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追本溯源
「就是這個東西」小梅將一個小瓷瓶放在小几上。小瓷瓶通體雪白,樸實無華,縱是扔到大街上,大概也不會有人想多看一眼,可小梅自將它拿出來后,眼神卻再沒有離開過。
離歌笑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什麼?」
小梅看著那瓶子的眼神,好像穿越回了某個時光,直到離歌笑問了幾遍方才回神「引發疫症的毒膏」見離歌笑一臉詢問「哦,我被灌下的那個是稀釋的,而且我小時候感染過,後來痊癒了,可能就不會再感染了吧」回看向藥瓶「這個倒像是特別調製的。」
「這病你之前得過?」柴胡難得抓住了個關鍵。
小梅見三人都看向自己,低頭看了眼已經睡熟了的小囡,點了點頭「恩,我娘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遂將在平順與常憶卿講的往事與三人也交代了一番,幾人一下子沉默了許久,離歌笑拍了拍小梅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燕三娘看向小梅的眼神帶了些陌生「以前,從來沒聽你提過......」
小梅扯出個安慰的笑臉「這也沒有什麼,只不過...」閃過一絲念想,瞬間收了回去「還好見過,算髮現得及時。」
「不過現在也基本確定了是有預謀的」離歌笑接道「朴浩說,最開始傳,把疫症帶進來的那個人根本沒毛病,孫審葯曾經還派人盯著過,不過最後被滅口了,他倆那時候就感覺,應該是被人算計了。」
小梅看了離歌笑一眼「孫審葯和權教諭的背後是不是也有什麼人?」
「也?」離歌笑看向小梅「你之前,不是已經懷疑過醫院裡的關係複雜了么。」
「之前帕子的事情,朴浩提醒我的時候,有意避開了孫審葯,而且」看向離歌笑「這次你也說是三..」改口道「是朴浩去攔了王駕才把你們帶來」想了想又道「他們一直盯著疫症的事情,和教坊那邊恐有嫌隙,又與朴浩面和心離,那.....」遂看向離歌笑道「朴浩是李峘的人吧?」離歌笑聽罷,抬手拍了拍小梅的肩膀,笑而不語。
一旁的柴胡忍不住了「哎哎哎,俺說你們能不能讓我們也有點兒參與感啊。」
「你參與了也是一團漿糊,閉嘴吧」燕三娘正聽得仔細,沒好氣地懟了回去,遂向小梅道「你的意思是,既然醫院這邊,看上去跟教坊不是一個陣營的,那就有可能是宮裡的人,但你也說了,朴浩跟他們也像是兩撥人派去的,那你怎麼會先斷定,朴浩是李峘的人?」這話說得直白,柴胡便不再插話,繼續聽。
「一個醫院的官役」小梅向柴胡解釋道「敢就這般闖到王駕前,幾句話就讓李峘派了貼身的大臣和內禁衛副將先一步趕到醫院救人」轉而看向離歌笑「李峘什麼時候這麼容易相信人了。」
離歌笑輕笑一聲「倒是瞞不住你」頓了頓道「朴浩是朴宗敬的弟弟。」
「什麼?!」餘下三人倒是都沒有想到。
柴胡看向離歌笑「你咋知道的?」
「猜的。」離歌笑側身卧在一旁,隨口道。
燕三娘於旁踹了離歌笑一腳,不耐煩道「好好說話。」
離歌笑無奈坐起身來,看向柴胡有些痛心道「你跟著朴宗敬那麼長時間都幹什麼去了。」
柴胡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傢伙比你話還少,整天板著個臉,我每天被他差遣都已經耐著性子了,更別說打聽什麼。」
「歌哥」小梅看向離歌笑「你是不是從成均館那邊打聽到了什麼。」
離歌笑用手指了指小梅「朴宗敬的父親是世子侍講院的師,曾經也做過李峘的老師」意味深長「聽說,李峘與這位老師私交很好。」
