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置之死地

第92章 置之死地

一個回合打下來,我們雖然沒有贏,北蠻卻也沒佔到什麼便宜,論比例還要比我們損失的人馬多上一大截,可是我們的士兵基數就不多,所以也很慘烈。

風荷的餘力很快也投入到善後中,救治傷員的人漸次回到風荷,一片混亂之後我和程峻驚喜的發現彼此都活着,我還怪精神的坐在一邊,程峻卻腹中流矢血流如注,儘管經過冷觀的妙手已經沒有大礙,傷勢還是不容樂觀。

只會殺人的暖言這會兒幫不上大忙,在旁邊默不作聲,熙文在統計傷亡情況,回首問了我一句,「你怎麼樣?」

我搖搖頭,程峻撐起身子一臉欽佩,「將軍殺敵最多……」

「那是殺了多少?」

冷觀插了句嘴,「恐怕算不出來了,你去外面看看,砍得亂七八糟的都是他下的手,大概得論塊算。」

所有人都以一種恐怖至極的眼神看向我,我還想解釋兩句,才一啟唇熙文就一聲驚叫,我莫名其妙,順着他的眼神抹了下唇角,手上居然一絲血痕,我又在臉上抿了兩把,血不斷的從鼻間口裏溢出來,落在我原本已經血跡模糊的白衣上。

我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忘了害怕,「快拿冰水來!」冷觀衝上來扳住我的頭後仰,我難過得吭了一聲,暖言解開我的衣襟,肩骨上什麼時候留下的刀痕我都不清楚,殺到後來紅了眼見到北蠻的人就砍,哪裏還顧得上自己,只覺得橫豎一條命多殺一個賺一個。

我被七手八腳的放到榻上,熙文的麻醉技術非常不錯,儘管我本來也不覺得疼,傷口似乎很深,我像塊破布似的攤著,冷觀奮鬥了好久才給我補好,又坐着號脈良久,我才說一句,「你先去看看別人——」他就搖頭長嘆,「這下麻煩了。」

「怎麼回事?」暖言和熙文都湊了上來,程峻湊不過來,伸長脖子從榻上往這邊瞧。

「傷口倒還可以養,可是他心脈受損,恐怕肺腑都已經震壞了。」冷觀捏得我手腕泛疼,又急又氣的道,「早告訴過你不能運氣,說什麼只是跳舞,我雖然行醫半世畢竟救活不救死,你存心讓我為難是不是!」

「什麼運氣不運氣……」我根本就不知道運氣是怎麼回事,只是按照林放的路數舞劍而已,這會兒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哪裏不對,除了一開始的胸悶氣短,似乎並沒有其他異狀,肩頭的傷口也奇迹般的沒有察覺,我把這想法說出來,連熙文都變了臉色,向冷觀道,「連痛感都已經不清楚,是不是……」

「不會,」冷觀擰眉道,「有我在,無論如何不會眼看着他死掉。」

「你會閉上眼睛么……」我自言自語的叨咕,聽他名字就知道這事有點玄乎,以我們的交情來講他不冷眼旁觀就不錯了。

熙文皺眉拍了我一下,「正經點罷,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聽話!」

我壓抑的瞪着他,冷觀拿出一個方盒,裏面的葯剔透可愛瑩白如玉,竟然讓我想起了冷香丸,「這是我多年研製的療傷聖葯,你要找到心念合一之人為你運功化開藥力,順通十二經脈,才不會有兇險。」

我接過來看了看,「怪可愛的藥丸,直接吃下去不行么?」

冷觀板起臉,「這本是我留給自己保命用的,可只有一顆,你不想活也就罷了,別浪費了我的葯。」

我連忙收好,他的葯我糟蹋的也不少了,從沒見正色成這樣的,看來確實貴重,不過也好辦,心念合一還不容易么,等青硯回來要他幫我運功就好了。

反正我是自我感覺良好,無知所以無懼。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已經沒有主動出擊的實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北蠻再打過來,休整了一日,已經有零散的敵人過來突襲摸底,甚至動用了火箭和火鳥試圖燒毀迎開,箭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那些綁着火油亂竄的鳥,一撲騰就燃了一片,我不顧冷觀反對親自跑去督戰,「凡是天上飛的,就是只蟲子也給我打下來!」

幸虧迎開城內水渠四通八達,燒得快滅得也快,我又指揮士兵們將石頭放在簡易製作的投石機上丟出去反攻,因為我的指導偏差,折騰了半天成功率極小,不過總比沒有強,大家還是鍥而不捨的推石頭。

我親自爬上望台幫助瞄準,結果大凡我經手的沒有一塊砸對地方,熙文惱火的把我拉了下來,扯回內宮數落了我一頓,他現在是越來越小大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他自己地盤的緣故,竟然也不再畏懼我的武力威脅,我因為傷口已經有了痛感更不願意大聲爭吵,這邊聽着熙文嘮叨,程峻自責得帶着傷從榻上下來賠罪,「屬下以為近期不會有大的攻襲,這個人其實是打過硬仗的,只是沒想到這麼不討巧……」

