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溶溶,你怎麼還不睡?」蓁蓁打了個哈欠,她本來已經睡下了,可身上不太利索,心裡又裝著事,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扭頭,見溶溶還沒躺下,索性開口聊天。
「我吵著你了?」溶溶回過頭,伸手替蓁蓁攏了攏被子。
雖入了初夏,夜裡還是涼的,吹不得風。
「你都沒說話,哪裡能吵著我?有什麼煩心事嗎?」
溶溶搖了搖頭,軟軟地笑了一下:「隨便想了些事情。」
「什麼事?說出來,我這個臭皮匠沒準兒能給你出主意。」蓁蓁好奇的問。
「別人的事,」溶溶長長舒了口氣,「我也是閑的,替人家瞎操心。」
「哪個別人呀?」
溶溶也打了個哈欠,轉身滅了燈燭,這才扯了被子躺下:「我在擔心一個小姑娘,她今晚洞房。」
「洞房?莫不是你思……春了?」蓁蓁頓時來了精神,「太子離京這麼久,你一定想他了吧。」
「呸,你才思呢!世子不在,你定是寂寞極了。」溶溶還擊道。
「你這是無理取鬧,我可沒像你大半夜的坐著發獃,不是想男人是想什麼?」
「真不是,我就是怕她洞房不順。」
蓁蓁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真是瞎操心,人家洞房自有相公在操勞,哪輪得到你操心?難不成你還能去替人家洞房?」
「就是因為她的相公,我才擔心呢!」
見溶溶連連嘆氣,蓁蓁這才信她不是在想太子:「你說的難道是慶王府的事?」蓁蓁知道白天溶溶是去慶王府赴宴。
「嗯,就是慶王府的事。」
「那你更用不著擔心,我聽說宮裡給這些皇子專門養著人,會在大婚前專門教導皇子經事。洞房,那都不是初次了,駕輕就熟呢!」
溶溶聞言,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悶悶解釋說:「慶王早就大婚過了,今兒他是迎娶側妃。」
「那你還擔心什麼?」蓁蓁不解。
「那個姑娘,原本是要做太子妃的,後來出了意外,就被指婚給慶王做側妃了。」
蓁蓁聽得瞪大了眼睛,「你……你這確實操心太過了吧,情敵你還管?難道不是她越慘越好么?」
「我就是想想,沒有想去管,我也管不了。就是那小姑娘人不壞,看著挺讓人心疼了。」
蓁蓁不以為然,「人家侯府出身的堂堂大小姐,嫁到王府,哪裡用得著你我心疼?」
「也是。我就是那麼一想罷了。」溶溶知道蓁蓁是想起自己的事,感懷起來,從被窩裡伸手去握住蓁蓁的手,「你別多想,世子……他既答應了你,定然會說到做到的。」
謝元初……溶溶當然不喜歡他。
但他這個人並不是壞人,尤其把他當做朋友來看時,還是個最可靠的。
「我知道,世子那天本來想一早就帶我去侯夫人那裡,可他晚上累著了,一直懶著沒起身,還是兵部的人來了把他催起來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我真想告訴他我……」
蓁蓁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那天晚上的情景浮現在蓁蓁眼前,令她的心如小鹿亂撞。
溶溶總責怪她魯莽衝動,可那晚的事,她真的不後悔。她喜歡那晚的謝元初,跟平日的他完全不同。她喜歡他流汗的模樣,喜歡他喘氣的模樣,更喜歡他摟著她不停說喜歡她的模樣,彷彿他們是一體的。
不過,算算日子……蓁蓁緊張地按住自己的肚子。
「怎麼了?」見蓁蓁不吭聲,溶溶以為她又在擔憂,忙安慰道,「你別胡思亂想,世子若是真的不能說到做到,我找他算賬去。」
「不,溶溶,」蓁蓁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我不是說世子……」
「那你說什麼?」溶溶奇怪道。
蓁蓁默不作聲。
溶溶裹著被子離她湊近一些:「你倒是說呀,你在擔心什麼?」
「我……我這個月的月信……」
蓁蓁話沒說完,溶溶立即想到了她要說什麼,急吼吼的打斷她:「你月信未至?遲了多久?」
「晚了有一旬了。」蓁蓁低聲道。
「一旬?你,你往常月信准嗎?」
「一直都是準的,左右不過那一兩日就要來。」
確實,印象中蓁蓁的身體挺好,月信準時,甚少生病。
「我問你,你要老實說,他那日是不是都留在裡頭了?」溶溶抱著一絲幻想,指著最要緊的事問,「就是最後的時候。」
想是害羞,過了一會兒蓁蓁才說:「三回都留在裡頭的,料想是有了。」
謝元初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那晚他本就是衝動行事,肯定想不了那麼多,只顧一時痛快。
