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徒有其表

第166章 徒有其表

「章敬王后是在他最迷茫和無助的時候,給予力量的人」尹氏濕潤的眼角承載著無數的回憶歲月,不見得抱怨,也少了些不甘「他心裡應該是有更多的敬重與感激吧,而我的到來,就像是打破了好不容易重新粘粘起來的美好。」

中宗初時黃袍加身,多有些時事造就的猝不及防,先時於李隆朝時他便是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覬覦,與心愛之人相守一隅也樂得溫馨安逸,熟料被諸多心思驅逐著,推到最前端,從內到外都彆扭著,登臨著不曾寄予太多期待的高位,代價卻是親手將唯一的真心隔離得山高水長,近乎天人永隔,而後慢慢生出的相依相伴,卻也終是撒手人寰,不知中宗在那個時候,是否覺得這王位坐得值得。

「我記得,先帝仁宗並不是中宗大王的長子」常憶卿想了想道「章敬王后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中宗大王的依靠的。」

「男人么」尹氏含了幾分笑意「終究責任來得更多些,與我們這些女人的心態還是不太一樣的」不禁多了幾分感慨「於他們來講,多愁善感未免徒增憂思,不如實際一些,還會被人稱讚一番摒棄私慾的國主氣度,偶爾流露出的傷懷反倒是增添了念舊的情深義重,沒有人在乎他們是不是真的懷念,也並不希望他們永遠沉浸在過去。」

「可您也曾試圖靠近過他對么。」常憶卿看向尹氏,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多了些心疼。

尹氏聞言,望向常憶卿良久,遂移開目光,落在屋內,徐徐漫開的安神香的煙縷上「剛進宮的時候,我滿懷憧憬,總還是有少女對於未來夫君的某種期許,見到他之後,我不懂為什麼他對我總是淡淡的,其實談不上厭惡,但就是靠不近」尹氏的目光,似乎至今都帶有些對那未知情愫的迷惑不解「我以為,他是怕我會對世子不好,對於章敬王后,我還是有所耳聞的,我盡心儘力地去照顧億命,隱隱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一個男人想要回歸的地方,甚至於」尹氏終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別了最後的一點兒念想「為自己的這份,想要等待的心意感動了許久。」

「可是」常憶卿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有些人,可能就是靠不近的吧。」

尹氏聞言,回首看向常憶卿,眼神中多了些探究「我曾在你們大明的書中,讀到過一句話『泰山之管穿石,單極之綆斷干。水非石之鑽,索非木之鋸,漸靡使之然也』,也慨嘆自己便如那細水一般,雖微弱卻不乏恆心,不曾想多年後,窺見一句『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終是心志不堅。」

「中宗不是那磐石」常憶卿苦笑著搖搖頭「您也並非要斷他念想。」

「在有了對陽之前,我一直因他的忽而關切親密而心懷感動和期望,忽而躊躇淡漠而深感惶惑與不安,就好像個時醉時醒的人,有些時候開心得像個孩子,有些時候也焦躁得像個孩子。現在想來都有些不真實。」

「殿下是真實的。」常憶卿定定地看著尹氏,發現對方,方才略有茫然的眼中,有了種如夢方醒的清明。

「對陽才是這宮裡,與我之間最真實的一個」尹氏似乎回到了往日的思緒「他讓我有了更多實質的渴望,也是我從來沒有過的,最真實的情感表達。」

「母親...」李峘似乎是第一次聽尹氏講述這樣多的往事,一時啞然。

「殿下」常憶卿見李峘一臉詫異,微微一笑「並非是您作為兒子的不懂母親,只是您身為男子,無法理解女人。」

「其實,你和蘭貞很像」尹氏看著常憶卿,第一次有了些發自真心的和藹笑容「蘭貞第一次進宮見我的時候,對我說過一句話,我至今都還記得」想了想「她說『人只有成為水,才能守得住本心,請您成為呵護朝鮮的水吧。』」

