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親眼看他死去的痛

今夜的夢，比起前兩天更沉重，跟陰鬱。

夢的畫面是灰色的，彷彿在預兆什麼？

夢裡，余飄飄看到已經把鄭易公司完全搞垮，毀掉鄭易人生的方舟遙，生活重新回歸平靜。

他回到百里鎮，在小區里的大楊樹下長坐一日。

他回了余航的家，在發霉潮濕的房子，住了兩天。然後，把房子賣了。

他回到S市，清算了他在公司的股份比例與個人資產，一半轉給他在國外的母親，一半給他的合夥兄弟，自己孑然一身。

當兄弟問他：「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他眼波平淡，笑說：「算算，該走了。」

兄弟再問：「哪兒去？什麼時候再回來？」

他搖搖頭，只笑不說話。

仔細看，笑容徜徉，像是放下了…

夢裡，余飄飄的視覺隨著他走，彷彿與他身在同一世界，又彷彿有一塊屏障隔開了她與他。

她好似站在他身邊，近到能看清他臉上分秒轉變的微表情，可是，伸手卻是碰不到他。

後來，她的視野跟隨方舟遙回了他家。

就是之前，他軟禁她的別墅，也是她燒炭自殺的地方。

自她死後，別墅成了空宅，沒人敢靠近這裡，只有他回來了。

他來到她死去的房間，關門關窗，坐在她曾坐過的飄窗上，然後，在不鏽鋼臉盆里燒起木炭。

至此，余飄飄才知道，原來他算清所有，是為了自殺！

不…

他不能！

她根本無法理解，他怎麼就突然這樣做了？

夢裡，余飄飄拚命錘著眼前那一道隱形的牆，拚命靠近他，拚命喚他，拚命阻止他自殺的行為。

可是，她就像是在另一個世界的人，像是鬼！

她碰觸不到他絲毫！

空氣里的一氧化碳逐漸吞噬二氧化碳，時間帶來窒息感，帶來昏昏欲睡感。

余飄飄親眼看著坐在飄窗上，一頁一頁翻著日記的方舟遙逐漸陷入沉睡，臉上一氧化碳帶來的紅潤逐漸淡化他的生命氣息…

她在一邊嘶吼，她歇斯底里的叫，她淚如雨下，心臟像是被挖空了一樣的痛著…

她怎麼敢相信，她會以這樣的方式，親眼看著他死去？

不…

不行…

不可以的……方舟遙！

……

余飄飄幾乎是掙扎著醒來…

從夢裡清醒過來的她，臉上滿是淚痕，情緒仍舊處在崩潰中。

「沒事啊，沒事孩子，做夢而已，做夢呢。」

幾分鐘前，余航在隔壁房間被她大吼大叫的夢話驚醒，匆匆破開房門，趕緊將她叫醒。

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這是做了多可怕的夢啊！

余航寬厚的手掌在她後背輕輕拍撫，他也是心疼的不行啊。

「爸爸…爸爸，我對不起你們…」

余飄飄緊緊抱著被角，眼淚簌簌落下，滾珠子一般，一顆接一顆。

余航沒聽懂。

他想了想，以為她是在跟去世的親生父親道歉。

「哦~沒事沒事啊~」

立刻恍然大悟狀，繼續安撫她，「你爸爸在天有靈，肯定不怪你！沒事啊，沒事…」

余飄飄躲進被窩裡，默默哭了半晌。

她沒法跟余航解釋她的悲傷，沒法向前世的他們父子倆道歉，她的懺悔與悲痛只能存在自己心裡。

如果早知道，世上有這樣真心待她的兩個男人，她怎麼捨得離開他們？

前世，她一直以為，那片黑暗裡只有她一個人。乍然出現在這片黑暗裡的光是短暫的，是有罪的。

因為他們給了她光明的希望，卻又不讓她抓緊，消逝的好快。

所以後來，即便有一束光芒照射進她灰暗的世界，她也不敢追隨。

她錯了…

她知道錯了。

……

開學第1天的早晨，余飄飄帶著哭腫的眼睛來到學校。

本來余航見她狀態這麼差，想說幫她請半天假，下午再送她去學校。

但是，她拒絕了。

她要去學校。

她想看到方舟遙。

即使不是前世的那個傻子，她也想看到他。

看到他活著就好…

來到學校，余飄飄終於見到了方舟遙。

余航的妹妹余非，是百里中學的老師，這一屆正好帶初一學生，所以，把余飄飄跟方舟遙安排到了同一個班級。

來到班級第一件事，余非給全班同學排了座位。

她的私心安排下，余飄飄跟方舟遙同桌。

一切，跟前世一模一樣。

方舟遙今天穿的一身黑，身上到處都有十字架之類的非主流配飾，再加上他那一頭非主流髮型，挺土的。

不過他自我感覺應該挺好，畢竟表情一直挺裝逼。

一隻眼睛看人，總有種瞧不起人的直視感。

排好座位，余非喊了幾個同學去辦公室幫忙搬書來教室。

她走後，教室就炸開了。

這批剛上初一的小同學們，開啟人際交往流程，紛紛跟同桌、前後桌打招呼，相互認識。

方舟遙憋挺久了，終於在這時候忍不住問她，「小孩，你哭了吧？」

余飄飄：「？？？」

小孩？

是在跟她說話？

「嗨，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時，坐在余飄飄前桌的短髮女生轉頭與她招呼。

余飄飄馬上回了前面的女生，「余飄飄。」

短髮女生笑嘻嘻的回，「我叫黃寶寶，我們都是abb的名字哎！真是有緣啊！」

余飄飄點頭，「嗯。」

她其實還記得黃寶寶，前世她們也是前後桌，是個蠻可愛的女孩。

不過，沒有深交。

余飄飄前世，沒什麼朋友。

身邊，方舟遙挑起一側眉頭，有些不快的盯著余飄飄。

小孩居然跟別人打招呼，也不跟他說話？

這麼屌的么？

黃寶寶又轉回腦袋，繼續跟同桌聊天，余飄飄跟方舟遙這對同桌陷入片刻沉寂。

方舟遙覺得，她不跟他說話，他也不主動跟她說，丟檔次。

余飄飄卻只是盯著他失了神。

她的腦海里，一直跳出28歲的方舟遙，時常與眼前這張14歲的臉重疊，恍恍惚惚，真真假假…

「咳。」

受不了她熾熱的眼神，方舟遙虛咳出聲，腦子轉到另一邊，給她露出一個後腦勺。

他就是不要先說話，他是高冷的！

「你剛才，是不是叫我小孩？」

余飄飄終於出聲問他。

方舟遙當即轉頭，反應很快卻明知故問，「什麼？」

余飄飄重複問，「你剛才，是叫我小孩嗎？」

方舟遙一條腿抖抖，一副屌樣，「有問題？」

余飄飄一愣，反應過來后，覺得有點好笑。

她竟然，被14歲的小孩叫小孩？

「我叫余飄飄，你叫我飄飄就好。」她道。

方舟遙應，「我可沒想知道你叫什麼。」

余飄飄看出他臉上的倔強與刻意耍帥，14歲的小孩子在她看來，心事像一張紙一樣透明。

原來，以成年人的眼光來看孩子，真的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余飄飄毫不吝嗇地誇了他一句，「你的虎牙很可愛。」

方舟遙抿起嘴唇，不想說話了。

他覺得，她在嘲笑他！

他最討厭他這口不整齊的牙齒，虎牙丑爆了！

－－－－－－題外話－－－－－－

心口不一的倔強少年，要陪他成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