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溪雲初起

第119章 溪雲初起

宴會結束后,李峘徑自回了康寧殿,常憶卿察覺到李峘非但沒有明顯的喜悅,更是在舞畢之後再沒看過自己一眼,倒是沈氏怕常憶卿寂寞,有意與之攀談,這讓常憶卿心裡很是困惑。晚上回到丘宛殿,常憶卿褪下華服換上宮裝,讓金尚宮把加髢也卸下來,遂只留了燕三娘在內室說話。

「不識好歹!好心給他準備的禮物,連聲謝謝都不說!」常憶卿越想越有些生氣起來。

「這套太極拳就是禮物啊?」常憶卿將『跳舞』的事情與燕三娘說了,後者一臉驚訝「初雪和歌先生切磋武功?」

「是啊,要不是小梅提醒我,我還在想是什麼舞蹈呢,誰知道他不識貨,把練武看成了跳舞。」

「就這麼幾天,梅梅學得倒快。」

「只是些招式罷了」常憶卿點點頭「不過確實學得比我快。」

「呦呦呦~」燕三娘嬉笑道「評價這麼高啊~」

常憶卿莫名紅了臉「我實話實說....」

「恩~~~實話實說,實話實說。」

常憶卿上前拉了燕三娘的胳膊「不許用那種語氣!我就是實話實說!」見燕三娘笑意盎然,用手抓向其腰身,戳她癢處,弄得後者忍不住出手抗衡「你還說不說了!說不說了!」

「被我說中了吧~不然幹嘛著急~~~」常憶卿聽得此話,撲上去與燕三娘『廝打』在一起。

內室的門忽然大開,李峘站在門口,臉上帶些微醺,睜著雙有些迷惘的眼睛,看著屋內打作一團的兩人,金尚宮緊跟在後面,像是想要攔卻沒有攔住。兩人趕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李峘行禮。

「宛嬪還沒睡啊~寡人來得可是時候?」

常憶卿聽出李峘有些醉了,心下奇怪,但也總不能讓燕三娘和金尚宮干看著,遂使了個眼色,燕三娘會意,向李峘行了一禮,與金尚宮一同退到了外殿。李峘一直目送兩人離開,忽而微微低了頭,漸虛了眼,腳下有些踉蹌,常憶卿將其扶到主位上坐下,正要起身坐到下首去,李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將其拉回自己身旁,但見李峘目光中極盡溫柔,眼神中,卻似乎帶著,連他自己都有些恍惚的迷惘。

「你怎麼喝得這樣醉?」

「初雪」李峘喃喃輕語道「你今天真好看」常憶卿只道李峘是真的醉了,不耐煩地想打開李峘的手,孰料,李峘卻握得更緊,更是將常憶卿另一隻手一齊握在了手心裡,低了頭,一邊用拇指輕輕揉撫著常憶卿的手背,一邊自顧言道「又看見你跳了那支舞。」

「我不是...」常憶卿扭過頭,語氣冷冷,再一次想將手抽出來。

未待常憶卿說完,李峘一把將其拉入懷中。常憶卿貼著李峘的胸口,聽得他的心跳聲,不禁臉紅起來,只聽頭上傳來輕語「我等了十年啊。」

「李峘,放開我。」常憶卿想推開李峘,感覺那臂膀,只是輕柔了許多,卻並沒有放開的意思。

「當年你問我,等不等得起,要我賭自己的真心」李峘忽而輕笑一聲「當真輸得徹底,初雪,你的心到底是有多狠?」

「你到底在說什麼?」常憶卿莫名其妙,出手向李峘小腹上打去,後者立時放開常憶卿,右手按下打來的左掌,常憶卿索性揚了右掌,向李峘臉上摑去,卻被一把扣住手腕,常憶卿掙扎不得,氣急「你放手!」

