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我們不哭了

市中心醫院的走廊上。

一行人面色各異，卻都帶著一次次焦急的事情。

「老頭子，你快點兒。」程奶奶腳步匆匆的走了兩步，看著身後的老伴兒慢吞吞的樣子，心中著急。

程爺爺倒是不以為意的，拄著拐杖一步一個腳印，臉上還帶著不以為意的散漫和倔強。

「哼，我才不要去看那一個不孝的……嘶，王騰，你快點放開我！」

他看著自己手背上那一隻乾枯的手，呲牙咧嘴的說道。

程奶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你要是不想來，那就別上高鐵呀！」

「我……我那不是被你們推過來的！要不是因為……」

「你現在走吧。」程奶奶是有魄力的打斷了程爺爺的話，站在走廊氣勢十足的說道。

「我……那我還就不走了！」程爺爺語氣一滯，面子有點過不去，乾脆直接將臉踩在了地上。

「誰讓我的老伴在這呢，我的老伴兒在哪，我就在哪兒！」

程奶奶沒好氣的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再次焦急的朝著病房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詢問道：「小諾，你姑姑到底在哪一間病房？」

程嘉諾的眼底隱藏好那一絲笑意，攙扶著奶奶的手臂，指了一下盡頭的房間。

「就是那一個。」

程奶奶眯了眯滿是陰翳的眼睛，視線之中有些渾濁不清，這讓她不由得有些焦急，顫顫巍巍的沖著程嘉諾指的方向小跑過去。

本來他們一早就可以到的，偏偏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等來到清江市，已經是下午五點鐘。

程父程母看著母親焦急的神色，默默無語的跟在老人家的身後。

短短一分鐘的路程，程奶奶猛的停在了病房門前。

「孩子，就……就是這一間？」程奶奶滿是期盼的看著程嘉諾，看著他點頭，然後毫不猶豫的打開了房門。

「美琳……我的美琳在哪裡……美琳媽媽來看你了！」

程奶奶的眼角含著一汪淚水，在程嘉諾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到了病床前。

她的身後呼呼拉拉跟進了一群人，每個人的神色都焦急而渴望的看著床上躺著的那一道背影。

程美琳闔了闔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抬眼看向了房門。

「媽……媽你怎麼來了？」她驚訝的張著嘴巴，眼淚不自覺的隨著眼眶落了下來。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想都沒想到就要掀開被子跪在老人家的面前。

下一刻卻被程奶奶猛的按住了手臂，程奶奶養著那一張滿是皺紋的臉，覆蓋了一層陰翳的眼睛努力的睜著，想要看清楚眼前的女兒。

「美琳……」

「媽，是我，是我，我是美琳……」程媽媽焦急的抓住母親的手臂，目光灼灼的看著母親臉上每一道深刻的皺紋，看著她眼角的淚水，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輪廓。

那一顆心臟怦怦的跳了起來，程媽媽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像是做夢一樣。

倒是程奶奶的手緊緊的抓住了程媽媽的手心，她的眼睛看不清，耳朵倒是靈敏異常。

「這個聲音……是我的美琳……你這個不孝的孩子，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回來看看媽媽……媽媽，媽媽很想你！」

程奶奶猛的撲在了程媽媽的身上，緊緊的抱著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整個人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身後，程父也眼含淚水的看著多年不見的妹妹，一點點的描摹著妹妹此時的變化，眼底不由自主閃過一絲惱怒和狠戾。

當年他如花一般的妹妹，此時身體乾瘦，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走，臉上刻著皺紋，甚至頭上都有了一絲絲白髮。

若不是那熟悉的眉眼，他甚至都不敢相認。

都是因為那個男人，他如嬌似玉養大的妹妹，才會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

程父的腦海之中迴響著兒子說過的話，第一次如此刻骨銘心的在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恨意。

沒有擔當的男人，王陽河，他記住他了！

一個大男人，忍不住的朝前走了兩步，若不是身邊的妻子扶著，他或許會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

倒是被林詩涵扶住的程爺爺，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然後猛的撇過頭去。

只有站在他身邊的林詩涵清楚的看到，程爺爺的眼底儘是想念和淚水。

「爺爺！」林詩涵輕輕的喊了一句，認認真真的說道：「姑姑她知錯了，她一直都很想你們的，是害怕，害怕你們不會原諒她。」

「哼。」程爺爺重重地哼了一句，眼神忍不住的再次朝著女兒飄了過去。

他的眼前還定格著二十幾歲如花似玉的女孩，但是站在他面前的這以前是烙印了皺紋的女兒。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尋找，現在看到活生生的女兒站在她面前，竟然有一瞬間的害怕，害怕這樣美好的場景，左右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媽，我想你……我好想你啊……」程媽媽埋在母親的懷裡，大聲痛哭。

似乎這樣就可以流進這麼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只有躲藏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她才有了一絲絲真實的感覺，她才敢放任自己無邊的痛苦和委屈。

這麼多年她和依依相依為命，不是沒有想過回頭，只是她的倔強和驕傲，還有心中的害怕和悔恨，時時刻刻的折磨著那一刻本就不堅強的心臟。

她不敢去見父母，哥哥……所以拖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這成為她心底最為深重的遺憾。

她從來還沒有想過，自己竟然可以在有生之年，還能夠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和哥哥，這樣做夢一般的，讓她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母女兩個人抱頭痛哭，站在病床前的人均是眼含熱淚，看著眼前的場景，忍不住的撇過了頭。

良久，程嘉諾微微彎了腰，將奶奶扶了起來，在一邊安慰道：「奶奶，您的眼睛不好，醫生叮囑過，不要您再哭了！」

程媽媽一愣，狠狠的用手擦著眼淚，抽泣的看著面容慈祥的母親：「不能哭……醫生叮囑過的！媽，我們不哭了……」

程媽媽伸手一遍一遍的擦著母親臉上的淚水，擦一下心中的痛苦，就逐漸的加深一下。

她到底是有多麼不孝，才會在母親需要的時候，錯過了這麼多年，才會讓母親一個人孤獨的等待著，等待著她這一個不孝的女兒歸家。

母親的臉上皺紋深刻，早就不再是二十年前的模樣，程媽媽的心痛苦的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