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紅綃帳暖

第150章 紅綃帳暖

「花草禮,還要去教坊么?」小梅疑惑道。

訓育師傅回禮道「是,煩勞大人。」

小梅想著大概是自己不了解風俗,現細問怕是有些尷尬,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且見此時來請,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便讓訓育師傅在外面等等,遂即回去與梓沁交代幾句,說晚些回來,之後便上了教坊的小嬌。

到了教坊,小梅被請入了一處清雅的別院正廳,裡面紅綢艷艷很是喜慶,早有藝伎候在屋內,見小梅進來,皆起身施禮,小梅一一回禮后,方坐下主位,幾名藝伎嫻熟地上前斟酒,小梅喝了一下午,實在是喝不下去了,問有沒有些醒酒的茶水,藝伎們相視一眼,嘴角不禁都有了些笑意,依言撤了酒壺,去取了醒酒茶來,另送上些消食的果品。

小梅飲了口茶,嘗出是葛根茶,配了野葛花和桑葉,這種茶不算朝鮮特有,大概也是從大明進來的,暖暖的一杯下去,胃裡舒服了不少,便又吃了些瓜果解膩。藝伎們見小梅放鬆了許多,便詢問是否呈上樂舞,小梅已是看了一下午的花枝招展,但心道這可能也是流程,不好推辭,堪堪同意了,幾名藝伎倒也知趣,只餘下一伽倻琴,撫得也是清幽的雅樂,不驕不躁,倒是撫平了些心緒。

幾巡樂罷,藝伎們向小梅行禮后便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屋內,小梅不知後面還待怎樣,也不敢走。四周漸凈,酒雖醒了不少,倦意卻慢慢涌了上來,見仍舊沒有來人的意思,便趴在小几上想小憩一會兒。小梅本身醉意不重,不知過了多久,感覺有東西披在身上,緩緩轉醒,見身旁坐著一名藝伎,恍惚間有些眼熟。

「啊,不好意思,有點兒困就睡著了」小梅歉意「那個,還有什麼要做的么?」

「大人...」那藝伎微微低著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梅聽得聲音有些耳熟「你是....」

那藝伎猶豫片刻,緩緩抬頭看向小梅「是我啊。」說罷,飛霞乍起,與室內的紅蔓遙相輝映。

小梅定了定神,見其繁瑣的花草頭下,一張小臉,桃色映頰,眉系遠山,口若含櫻,巧笑倩倩,竟是文蘊荷。

「文姑娘!!」小梅認出對方,又把整個妝容看了一遍,嘖嘖稱奇「真的是跟以前感覺不一樣了啊。」

文蘊荷被小梅看得更是有些羞澀「有這麼大變化么?」

「恩!」小梅點點頭,隨即笑道「更漂亮了」文蘊荷聽罷,垂頭含笑不語,小梅轉頭看看周圍,問道「那個,是不是就沒什麼別的事兒了?那我回去了。」

文蘊荷聽得這話,詫異地抬頭看向小梅「大人....不知道花草禮?」

「啊?」小梅明白說錯話了,有些尷尬地看向文蘊荷「哦.....確實......不是很了解」文蘊荷一時愣在了那裡,小梅有些歉意「那......我還需要做什麼?」

文蘊荷想了想,有些為難地向小梅道「大人,這花草禮於我們,便如同成人一般,大人可明白了?」

小梅想了想,心道那不就是大明的及笄么,遂即點點頭,向文蘊荷誠心相賀「那祝賀你。」

文蘊荷無奈地嘆了口氣「藝伎的成人禮便是....」鼓足了勇氣「便是自己的初夜」看向小梅「大人是首位恩客。」

小梅一愣,腦子裡的信息飛速更新,之後轟地一聲,四周大概靜了有幾秒鐘,然後小梅蹭地站起來,往門口退了許多步,看向文蘊荷,張了張口,感覺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你在說什麼?」

文蘊荷也對小梅的反應愣了一下,隨即低頭一笑「今夜,就由小的服侍大人。」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文蘊荷抬頭,詫異地看著已是帶了些怒氣的小梅「藝伎的花草禮,就是這樣的啊。」

小梅啞然,堪堪道「我.....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是....」想起方才宴席上常憶卿與燕三娘的舉止,更添悔意。

文蘊荷的眼神暗了暗「大人是覺得小女卑賤。」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小梅無奈道「方才一時唐突,並不是對你」現下心裡卸了些緊繃,一時有些疲憊,癱坐在地,見文蘊荷關切地要過來,忙別過臉去,抬手制止「我...我...沒事,你坐著就好」感覺對方難堪,心下不忍「文姑娘,你救過我,我也一直把你當朋友,所以更不想傷害你。」

「小女是愛慕大人的。」文蘊荷脫口而出。

「你我都知道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心」小梅忽而冷靜道「你並不了解我」見後者一時語凝,繼續道「這也並不是你真正的想法,我只不過是更好地選擇罷了。」

