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孝子賢父(一)

第16章 孝子賢父(一)

說著,幾人轉過一叢灌木,恰好與一武學學生迎頭撞上,子矜一個踉蹌坐到了地上,捂著鼻子懵了。

這人的肚子怎麼那麼硬,這感覺和阿耶好像。

「實在對不住,這位小娘子可有妨礙?」

霍青見子矜坐在地上低著頭不動,還當是她的力道太大,一面向衛嘉賠罪一面蹲下想要查看子矜的情況。

一旁被徹底忽略的王琰無奈,「青姊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咦?怎麼是你們?」霍青眉頭一松,把子矜拉起來順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還好你今天穿的衣服不是白的。」

「我有事要往司曹椽處一趟,你們這是要去法院?」

「正是。」

子矜剛一點頭便發現霍青臉色發黑,疑惑道:「可是那邊有什麼不妥?」

「無事,你們還小,這些事不便讓你們知道。」說著霍青給衛嘉使了個眼色,「法院那邊不方便,你們不如去墨院看看吧,墨院的墨掌院和王妃知己論交,知道你們去了定然歡喜。我還有要事,改日再去尋你們。」

霍青說完便匆匆離去,留下子矜三人滿頭霧水,「方才那位是?」

「青姊姓霍名青,十八年進的武學,以前是王府的常客,青姊的父親也在軍中任職,與阿耶相交莫逆。」

子矜給衛嘉解釋的仔細,畢竟衛嘉做了王媛的弟子,自己家中又無親族,在外人看來也算是燕王府的半個主人,王府的一些關係她也要知道,免得日後衝撞了自己人。

原來如此,衛嘉恍然大悟。

「那我們還去法院嗎?」

「自然要去。」子矜眼睛發亮,「青姊身世不顯,若是被人欺侮了我們也能給她撐腰。」

果然,衛嘉見王琰也是躍躍欲試想要去湊熱鬧,心中一嘆,不死心的勸道:「我觀霍娘子神色,似乎並不希望你們牽扯進去。」

「所以我們才要這時候過去,青姊若在必然攔著我們。」

子矜一步不讓,霍青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看她剛剛的樣子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極為不好事,霍青的底線太高說不定會吃虧。

「切記要以己身為重。」衛嘉叮囑道。

這就是同意了,衛嘉退了一步帶他們過去,但他們也要記得他們的身份,若是他們在這裡出了事,在場不在場的只要稍有干係就一個也跑不了。

「自然。」

順著霍青來時的方向,繞過竹林便進了法院,院子正中立的是神獸獬豸,取執法嚴明,立法為公之意,左側是先生備課辦公之所,正中和右側則供學生上課之用,具是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飛檐斗拱極具意趣。

「方才青姊慌慌張張的,我們竟忘了問她是從何處來的。」

王琰突然想起他們即使來了法院,這麼大的園子他們怎麼知道霍青是在哪裡出了事。

「不若找人問問?」子矜建議,「喏,那不就來人了。」

子矜指著一個剛從備課樓中出來的郎君,見那人比她高上半頭,穿著淡青色綉竹紋的圓領袍,頭髮沒有似一般孩童一樣束成雙丫髻而是披在身後用髮帶束了一半,面色紅潤色若桃花,一雙丹鳳眼水潤含情,眉間微蹙,即使尚在沖齡也能看出這是一個美人。

衛嘉見子矜對那人好奇,低下身小聲給她解釋,「那是法院的掌院博士的養子郝毓,聽說郝塞博士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人都快凍死了。」

子矜盯著郝毓,聽說他的身世,似模似樣的感慨了一句,「自古美人多薄命。」

郝毓注意到有人看他,惡狠狠的瞪了子矜一眼,神色羞赧,調轉腳步就想往另一個方向走。

子矜見狀顧不得矜持幾個小跑拉住了郝毓的袖子,這麼好看人給他指路,怎麼能讓人跑了。

「我有事想請你幫忙,你認識霍青霍學姐嗎?」

子矜自覺自己長得不錯,至少她歪頭向人撒嬌的時候,很少會有人拒絕她的請求,誰知這郝毓竟一把將袖子抽了出來,見子矜被帶的踉蹌了一下也不為所動,反而告誡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娘子自重!」

自重?!

子矜被這話震住了,震驚過後便是怒火,指著郝毓譏諷道:「我從小到大還從未聽說過這般道理,拉了一個小郎君的袖子便是不自重?既然郎君如此自重,乾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必在武學四處閑逛!」

衛嘉在後面聽到兩人的對話心生不快,方才師妹的言行確有不妥之處,郝毓可以指責師妹失禮,卻不能這般口無遮攔的讓一個女孩子自重,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妹怎麼他了。

認識郝毓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相貌和身世,沒想到性格竟如此惡劣,真是難為郝掌院一個法家弟子教出來一個儒家的「端方君子」!