「多可笑啊」李峘透著些許恨意「十年了,我還是那個旁觀的人」壓抑著痛苦與不堪,幾乎嘶吼著「初雪,在你眼裡,我連輸的資格都沒有,是不是?」

「李峘,你...!」常憶卿隱約覺得,李峘在說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可你和她真像啊」李峘一把抓住常憶卿的臂膀,將其拉近,強迫她看著自己「其實我一直在想,她長大后,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我不是她!」

「有什麼關係呢?」李峘嗤地一笑,翻身將常憶卿壓在身下,後者驚呼一聲,眼睜睜看著李峘將自己的雙手固定在頭頂,自上而下俯視著自己,臉上滿是男人的慾望。常憶卿感覺自己僅剩的幾分氣力,正慢慢自身體中,四散奔逃。李峘俯下身子,於常憶卿耳邊盈盈輕語「我可是你名正言順的丈夫」話音剛落,常憶卿感到短衣上的襟帶被李峘粗魯地扯開,一股涼意直達頭頂,呼之欲出的尖叫,哽噎在喉嚨口,唯一的動作只是渾身上下抑制不住的微微戰慄。

李峘同樣顫抖著的冰冷指尖,碰觸到常憶卿的一瞬間,後者感到像是有一桶涼水,自頭頂灌下,腦子好似剛剛反應過來,尖叫著想要掙脫束縛「李峘,你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是.....」

「你是!」李峘俯看著常憶卿大吼一聲,一雙水樣的眸子如今已漸有了幾縷血絲,看上去有些猙獰。李峘將常憶卿不斷掙扎的雙手,重新用一隻手牢牢固定好,膝蓋用力一頂,將常憶卿的兩腿分開,緩緩湊近了,常憶卿如今已急得滿是通紅的臉龐,目光迷離而沉醉,語氣輕柔「你就是她」轉而淡淡一笑「這是妻子與丈夫,應該做的事情,不是么。」

說罷,常憶卿感到胸口一涼,李峘已一把扯開了常憶卿的中衣,僅剩一個大紅蓮花裹胸。常憶卿拚命地一邊掙扎,一邊呼喊著「救命啊!救命!」

「今天,誰也救不了你」李峘說著,伸手便要去摘下常憶卿的裹胸。

「不!」常憶卿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用僅存的最後一分氣力,發出一聲呼喊。

突然,常憶卿聽到身子上方咣鐺一聲,壓在自己手上的力量立時變得小了些,常憶卿緩緩睜開眼,見身子上方的李峘,一點一點地,向一邊傾倒了過去,遂趕緊趁機起身,將被撕扯得凌亂的衣服,胡亂包裹在胸前,掙扎著向後躲閃開,一下子又跌入了另一個懷抱。

常憶卿又待要呼喊,忽而有個溫暖的大手,輕撫在自己的嘴上,攬著自己的懷抱,也是那樣溫柔而小心「沒事了,憶卿,我來了。」常憶卿聞言,萬般委屈再也忍不住,淚眼汪汪地轉過頭,正對上小梅滿是擔憂的眸子。

「小梅」常憶卿抽泣著往小梅懷裡靠了靠,突然一個激靈,掙脫開來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李峘,其身旁散落開來的,正是小梅的藥箱,常憶卿猛地轉頭看向小梅,著急道「你瘋了!」

「憶卿....」小梅其實也嚇壞了,聲音不易察覺地微微抖著,卻仍強忍著保持鎮定「我.....」正待要說些什麼,忽然,門外走廊里有腳步聲傳來。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分開,常憶卿轉身將自己的衣服整理好,小梅則去察看李峘傷勢。突然,內室的門被打開了,金尚宮帶著幾名內人,與領著一眾內禁衛的朴宗敬,出現在門口,見到屋裡的情景,一貫鎮定自若的金氏顯然也有些不知所措「這....這...這到底,你們究竟對殿下做了什麼?!」

