不韋周旋才得償所願，因此許給呂不韋高官厚祿，讓他擺脫商人的低賤身份。這一許就是到他生命的盡頭。

但呂不韋此人野心勃勃，又老謀深算，就算來日不顛覆朝堂，也能攪得秦國不得安寧。因此，不希望兒子贏政也受其擺布。

異人也交代，若有朝一日可以扳倒呂不韋，必要時候可以留他一命。畢竟確實是呂不韋的籌謀他們父子才有機會接管泱泱大秦帝國。

他聽從異人囑咐，奪去他所有權利和財物，把跟隨呂不韋的重要黨羽全部處死。獨留呂不韋一命，不過呂不韋大概是覺得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流放路上自盡而亡。

一個從巔峰掉落到地獄變得一無所有的風雲人物，把持秦國朝政二十年，沒想到會被一個他以為可以掌控的年輕人說扳倒就扳倒。

他不知道的是，贏政早就跟秦國王室宗親，蒙氏家族內外謀划。秦國貴族階層本就不屑呂不韋，加上他居功自傲。終於積累的對抗勢力越滾越大，贏政抓住機會一擊即中，從此秦國朝堂再無呂不韋。

「回大王，再有幾個時辰劉將軍便會抵達咸陽。」

因為殘缺的身體，趙高接替了劉暢照顧贏政的生活起居，十年下來，可以說完美無缺，因此，他也成了贏政身邊最信賴的人之一。

「嗯，無論多晚，讓他一到咸陽便立刻來見我。」說完他一個轉身：「回宮。」

已經成為內侍總管的趙高不敢怠慢，有序的跟在贏政身後，一眾侍衛威風凜凜的把贏政護得連蚊子都靠近不得。

午夜時分，贏政席地坐於矮榻前。身後矮榻堆滿了需要他審閱的竹簡，而他今夜無心理政。他看著手中那條綉著三朵白色梨花的腰帶出神。

十年之約已到，他的珀溪是否安好，是否還在等他？他告訴自己，無論珀溪有沒有等他，他都要去找她，他絕對要讓他們之間的緣分再次連接起來。

親政后，他便立刻安排劉暢秘密去往當年那個水潭附近尋找珀溪的下落，因為只有劉暢知道他要幹什麼。若珀溪沒有搬走，應該還是在那個梨園生活著。就算不在了，她跟趙王的關係也會讓他找到她的，他如此堅信著。

門外傳來動靜，不等趙高通報，風風火火的劉暢健步如飛直接來到贏政面前。一看他灰頭土臉的樣子就知道他日夜兼程的來回趕路。

「趙高，快點給我安排吃的喝的，再晚一刻我就要虛脫了。」說完，劉暢果真一個虛脫在贏政面前癱坐了下來。

劉暢還是劉暢，雖然跑到蒙武手下正經的混了一個將軍做著，但實際他主要還是守在贏政周圍，負責他寢宮周圍的安全。

當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樂得上竄下跳，直喊蒙武做乾爹，那不要臉的樣子，真的很欠打。沒想到他那沒臉沒皮的樣子蒙武真是受用，天天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他。搞得蒙恬，蒙毅兄弟倆看到他就罵他死不要臉，搶他們的爹。最可恨的是，連他們的親娘也被他勾搭到天天劉暢長劉暢短的喊，幾乎忘了自己其實還有兩個親兒子。天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讓他們的爹帶去宮裡給他吃，就怕他會餓死。

蒙恬一肚子火，天天找劉暢打架，打到最後也只能打個平手，誰也不得好。而且事後都會被他親爹把自己再打一頓，因為他不尊重兄長。

其中一次因為劉暢挑釁他們兄弟倆說什麼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肯定是他們當兒子不稱職，才讓蒙武夫婦在他身上尋找安慰。

幾句話把他們兄弟倆氣的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當然打架還是得蒙恬上，蒙毅不懂武，只能在一旁加油助威。