「師妹何必與他爭辯,不過是一個不相干的人。」衛嘉帶著王琰上前,雖是在寬慰子矜,眼睛卻冷冷的看著郝毓。

「呵!當我樂意與你們一起丟人現眼!」

郝毓冷哼一聲就想離開,子矜自然不依,蕭紹和王媛不在王府這些年,她在府里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管底下人心裡怎麼想的面上總要對她恭恭敬敬,上一個敢對她出言不遜的何平已經被她設計的丟官罷職滾回老家種田去了,一個郝毓對她指指點點還想要全身而退?

想得美!

子矜一把扯住郝毓的衣領,仗著她力氣大愣是把郝毓扯了回來。

「你給我回來。」

郝毓被子矜扯得歪歪扭扭,臉色更是紅的異常,「你……」

「啪嗒」

玉石落地的聲音清晰可聞,郝毓的臉不可抑制的白了。

「這是什麼?」

子矜踢了一腳地上的玉石,還沒把諷刺的話說出口就被衛嘉蒙著眼拉到了身後,一件好奇的王琰亦是如此。

衛嘉把兩個未成年兒童拉到身後勒令他們轉身不許再看,安置好了兩個不省心的弟妹,衛嘉低頭看向驚恐的郝毓。

或許連郝毓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現在的表現有多不對,他死死地盯著地上兩指粗細的玉製品,心中只有兩個字——完了!

阿耶在他出來之前是怎麼說的?

「毓兒,看在你最近功課做的不錯的份上,今天的任務很簡單,午後我要去上課,你就帶著這個在院中走一圈,若是沒帶好掉了,今天晚上你就去練習騎馬,記住了嗎?」

他是怎麼答的呢?

他想告訴阿耶他不想帶著這東西散步,因為難受。

可是他不敢!

他這條命是阿耶給的,他不應該違背阿耶的,就算阿耶讓他去死也是應該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而且阿耶對他一向嚴厲,若是阿耶真的讓他去練習騎馬才是生不如死。

更,更何況,阿耶只是想像尋常人家的父子一樣和他相處,雖然這其中有些要求實在難為情,可其他人家都是這樣,沒理由他做不到,阿耶待他有大恩,他要做得更好才能回報阿耶一二,不就是些許疼痛,別人能忍他也能,而且還要比別人更能忍才是。

衛嘉從袖中抽出一面帕子,蓋住了地上的有礙觀瞻的玩具,拉著郝毓轉身欲走,「隨我去見司曹椽。」

「不要!」

郝毓反手扯著衛嘉的袖子哭求,「阿耶會罰我的,阿耶說了不能讓人看到,學姐不要告訴司曹椽,不要讓阿耶知道,我怕……」

衛嘉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怒火,卻不想郝毓誤以為衛嘉不答應,竟直接跪到了衛嘉面前,膝蓋砸到地上的聲音讓人心裡一顫。

「我不該對這位娘子出言不遜,我給這位娘子賠罪,學姐不要讓阿耶知道……」

「他算你哪門子阿耶!」

衛嘉怒氣沖沖的打斷了郝毓的話,這種禽獸怎配為人父!

跪禮有多重,祭天祭祖敬神禮佛方用跪禮,本朝臣子面君都不需要次次行跪禮,郝塞那個人渣怎麼配讓郝毓給他行跪禮?!

「你給我起來!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一國之君也不過一月跪一次,你為了一個衣冠禽獸與人下跪,對得起你自己嗎!」

衛嘉強硬的把郝毓扯起來,不許他再跪,「隨我去見司……」

「算了,這種事曹椽也處理不了,還是直接去刑獄司衙門,這種事情絕非個例!」

用帕子包著手撿起郝毓掉在地上的東西,隨手敲暈郝毓,衛嘉看向子矜和王琰,「可要隨我同去?」

若是去了最好,畢竟被武學學生撞破和被未來的燕王世子撞破是兩個概念,只要子矜和王琰站在那裡就是一種威懾,不去也沒什麼影響,畢竟衛嘉同樣背靠燕王府,雖不及子矜卻比旁人好上許多。

「讓阿弟回去知會阿耶阿娘,我隨阿姊走一趟。」

子矜憑著直覺不讓王琰接觸這些事,畢竟看衛嘉的反應這些事似乎並不適合他們接觸,子矜覺得自己是長姊,有義務保護弟弟。

「我聽阿姊的。」

王琰並無異議,畢竟阿姊才是燕王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把這種需要和官府打交道的事交給阿姊並沒有什麼問題。

兩個人的腦迴路詭異的達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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