「額...恩...」落針可聞的內室里,響起幾聲呻吟,李峘捂著腦袋,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常憶卿趕緊上前,將李峘扶到主位上坐好,跪於其身後,令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旁的小梅,則小心翼翼地起身,向門外退去。此時,李峘緩緩抬起手,慢慢指向小梅,一字一頓道「把他抓起來。」常憶卿心下一驚,兩名內禁衛已上前,押著小梅,令其跪倒在地,小梅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跟在後面的朴宗敬,一掌擊向其後頸,小梅隨即昏厥過去,常憶卿見此,欲起身相阻,李峘一直捂著額頭的右手很是自然地放下來,一把攥住常憶卿右手,不讓她起身。

朴宗敬先向李峘行了一禮,遂向押著小梅的內禁衛說道「將罪人關押到義禁府」內禁衛架著小梅出了內室,朴宗敬隨後,領著餘下內禁衛退了出去。

朴宗敬走後,金氏趕忙向身旁的一名內人道「快去內醫院,請鄭大人過來」內人領命而去「快去把床褥鋪好,服侍殿下歇息。」說罷,與常憶卿一起,扶著李峘,待內人們鋪好床褥后,服侍李峘躺下。

這一番大鬧,勢必驚動了尹氏,沒多久,尹氏與王妃沈氏一同來了丘宛殿。內室里,尹氏滿是擔憂地看了看躺在那裡頭纏紗布,昏睡不醒的李峘,轉頭皺眉向剛診完脈的鄭延壽道「殿下傷勢如何?」

「殿下的傷口並無大礙」見尹氏神色稍緩,小心繼續道「不過」話鋒一轉,見尹氏眼角掃向自己,謹慎道「殿下脈象虛緩,稍有芤脈,浮大而軟,按之中空,兩邊偏實。主要是因為,殿下之前稍有飲酒,行動有些激烈,再加上頭部受重擊,出血過多,血脈不足,陰血無法維繫陽氣,陽氣浮散所致。」

「該當如何。」

「臣會以食補,為殿下調養元氣,只切記飲食務必清淡,忌酒忌葷,避免劇烈活動,也不能再受刺激了。」

尹氏聽罷,點了點頭,向站在門口的韓尚宮道「記得將鄭大人說的,囑咐給御膳廚房。」

「是,奴婢遵命。」韓尚宮遂對守在門口的金尚宮說了幾句,言罷,金尚宮便立即出了丘宛殿。

尹氏為李峘掖了掖被角,轉向鄭延壽道「儘快呈上藥膳,不要讓殿下被傷痛困擾。」

「是,臣即刻就回內醫院準備。」鄭延壽說罷,起身向尹氏、沈氏和常憶卿行了一禮,領了一眾醫女出了內室。

「那個打傷殿下玉體的罪人如何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尹氏語氣冰冷地突然開口問道。

沈氏悄悄看了一眼常憶卿,斂聲回稟道「已交由朴宗敬大人關入義禁府,聽說正在拷問。」

常憶卿心下一緊,只聽尹氏壓低了聲音,厲聲斥道「竟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身為醫官,膽敢將殿下打傷,真是忤逆至極」微微側了頭,瞥向常憶卿「宛嬪以為,該如何處置如此犯上之人。」

「娘娘,其實....」常憶卿此時心裡一團亂麻「我....我....」

「怎麼」尹氏轉過身來,定定地看向常憶卿「身為殿下的後宮,宛嬪難道要為一個不知尊卑的下人求情么。」

「娘娘」常憶卿慌忙拜下「臣妾一心只望殿下能夠早日安康,未能顧及其他。」

「宛嬪現下倒是顧及起殿下身體了,方才那罪人傷害殿下的時候,宛嬪難道不該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殿下么!」。