結果打了半天，蒙恬手骨折，劉暢斷了兩根肋骨。回到家，蒙母看到兒子受傷，心痛得呀呀叫。

在得知是跟劉暢打出來的，又聽到說劉暢被打斷了兩根肋骨，她氣的一個巴掌拍向兒子的頭罵道：你個沒大沒小的死孩子，哥哥你也打。

蒙恬頂嘴說他沒有哥哥只有蒙毅一個弟弟。因為劉暢比他大上一歲，在蒙武夫婦眼裡儼然成了大兒子，蒙恬很自然被排到老二的位置。

蒙毅也加入反對劉暢做他們大哥，蒙母最後連一向習文乖巧的小兒子也一巴掌拍過去：你不攔著哥哥們，還慫恿他們打架，你們都不讓為娘省心。

第二天，蒙母燉了一大鍋牛骨湯，一大半都讓蒙武帶去給劉暢，剩下一碗給蒙恬，蒙毅連味都沒聞到。從此，三人的仇恨傳遍咸陽城，給全城上下添了不少好戲。

贏政也不催劉暢給他彙報情況，即便他心裡迫切想知道結果，等劉暢緩口氣后才問道：「你可見到她了？」

「我到了水潭附近查看了一圈，發現周圍沒有任何人的痕迹。就連原來那條小路也雜草叢生，像是很久沒有人走過。然後我去了那個園子，發現梨園倒是依然一片盎然，屋裡也是乾淨整潔，但是一點人氣也沒有，我潛伏了一天一夜，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劉暢一口氣說完，看了看贏政的臉色，有點擔心他，見他不說話，劉暢又道：「我特意去晉陽城裡打聽趙王的外甥女，但沒有一個叫珀溪，又聽聞趙王的嫡親妹妹婼鶴公主多年前去往巴蜀趙太後娘家治病，然後直接就在巴蜀嫁人了。又說五年前丈夫病逝，便帶著才十歲的女兒回到晉陽，趙王做主，讓她改嫁給大將軍李牧。只是這母女不住將軍府，說是婼鶴公主不想李夫人難做，便帶著女兒另外住別處。晉陽城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們的事，我原想去查下婼鶴公主的女兒是不是小仙女，可是年齡不對，時間也對不上，我就沒深入探查。」

贏政還是沒有多言，他思索著珀溪曾囑咐他不要讓別人知道她身上有那朵梨花胎記。如果珀溪真是趙王的外甥女，他嫡親妹妹的事又撲朔迷離。珀溪與婼鶴公主會有什麼關係嗎？又或者那朵梨花胎記才是關鍵？

「大王，你對比有何打算？」劉暢知道，雖然贏政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贏政必定是失望的

「打算從來就沒變過，這輩子，她必須是我的，不管她在哪，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

如果她不在原地，又不主動來找他，那他就去找她，哪怕要上天入地。

「可是，大王，人海茫茫，而且萬一她嫁人了…」劉暢話還沒說完，贏政瞪他一眼，嚇得他什麼話也不敢說了。他怎麼跟贏政沒大沒小都可以，唯獨小仙女的事半點不能開玩笑。

「對了，大王，我抽空去見了一下老頭，很奇怪，他還活著，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我小時候他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最重要的是打我還是那麼有力。」

「師傅可有說什麼別的？」

「倒是沒有特別說什麼，見到我突然出現也不驚訝。不過他倒是說了幾句奇怪的話，說什麼，天要變了，戰國時局了結的時候來了什麼的。最後自然還是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哼，那老頭，自從有了你，我就什麼也不是，虧我還從秦國特意帶那麼多好吃好喝的給他，一點沒記住我的好，盡想著你，好像我不是他養大的，你才是。」

「那你現在懂蒙恬兄弟的心情沒有？」

贏政本有點陰鬱的心情因為劉暢一番好像被遺棄的表情逗笑了。想起蒙恬兄弟倆的苦瓜臉，贏政一個比他們年歲小的人都覺得忍俊不禁。

現在三人都已年近三十，其實也成長內斂很多，尤其蒙恬兄弟倆，一文一武輔佐贏政開天闢地。

蒙武已經不怎麼管事，總護衛的官職由蒙恬頂替。他與夫人賦閑在家，除了兩個親兒子，劉暢對他們也是極盡孝順，經常去蒙家逗二老開心，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一樣對待。久而久之，蒙恬，蒙毅兄弟倆也就嘴上喊打喊殺，其實也早就在心裡認可了劉暢大哥的地位，只是從不開口叫而已。

贏政的取笑他沒有在意，一邊吃著趙高端進來的酒肉，一邊帶點認真的語氣對趙政說道：「大王，說真的，你都成年這麼久了，後宮如夫人有幾個，宮女也一堆，可你一直不去洒洒雨露，子嗣一個也沒有，前朝那些老古董早就嘀嘀咕咕，就怕你生不出繼承人。」

「我只想要珀溪生的孩子。」

「那反正王后的位置就留給小仙女，男人三妻四妾又不是什麼不正常的事，何況是當王的人。大王只要把嫡夫人的位置給留著，將來見了小仙女也不算違背諾言嘛，再說，你是秦國的王，總要有個一男半女堵住悠悠眾口，你是不知道，都有傳言說你不近女色，好男色啦。」

「好了，找珀溪的事我在想想怎麼找，你先回去休息，有必要我會找你商量。」

劉暢吃飽喝足，就出去了。知道贏政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心上，因為他就沒在乎過那些所謂的傳聞，他從來就是他自己，何況現在還有誰敢與他抗衡？

贏政坐回案榻上，看著幾卷特別擺放開的竹簡，他一一打開看著，都是諸侯各國提出聯姻的國書。他拿起趙國的聯姻國書，細細閱讀著，一隻手節奏分明的敲著案桌，一個計劃暗暗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