文蘊荷心下有些慌張「不....不是的,大人」

小梅笑著止了止手,嘆了口氣「我說了,沒有責怪你,況且....」想了想又道「我接了你的唐只,自然會負責到底。」

文蘊荷眼睛亮了亮,帶了幾分羞赧「小的這就服侍大人。」說著抬手欲解開上衣的綢帶。

「哎....你等一下」小梅嚇了一跳,仍舊別過臉去「我的意思是,就這樣就可以了。」

文蘊荷為難道「初夜就被拒絕的藝伎,是很不吉利的。」

「沒有人會知道的」小梅躲開文蘊荷的視線安慰道「過了今晚就好了。」說著,又往門口挪了挪,在外間靠牆坐了,與文蘊荷隔了一層紅綢。

文蘊荷看不到小梅的身影,隔著紅綢幽幽道「大人是在怪我利用了你么」紅綢之後許久沒有回答,文蘊荷慘淡一笑「是小的不夠磊落,辜負了大人的坦誠相待。」

「你是我的朋友」小梅的聲音隔著紅綢輕輕傳來「我總還是希望,有個真心待你的人,能夠一直在你身邊。」

「藝伎是不能有愛情的。」

「如果,要被允許,才能夠愛,那便不是發自真心」小梅若有所思道「心也是可以違背的么。」

「心不可違,身卻不由己」

「人活於世,總會為了一些事情有所堅持」小梅隔著紅綢,望向那個看不見的人,張了張口,終是默默嘆了口氣「早些休息吧,我在外面守著。」聽屋內靜了片刻后,有了窸窣的裙擺聲,小梅淡淡一笑,在牆邊找了個合適的角落,倦意直上,這次是真的有些累了。

第二日一早,小梅是被餓醒的,想來昨晚其實沒吃晚飯,還喝了一肚子的醒酒茶,現下內急加飢餓,躺了一宿的地板給弄得腰酸背痛,小梅心下也是無奈,明明昨天下午還是個慶功宴,早知道應該多吃一些,轉頭見外面晨光微露,慢慢起身,隔著紅幔向裡屋望了望,轉頭徑直出了屋子。

清空了一下腸胃,現下更是飢腸轆轆,小梅雖不想久留,但總歸覺得不辭而別,文蘊荷會有些難堪,便在院子里找能帶話的人,但現下太早,縱然教坊晨練也還沒出功,尋覓間,見後院池塘邊坐著個小人,心道應該是個小童伎,讓她帶個話自己也不太尷尬,便向那方走去,走近了才發現更尷尬——那孩子是洪子。

小梅走近才發現,洪子神色蔫蔫兒的,坐在池塘邊耷拉著兩條腿,有一搭沒一搭地晃悠著,時不時踢中離自己最近的一株殘荷,可憐那荷葉本就捲曲著垂著頭『昏昏欲睡』,但洪子憑著『我心情不好你也別想踏實』的宗旨,一腳一腳把它踹得暈頭轉向,小梅看著『於心不忍』,走過去打招呼「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洪子嚇了一跳,回首見是小梅,更是愣住了,小梅這才見她原是滿臉淚痕「你怎麼哭了?」熟料這話問完洪子更是委屈起來,眼見著又要哭出來了,小梅慌忙取了綢帕遞過去「你.....你別哭了..你怎麼了?」

洪子有些怯怯地看著小梅,猶豫著接過綢帕,看了看卻沒有擦,一邊哭一邊打嗝,語氣卻是認真「文姐姐說這是你寶貝的,擦髒了該。」說著把綢帕還給小梅。

小梅滿是感動,挨著荷塘坐在洪子身邊,又取出另一方小手帕遞給她「那你用這個」洪子這才接過來,胡亂抹了抹眼淚,又狠狠地醒了醒鼻涕,這才安穩些「你在這裡哭,是因為文姑娘?」

「之前有要盤花草的姐姐,我後來再也沒見過她」洪子小聲嘀咕「娘說她走了,後來文姐姐才告訴我.....」慢慢低下頭去。

「你怕文姑娘也會....」小梅感覺自己的形象破滅了「文姑娘不會的,你一會兒悄悄去瞧她就知道了。」

洪子聞言,上下打量了小梅一番,遂滿是不信任地道「真的么」旋即神色又添陰鬱「可之前,行首跟她說要準備盤花草的時候,她哭了好幾天呢。」

「盤花草的事情,是你們行首提出來的?」

「恩」洪子點點頭「文姐姐的技藝,前幾年便可以盤花草了,可行首一直沒提過,這一次忽然就跟訓育師傅說,著手準備給童伎盤花草的事情,把文姐姐也算在了裡面。前些時候,文姐姐還跟行首吵過幾次,後來就不吵了,但我經常看見她一個人在這裡哭」說著小小地嘆了口氣「大概是想起之前頌荷的事情了。」

小梅皺了皺眉,向洪子沉聲道「你一會兒回去,幫我給文姑娘帶句話。叫她放心。」

「什麼話?」

「叫她放心。」

小梅匆匆回了醫院,方才洪子的話讓他心裡有些不安,一進醫院,便見梓沁迎面走了過來,後者見小梅匆匆進院,先是一驚,復而想起什麼,狡黠一笑「昨日走得匆忙,倒交我手上一堆營生,現下怎地又回來得這樣早。」

小梅想起昨天的事兒就腦殼痛,無奈地笑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怎麼回事」復而向梓沁正色道「你能不能回行宮一趟,幫我給歌哥帶個話。」

「他們都回去了。」

「回哪裡?」

「回宮啊」梓沁道「一早兒啟程的,官員們都去送行了,只叮囑了不用通知你,大概沒......」梓沁還沒說完,便見小梅轉身就跑。

小梅跑出醫院沒幾步,想了想,轉頭去馬廄里取了匹馬,騎上後向教坊後山趕去,一路上到之前看文蘊荷練舞的山坡上,將馬拴在一旁,奔向臨崖一側。

小梅的衣裳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遙遙望見李峘一行綿延幾里的隊伍,最醒目的是李峘的駕攆,後面跟著個小轎,因為太遠,連轎子的窗欞都看不真切,但小梅知道裡面坐著的是誰,張了張嘴,卻終究咽了回去,本來急著找離歌笑的心思早已忘得乾淨,只心裡忽然想起,還沒來得及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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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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