「成為水?」常憶卿皺眉似有不明。

「那個時候,我哥哥會偶爾帶著她來宮裡見我」尹氏似乎明白常憶卿的困惑,自顧回憶道「而我也剛剛生下對陽,正是在宮中如履薄冰之時。」

「是了」常憶卿點點頭「仁宗剛剛成人,您便懷上了嫡子,尹任當時應該很是緊張吧。」

「發現懷上對陽的時候,我也是又驚又喜」尹氏神情添了幾分甜蜜「中宗大王並不常常眷顧我這邊,宮中之前相繼有王子誕生,我的中宮之位,一直就像是在為章敬王后守著峼兒一般,這似乎也是後宮中默認的說法,誰也沒想過會有打破的一天。」

「那...」常憶卿不忍心打破尹氏這份溫暖的回憶。

「中宗大王一開始也是很歡喜的」尹氏淡淡地笑了笑「就像尋常人家當了父親的丈夫一般,那段日子,連對我說話都溫柔了許多。也是因為他那個樣子,讓我覺得,他的時而疏遠,並不只是因為我這個人,所以心裡慢慢地也不那麼難受了。」不知怎麼的,常憶卿聽得這話忽然感覺一陣心酸,眼角也止不住有些酸澀起來。

「母親...」李峘隱隱有些梗咽「這些您從來沒有....沒有...」

「你父親不是個失職的丈夫」尹氏平靜地看向李峘「他只是....」頓了頓,用一種不帶任何個人感情的平淡語氣道「被推到了一個特別的位置的可憐人罷了。」

「鄭蘭貞那個時候就已經明白這一點了吧。」常憶卿詫異於尹氏會給中宗一個這樣的評價。

「蘭貞的出身不算好」談起鄭蘭貞,尹氏總會有些特殊的感情「無論她是如何走到如今這一步的,在我心裡,她就像一個背負著許多期望的象徵,代表著我們每個人不同的慾望前行著」尹氏看向常憶卿「蘭貞說,人若如磐石,並不是真正的意志堅定,只是心意無法動搖外在,蒲葦如絲,則更像是被外物扭曲著的強撐心意,而水不同,水至柔,卻不放過毫釐機會,曲意而恆通,才是水柔中不忘剛強的大智慧,水不一定要石穿,石於她不過是過客,百川匯海才是她的征途。」

常憶卿一開始聽得,只覺得是個自命不凡的女子,心中諸多傲氣,愈往後,一種從未有過的震撼,自脊背直達百會,她發現,自己對鄭蘭貞了解得,太過片面和淺顯了。回想曾經對鄭蘭貞身世的印象:庶出,賤籍,妓生,縱然都是事實,但無一不是潛意識的高高在上,常憶卿從來沒真正想過,拋開這些身份去了解一個人,她曾經的喜怒哀樂,經歷過的悲歡離合,忽然想起姐姐說過的一句話『看破皮相方為人』。

「您一定覺得她很不一樣吧。」常憶卿微微一笑。

熟料,尹氏搖了搖頭「我覺得她太過放肆」隨即笑了笑,像是回想起一個曾經的夥伴「就好像先前說的,在我心裡,她想成為我哥哥的妾室,已是她這個卑賤身份十分狂妄的想法,所以理所當然,她應該在我面前感恩戴德,謹小慎微,這一番話說出來,特別是對一個一國之母說出來,甚至算得上大逆不道了,所以那一次見面,我狠狠責罰了她,甚至後來還勸說我哥哥,不要納她為妾室。」

這倒是出乎常憶卿的預料「那國舅怎麼說?」常憶卿其實也很是好奇,尹元衡當年為什麼會收鄭蘭貞為妾室,風月情懷現在已經不太能夠說服常憶卿了。

「我當時,並不能理解哥哥為什麼想讓她成為妾室,所以專門找了一天,讓哥哥進宮來聊了聊」尹氏回想起尹元衡當年說的那一番話,似乎歷久彌新。

在此只作為個人理解進行演繹,只根據歷史時間進行推斷,其中對話和人物情感都是個人理解,不要代入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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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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