「娘娘....哦.....娘娘」常憶卿幾乎是在哭著懇求。

「說!」尹氏突然一聲低吼「要怎樣處置那個罪人!」

「娘娘......臣妾罪該萬死.......請您懲處我吧娘娘」常憶卿伏在地上,泣不成聲。

「哼,自然有懲處你的地方...」

「母親」不知何時,李峘已醒了過來,微微側頭,看向一旁的三人,虛弱道「請您,不要責備宛嬪。」

「殿下」到底骨肉關心,尹氏見李峘醒了,上前關切,神情一時也和緩不少「您現在感覺怎麼樣?」

「殿下」沈氏的身形悄然鬆了松,柔聲道「您終於醒過來了。」

「讓母後娘娘和王后擔心了,兒臣真是慚愧,兒臣現在感覺好多了,請您不要責備惠善,都是兒臣的過錯。」

「殿下怎麼能這樣說呢」尹氏心疼道「無論如何,宛嬪身為殿下的後宮,沒有照顧好殿下的身體,是不可原諒的錯誤。更何況」語氣愈轉嚴厲「竟然任憑醫官當著自己的面,將殿下打傷,這更加不可饒恕,一定要重重懲處才是」說著,瞥了眼常憶卿「至於那個罪人,殿下想要如何處置。」常憶卿聞言,猛地抬頭看向李峘。

「確是兒臣多飲了些酒,行事有失分寸,賀大人也是為了寡人與宛嬪安全,才與寡人爭執起來,不小心誤傷了寡人,還請母後娘娘,不要太過怪罪賀大人了。」

「殿下是王上,是主子,就算是自己受傷也不能傷及主上,這點道理他們難道也不明白么」再次轉向常憶卿,厲聲呵斥「宛嬪,到底要如何懲處那個罪人」見常憶卿伏地抽泣,氣惱地大吼「你還在等什麼,哀家在問你的話。」

「母後娘娘」李峘多了幾分堅持「這件事情,還是讓兒臣來定奪吧。」

尹氏看了李峘一眼,沉思少頃,向常憶卿道「那宛嬪,聽殿下吩咐便是」轉頭看向李峘,多了些擔憂「今晚倉促,待明日好些了,著人送你回慈慶殿,哀家要親眼看著你好起來才能放心啊。」

李峘向尹氏歉意一笑「寡人這麼大了,還要讓母親操勞,真是不孝」頓了頓,神色憂慮道「現下已經不早了,驚動母親已是不該,母後娘娘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說罷,看向一旁的沈氏,後者點頭示意明白。

尹氏慈愛一笑「哀家知道了,殿下也要好好休息」遂向常憶卿道「哀家不想再聽到任何,有關殿下玉體的壞消息,明白么?」

「是,臣妾遵命」常憶卿強忍了心中的難過,恭敬地回稟道。

尹氏與沈氏走後許久,常憶卿方才緩緩坐起身子,整個人已如虛脫了一般,癱坐在一旁,胳膊支撐著似乎已經耗盡體力的身子,仍舊不住地抖著,漸漸地,帶著整個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慄起來。

常憶卿感覺自己幾乎用了一世的時間,才漸漸平復下來,機械地轉過頭,看向李峘,後者好像全無睡意,懶洋洋地側著頭,幽幽一笑「我渴了」常憶卿一震,連自己都聽見了牙齒打架的聲音,呼出一口寒氣,顫巍巍地站起身子,倒了杯溫水,走到李峘身旁,扶著他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將杯子送到李峘嘴邊「換成是我,你也會如此焦急無措么?」感受著常憶卿微微顫動的肩膀,一笑,冷冷道「給我水。」

常憶卿餵了李峘幾口水后,服侍他躺下,為他掖好被子,將燭火熄了,自己就這麼在李峘身旁,靜靜坐著,坐著,直把腿都坐麻了,實在受不了,才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子裡的一個角落,輕輕坐下,將身上的衣服緊了緊,抱著膝蓋,蜷縮在那兒。

忽然之間,常憶卿被這夜晚的安靜,侵襲得,有種無法言喻的孤寂感,慢慢地,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過了一會兒,好像又一點一點地爬到了喉嚨口,卻始終無法痛快地吞吐,終於,待困意難擋之時,腦袋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牆上,這一晚上的混沌,在腦子裡頻繁閃現,滿腔的悲屈再也抑制不住,化作源源不斷的淚水,劃過臉頰,一點一滴,將身前的衣襟浸濕,卻仍是不敢發出聲響,只是這樣無聲地悲泣著,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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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俠一枝梅之嘉靖一五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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