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完璧歸趙
三日後的傍晚，東陽侯府的總管來到司醫局，說是侯爺夫人病情大好，侯爺邀請秦伊到府上做客，以表感謝。
秦伊客氣地回道:「舉手之勞，侯爺不必言謝。我近日有一件緊急要緊的事需要處理，改日再登門拜訪侯爺和夫人。」
她話音剛落，賀元與高伯朗走了進來，說是剛把葯倉都檢查了一遍，部分藥材已經出現受潮的跡象，必須儘快轉移儲藏，否則太子殿下送來的那批藥材將悉數被毀，屆時朝廷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秦伊想了想，道:「這歷城地勢低，又臨河岸，氣候潮濕，藥材不易儲存，需要儘快在青州腹地選一處乾燥通風的高地，還需確保安全。高醫監，可有合適的地點?」
高伯朗連連搖頭道:「醫使啊，我久居歷城，對歷城以外的地方知之甚少，這一時也不知去哪裏尋這樣的地方。」
幾人正愁眉不展，那總管忽然興奮道:「醫使莫急，這件事啊，或許我家侯爺可以幫上忙。東陽侯府正處青州腹地，而且地勢高，府中倉儲甚多。這些年來，我們東陽侯府的米倉還從未出現過受潮腐爛之事。我這就回府稟告侯爺，三位且耐心等待。」
秦伊和高伯朗笑着表示感謝:「有勞總管，那我們就靜候佳音了。」
那總管前腳剛走，秦伊與高伯朗、賀元互相使了個眼色，一起笑了起來。
再說那總管風風火火地趕回府中，向東陽侯說明了此事。東陽侯當即便點頭答應了，「且不說醫使治好了夫人的病，我欠她一個人情，理當出手相助，就是沖着太子殿下，我這個當舅舅的也不能袖手旁觀。你這就去告訴醫使，我東陽侯府的倉儲隨時向她打開。」
得到了東陽侯的應允，於是第二天，秦伊與賀元便將藥材運了過來，當面打開核驗了幾袋藥材，隨後便入庫封門。臨走時，秦伊對東陽侯再次言謝，並說會向朝廷奏報東陽侯的義舉。東陽侯聽罷，自是喜不自勝，這一次太子殿下定會高看他這舅舅一眼。
寧都城中到處張燈結綵，凌王大婚之日就在明日，由於青州局勢剛剛穩定，所以凌王完婚後便會立刻返回青州。時間雖然倉促，但寧帝卻十分重視，再三叮囑不可怠慢。
人逢喜事精神爽，寧帝的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笑容也掛滿了龍顏。太子前來請安時，正瞧見寧帝與大監莫臨有說有笑。
太子笑問寧帝有何喜事，寧帝道:「這次你舅舅可是幹了一件正事！歷城葯倉潮濕，你舅舅及時主動出借自家后倉，這才保住了你和秦太醫籌集的那批藥材。」說着，寧帝拿起案上的一份奏報，遞給太子。
太子接過奏報，看着上面「東陽侯主動出借」幾個字，只覺得十分刺目，心裏怒火中燒，卻仍故作鎮靜道:「舅舅可真是幹了一件正事！可真是為朝廷分憂了！」
太子陰沉着臉回到東宮，太子妃前來詢問明日婚禮上的穿着，太子不耐煩地道:「連這點小事，你這個太子妃也做不了主嗎？還是，見他凌王勢起，連你也去巴結他?」
太子妃被莫名其妙訓斥一頓，心裏覺得委屈，偏她性子容忍遷就，便默默起身告退。正退下時，見林珂前來拜見，便回頭欲跟太子說些什麼，但是看着正在氣頭上的太子，她又將滿腹的話咽了下去，狠狠瞪了一眼林珂，便離開了。
太子妃行出不遠，遇見了子鈺，他手裏拿着文書，顯是有事找太子商議。子鈺行了禮，太子妃道:「子鈺啊，若是太子身邊之人都如你這般，我就放心了。可是太子他偏偏……哎，你多勸勸太子，身為儲君，必得行正，遠離奸佞，千萬不可因一時偏好落人口實。」
子鈺頷首，目送太子妃離開，又來到太子殿門外等候，聽得裏面傳出太子暴風雷雨般的聲音，還隱約聽得「歷城，藥材，東陽侯」。子鈺心思敏捷，仔細一想，便明了幾分，不禁笑着搖了搖頭。
半晌，殿內恢復了平靜，林珂走了出來，耷拉着腦袋，一副沒精打採的挫敗模樣。可是一見到子鈺，他又抬起頭來，強打起精神。
子鈺叫住他，語重心長地對他道:「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忘了你娘的臨終遺言嗎？走好自己的路，過好自己的日子，不要再讓你姐姐為你擔心了。」
林珂瞪着子鈺道:「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她林霏茉不報仇，那是她的懦弱！我和她不一樣，我還就告訴你了，想要我放棄報仇，除非我死！」
子鈺道:「你所謂的報仇，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就是將太子殿下也拉下水嗎?你報仇可以，但要憑你自己的本事，不要攛掇鼓動太子殿下，更不要插手太子與凌王的事！有些事，你做得，卻承擔不起後果！」
林珂忽然笑了起來，拍了拍子鈺的肩膀，「賤命一條，多謝林大公子提醒，那我們就走着瞧！」