「不是你的錯,」我扶起傷的不輕的他,「是我不擅長軍力部署,你告訴我,咱們還有沒有腦袋可以使的……」

「時苒!」冷觀忽然急匆匆的闖進來,我正惱怒他打斷我們談話,他已經過來扯住我胳膊,「快躲進密道里去,北蠻攻過來了!」

「什麼?」我和程峻都是一驚,以為上次血戰的疲憊還沒有復原,怎麼說對方也不會打的這麼快,如果真要硬碰硬明軍是必然沒有勝算的。

我掙了一下脫開冷觀的鉗制,平平的問,「程峻,如果死戰一場,勝算有多少?」

「將軍,我們沒有勝算……」

我咬住嘴唇,「最多能解決多少敵人?」

「一半吧……如果按照上次的戰況算,可是我們的人也就……」程峻勉強直起身子對我道,「將軍,你和冷軍醫帶着傷員進密道吧,再打下去沒有意義了,我和剩下的人還能頂一頂。」

「不,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做逃兵。」

拔劍走出去,風荷宮留下的一些忠士正在堂上圍了一團,熙文凝色不知道講些什麼,我一走過去就齊刷刷的望過來,「時苒,讓我們隨軍出征吧!」

我笑問,「說些什麼呢。」

「風荷原本是朝廷的御醫館,既不能救人,不如與江山共存亡。」熙文年少的臉上滲著些汗珠,眼神堅定果敢,到底是站在領袖位置的人,年紀輕輕就有這種勇氣和魄力。

在身邊附和著的人大多是文心雅質,一眼就看出是弱不禁風的讀書人,氣態卻同他們的少宮主一般無二,絲毫看不出恐慌。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頷首道,「好。」

這一役是所有人都下了必死的決心,勸了一路,沒有一個傷員或醫者退回密道里,再文弱的人都搖頭拒絕,認真的包紮手頭的傷者,只要還能站起的人都拿了武器守在城門前,外面嘶吼的咆哮聲不斷傳過來,城內卻靜靜的,每個戰士的眼睛都緊緊盯在漸漸不支的城門上。

我望着他們良久無語,最終只說了一句,「要活下去。」

大家的臉上都放出光彩來,之前的凝重被生機打破,「活下去!打退蠻人活着衝出去!」

原來生的希望,遠比必死的決心來得更激勵,在絕望面前哪怕只是一句謊言也覺得無比動聽。

城門陷落的一瞬間,所有的人舉刀沖了上去,不斷的有人倒下,後面的人依舊揮刀斬劍毫無懼色,我聽不見馬的嘶鳴和人的怒吼,世界太安靜,血滴落的速度幾乎可以看清。

這一次是真的逃不過了吧,如果可以的話真的想說一句對不起,對青硯,對荼蘼,對這世上所有在乎過我的人,可我卻沒有覺得後悔過,我這一生到現在為止,才算是真的拿起武器與傷害自己的人對峙,自己保護自己要比依靠別人來得更灑脫。

北蠻的人越攻越近,明軍已經漸漸向城裏退去,倒下的人鋪開一路血跡。

熙文被砍了一刀,幸而對方用的不是當初襲擊我的鐵鎚,不然這位少宮主是必死無疑,可是傷口着實很深,再這樣下去單是流血也夠危險,如此混亂的當口卻去哪裏找冷觀,我自己也帶着傷,一手拖着他艱難的退到角落裏,熙文咬牙忍疼道,「看來非把醉生夢死拿出來不可了。」

「你有秘密武器就早點拿出來用啊,難道留着死了陪葬么!」

熙文瞄了我一眼陰陽怪氣的說,「本來留着對付你的。」

我大怒,「那更應該拿出來了!」

他掏出個帶着血的小瓶,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股腦自己喝了。

「哎?」我沒攔住,怪道以為他疼糊塗了。

少宮主連話都沒應咕咚一聲挺屍般躺了下去,血也奇迹般的不流了,我只來得及試探他還存着口氣就不得不加入胡亂的戰場,回身居然見到暖言帶着一些擅用毒的人背着弓箭投射,如今明軍和蠻人混戰在一起,沒來得及準備的風荷人空有毒藥在手也不敢輕意使用,好在那些風荷留下來的機關已經被我們修復,如今也能借上一臂之力。

冷觀也奇迹般的沒有逃,時而在我眼前忽閃而過,幾個背着小藥箱的人跟着他,及時把傷者止血轉移到高地上去,為難了這些素日專研藥理的人,居然把戰場當作醫館就地盡職。

可惜我已經道盡圖窮,再想不出保全他們的辦法,半吊子的華章是斷不能用了,看來學藝不精也會有生命之憂,這些日已經漸漸覺得情形不好,再用一次恐怕必死無疑,何況自己人也在四周,萬一錯傷豈不痛悔。

程峻一手捂著傷口衝到我身邊護我,到底也是自身難保,忍痛對我說,「將軍,我們撐不住的……」

我深吸一口氣,「即使失敗就在眼前也決不放棄希望。我說過,大家與這山河共存亡,我與大家同生死。告訴兄弟們,堅守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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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天斗其雷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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