柴胡追問「可你還是沒說,咋知道他倆是兄弟的?」
「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小梅的卷子么?」
「我的秋孟朔?」小梅有些驚訝「難道就因為,是朴浩幫我爭取到,參加考試的機會?」
「你這句話提醒了我」離歌笑看向小梅「他為什麼要幫你,以他的立場,不會看不出來你是想給我們傳消息。」
「他是有意而為之的?」小梅想起找朴浩幫忙時確是出奇的順利,不由得有些懊惱「我還以為把他騙過了。」
「能在松都混下去的都不是什麼善茬」轉而繼續道「他既知道你要做什麼還肯幫你,說明並不怕你把消息傳出去」看到小梅欲問什麼,起手攔了一下「他若是想用這個害你,當初帕子的事兒就沒必要救你了,而且...」頓了頓「我想,他一定也是確定這條暗線很安全才會幫你。」
「他怎麼確定....」燕三娘警惕道「難道他自己也在用?」
「不錯,我讓老胡盯了朴宗敬一個多月,發現他對內醫院格外關注。」遂將柴胡探查的大概複述了一遍。
小梅皺了皺眉「他難道就不是在防著胡哥么?」
「不至於」離歌笑似乎知道小梅會這樣問「他撞見過老胡幾次,但行動上並沒有太多變化,所以防的應該不是咱們。而且...」離歌笑看向小梅「你猜今年的秋孟朔是誰審卷。」
小梅忖度片刻,恍然道「秋盡染!」
「這要是巧合就有點兒太准了,更何況老胡有一天撞見朴宗敬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倆在一塊兒,晚上朴宗敬就出宮回了趟家」從懷中取出兩張疊起來的紙遞給小梅「你看看這個。」
小梅小心避過孩子,將紙接過來展開看去,發現一張是謄寫的自己的秋孟朔,另一張細看好像是封家書,語氣甚是恭敬,再往下看,發現儘是醫院發生的事情,看內容,應該是疫症之前發出去的「這是.....朴浩寫的?」
「這是三娘看著朴宗敬送到朴老爺子手上后,帶出來的原件,兩張紙的水印是同一款」離歌笑沒有直接回答「朝鮮這邊,能用得起大明宣紙的可不多,且各家水印皆有專屬。」
小梅仔細對照著看去「不錯,水印是一家的。」
「我之前打聽到,朴老爺子原來有兩個兒子,都是內禁衛,小兒子十四年前因為通倭,差點因為叛國罪殺頭,老爺子當時以教子無方為罪告老,那小子最後改判流放,連朴宗敬當時也被貶至堂下官,外放到監營去做了察訪」見柴胡臉色越來越懵「一個從六品的官職,大概是最小的官兒了吧。」
燕三娘想到如今的朴宗敬,有些詫異「那朴宗敬後來是怎麼回來的,那小兒子後來又怎麼樣了?」
「你聽我慢慢說啊」離歌笑說得口渴,飲了口水道「朴宗敬的陞官歷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聽說,他是三年前才成為內禁衛將軍,還是兵曹判書親自舉薦的,中樞府直接下達的王命,至於他弟弟」神色收斂,一字一頓「到了流放地的第二年就死了,聽說是染了惡疾,火化后海葬了,沒趕上世子出生時候的大赦。」
「死了?!」三人皆是詫異。
離歌笑點點頭,話鋒一轉「這位二公子名叫朴宗軒,字浩沅。」
「所以你覺得朴浩就是這個朴宗軒?」小梅還是覺得太過湊巧「這兩者看不出來有什麼聯繫啊。」
「我查過醫院名錄,朴浩是四年前,因為掘墓被抓,差點被判死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逃過一劫,轉判做官役。」
「掘墓?」小梅忽然想起一事「當年跟他一起被抓的,是不是還有個人?」