子鈺看着林珂一意孤行的背影，深深嘆了一聲。
夜色下的凌王府邸，四下一片寂靜，高聳的屋頂上兩個人影迎著月光並肩而坐。
「你怎麼來了？」一個人影說道，說完拿起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
「你大婚，我必須來。」另一個人影回道，說完也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大婚?來不來又怎樣。」凌王的聲音透著從未有過的蕭索落寞。
「賀元說歷城出了些麻煩，不過伊妹已有辦法解決，你放心。」譚震轉移了話題。
「伊妹她，還好嗎？」
「她很好。」
凌王又灌了一口酒，自嘲地笑道:「是了，我大婚，她自然為我高興。」
譚震輕嘆了一聲，「我們都明白，你是為了我們才成這個親的。」
凌王搖了搖頭，「不全是，也是為了我自己。身為皇子，有些選擇是註定的，我心裏清楚。即便秦伊對我有情，我也給不了她最好的。無情更好，至少她不會傷心，至少我還能伴她左右看着她笑。這樣，挺好。」
譚震點頭道:「好，還是我心中那個凌王殿下，快意灑脫！」
凌王端起酒壺，笑道:「明日我大婚，不敬我一杯嗎？」
譚震也端起酒壺，笑道:「豈止一杯，敬你一壺，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寧帝褒獎的消息前腳剛傳到東陽侯府，後腳便有人持太子令牌來到府中。東陽侯原本以為是太子派人來誇獎他一番，不料這名叫林珂的毛頭小子竟然板著一張臉，要求他打開藥倉。
後院中，東陽侯看着眼前來歷不明的林珂，以及林珂身後同樣來歷不明的幾車麻袋，一頭霧水道:「為，為何要開倉?那可是專供歷城的藥材，太子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林珂卻不解釋，只是道:「侯爺，您是太子的親舅舅，太子會害您嗎？這事干係重大，不便與您細說，我只能告訴您，為了您，也為了太子殿下，您照辦就是了。」
東陽侯還在猶豫，總管來報說，賀元已至前門外，手持凌王令牌，說是歷城軍中已無明日續葯，請東陽侯速速派人將藥材全部運往歷城，即刻啟程，不得延誤。
這是怎麼了？太子和凌王的人同時上門索葯?東陽侯心知必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偏偏就他還被蒙在鼓裏。
他身旁的林珂卻道:「哼，來得夠巧的。我這前腳剛進門，他後腳便來了。得了，也省得麻煩，就請侯爺派人將這幾輛馬車送往歷城吧。」
東陽侯指著身後的葯倉，問道:「那倉里的藥材怎麼辦？」
林珂道:「那就留給侯爺自己用吧。」
東陽侯不敢怠慢，連忙派總管親自押送馬車隨賀元而去。送走了賀元，又送走了林珂，東陽侯跌跌撞撞地跑回葯倉，打開一看，只見除了那日查驗的幾袋是真藥材之外，其它的都是濫竽充數的敗草爛根。東陽侯「啊」了一聲，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侯府總管隨賀元將馬車押送至司醫局門外，只見眾侍衛和醫士葯士們早已列隊等候着。馬車剛一到，便被侍衛們團團圍住，而後各醫士葯士開始一袋一袋地查驗藥材。
侯府總管被這陣勢嚇了一跳，哆嗦著問賀元:「賀侍衛，這，這是怎麼了？」
賀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例行檢查，沒事，不用怕。」
侯府總管喏喏地點了點頭，乾咽了口唾沫，站在一旁看着醫士葯士們如尋針一般翻查著藥材，再將查驗后的藥材搬入司醫局。
兩個時辰后，司醫局門前的馬車終於卸車完畢，所有藥材皆已查驗歸倉。賀元這才對侯府總管拱手笑道:「此番還得多謝總管，有勞了。」
那總管鬆了口氣，笑着回了禮，帶着車隊告辭而去。
賀元走進司醫局，來到后倉。只見秦伊和高伯朗剛剛清點記錄完畢，二人正拿着葯薄說說笑笑。
高伯朗看見賀元，忙招手笑道:「賀侍衛快來，快來看看，所有藥材都已完璧歸趙！」
賀元道:「這多虧了姑娘的妙計，以彼之身還之彼身。姑娘若是男兒身，只怕調兵遣將排兵佈陣那也不在話下。」
秦伊樂得哈哈大笑，斜睨著賀元道:「賀侍衛，心虛不？什麼時候也學會溜須拍馬了?」
賀元抓了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卻仍道:「是實話嘛，等殿下回來了，肯定也會誇讚姑娘的。」
秦伊問他:「殿下和王妃已經啟程返青了?」
賀元道:「已經在路上了，這兩日就到。」
秦伊想了想，對高伯朗道:「高前輩，這兩日我們多備一些清熱化痰健脾祛濕的丸藥，王妃她們初來歷城，一時恐不適應。」
高伯朗點頭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