離歌笑知道小梅明白了「裴承男,而且..」頓了頓「他倆的籍貫都寫的是草溪。」
「草溪?」燕三娘皺了皺眉「沒聽說過啊。」
「那你知道朴宗軒流放到哪裡了么?」
燕三娘也不傻「不會正好是草溪吧。」
離歌笑點點頭「而且,還有個人,也跟這個地方有關。」
「誰?!」柴、燕、梅三人語氣皆多了些急切。
離歌笑慢悠悠地喝了口水,一字一頓道「鄭蘭貞的本貫也是草溪。」
「不過老離啊」柴胡這回反倒顯得有些不放心「你就不怕這些都是有人想讓你覺得湊巧,故意設計的?」話音一落,餘下三人皆是一愣,看向柴胡的眼神,遠比方才聽離歌笑說的那些更為驚訝。
燕三娘抬手擰了一下柴胡的臉道「說,你把大塊頭怎麼了!」
柴胡一把扒開燕三娘的手「有毛病啊你。」
小梅咧嘴一笑「胡哥,要不是我知道你沒易容,也要以為你是誰假扮的呢。」
看著一臉懵的柴胡,離歌笑沒好氣道「誇你聰明呢。」
柴胡嘿嘿一樂,旋即又覺得哪裡不太對,看向三人「俺怎麼感覺不像好話。」餘下三人皆含笑不語。
「不過歌哥」小梅收斂神色「胡哥想的也不無道理,同款水印宣紙,巧合的地名,這些都不能當做確鑿證據的。你後來又是如何證實的呢?」
離歌笑從小梅手中將兩張宣紙拿回來,疊好,揚了揚手道「自己兒子假死了十幾年,能隨便讓人知道么。」
「你不會當面兒問去了吧」燕三娘驚道「那你還讓我偷出來幹嘛。」
「不給他點兒實在的,怎麼讓他吐點兒真東西出來」離歌笑向燕三娘點了點下巴,將兩張紙收回懷中。
「那他還放心把東西留你這兒。」柴胡一時發現,離歌笑比自己更像個土匪。
小梅看向柴胡一笑「有時候信任的基礎,就是相互都有秘密在手裡。」與離歌笑相視一眼,兩人含笑不語。
「那,權教諭和孫審葯呢,他們又是什麼目的?」燕三娘皺眉問道。
離歌笑想了想「朴浩說,這兩人明裡,一直與教坊有聯繫,特別是貞敬夫人,但背後卻是宮裡的,渠道是葯審和採買,這兩部分都是孫審葯在負責,他一直沒能插上手,所以他想.....」
「是大王大妃?」小梅接道。
「鄭蘭貞之前,為著李峘親政,甚至大王大妃攝政掃除了不少障礙,很是得寵。不過,如今看來,共患難者確實未必都能同富貴。」
「尹氏不信任鄭蘭貞?」燕三娘有點兒沒明白離歌笑的意思。
「燕姑娘,信任需要的是相互了解,一旦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想什麼了,安全感也會降低。」
「你們的意思是,尹氏不知什麼時候,也開始觀察鄭蘭貞的動向了?」燕三娘忽然覺得事情有些複雜「那李峘知道么?或者說尹氏知道李峘也留了一手么。」
小梅和離歌笑相視一眼,後者沉思片刻道「我覺得,他倆應該都有分寸。」
「這都什麼母子啊」柴胡咧著嘴,搖搖頭「那現在怎麼辦?」
「還有件事」離歌笑看向小梅「我記得你說,孫氏提到過一個,曾經跟鄭蘭貞有過接觸的男人。」
「是的,而且那個男人離開之後,鄭蘭貞與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不過奇怪的是,他們現在還聯繫著。」
「大概之前是情傷,現在是利益吧。」離歌笑苦笑地搖搖頭。
小梅卻是若有所思「情傷還能這麼快轉成利益關係,這女人也太狠得下心了吧。」
「女人心海底針吶」柴胡頗有心得地示意了小梅一下「娘娘腔你可得長點兒心啊。」離歌笑與燕三娘看向一臉窘迫的小梅皆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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