溶溶急得著急上火,就差沒從被窩裡跳出來了,聽著蓁蓁的語氣卻有點怪:「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難不成,難不成你……你還覺著挺高興的?」
蓁蓁不做聲了。世子成婚幾年一直無子,等他出征回來,知道自己有身孕,定然會很高興。
溶溶把她的心思,氣得七竅生煙,也不知道謝元初給這丫頭灌了什麼迷魂湯,把她迷成了這樣,想罵她,想來聽不進去,索性不說作罷。
「明日我要進宮,等我回來,請個大夫給你瞧瞧。」
說完,也不理她,自己拉了被子睡了。
溶溶當然睡不著,可實在不想搭理蓁蓁,想給蓁蓁點教訓。她睜著眼睛悶了許久,越想越覺得蓁蓁可能是有了。這陣子蓁蓁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飯不好好吃,一個人就著一碟泡菜吃一碗飯,溶溶從前懷孕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應。
身邊的蓁蓁不時翻身,想來同她一樣睡不著。溶溶一面憂慮著,一面又開始為蓁蓁盤算了起來,一直到夜深了才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素昕把溶溶喊醒的時候,她連眼睛都睜不開。
「姑娘怎麼又不聽我的!今兒要進宮,昨兒還晚睡,姑娘照照鏡子去。」素昕見她眼睛底下兩團黑暈,頓時無奈了,連說她好幾句。
素昕平日不住在這邊,每逢溶溶要進宮,她才提前一日坐著馬車過來。這樣溶溶早上梳妝完畢,可以直接從梧桐巷乘車進宮,省下不少功夫。
溶溶揉了揉眼睛,稍稍清醒了一些,笑著安慰素昕道:「沒事,宮裡我去了那麼多回,長什麼模樣別人早就知道了。未必要打扮得多美。」
也是她抬起頭的功夫,素昕才看到她除了眼睛底下有黑暈,眼皮竟然還是浮腫的。
翡翠正好端了溫熱的洗臉水進來,素昕見狀,接了水盆出去倒掉,重新打了一盆冷水進來。
溶溶依著素昕的吩咐乖乖躺下,任由素昕取帕子蘸了冷水敷在她眼睛上,當即涼得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了。
就這麼冷敷了一炷香的時間,素昕才讓她起身換衣裳。
今日進宮的由頭仍是賞花。
梁慕塵不是正妃,皇后即便偏心她,也不能大喇喇的昭告天下,說把梁慕塵當正妃看,進王府第二天就進宮拜見帝后,因此便想了這個賞花的由頭。
「今兒皇後娘娘設宴是為了慶王側妃,你可別讓我出風頭。」
「姑娘都把眼睛睡成這樣了,我想讓姑娘出風頭,姑娘也出不了啊。」
溶溶被素昕這樣說,一點都不生氣。
跟素昕相處久了,溶溶知道她的性子。素昕愛美,不是說她自己要打扮得多美,而是她愛美的人、美的物。眼見得溶溶把自己漂亮的眼睛熬得腫泡,白皙的臉頰睡出黑暈,素昕簡直想大呼暴殄天物。
因此,有時候素昕埋怨幾句,溶溶非但不會生氣,反而覺得挺好玩的。
今日素昕給她備的月白色掐牙散花錦交領衫子和逶迤蝴蝶紋月華裙,月白色清冷,綉樣素凈,襯得溶溶整個人仙資玉色。
「姑娘今兒氣色不好,不能穿暖色的。」素昕一面說著,一面仍然惋惜。
賞花宴么,本該打扮得跟花兒一樣嬌艷,穿得冷冷清清的,像是去做綠葉當陪襯的。
溶溶倒是滿意得緊,催促著素昕趕快梳頭。
素昕蹙眉端詳了一會兒,很快有了主意,替溶溶梳了個風流別緻的飛仙髻,還為她簪上一支鎏金穿花戲珠步搖。
溶溶是第一次戴步搖,覺得新鮮又擔憂,怕以她的身份戴著步搖進宮太過招搖。
「素昕,要不用那支金絲半月簪,我瞧著也好看。」
「既然姑娘喜歡,下回給姑娘戴那支金絲半月簪。」
一聽素昕這回答,溶溶不吭聲了。
雖說她不想太招搖,但看看妝鏡,先前還憔悴疲憊的自己被素昕收拾得素凈清新,當然還是開心的。
收拾完自己,溶溶匆忙用了些東西,便往宮裡去了。
天氣一天天熱了,白天也一天天長了,大家都起得挺早的,等到溶溶趕到御花園的時候,一眾妃子、公主、皇親都到得差不多了。
「溶溶,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昭陽眼睛尖,一見到溶溶到了,忙上去玩著她的手親熱的說話。
溶溶不好意思說自己起晚了,只好說今兒大街上人多,馬車跑不起來。
昭陽本就是寒暄,隨意說了幾句,拉著溶溶去皇後跟前請安。
御花園正中的涼亭,歷來都是皇后休息的地方。
這會兒涼亭中,慶王妃和梁慕塵都在皇後跟前陪坐。
「母后,我和溶溶來跟您請安了。」昭陽牽著溶溶走過來,言語間流露出的親昵,別說是姑嫂了,就連親姐妹都比不上。
若是從前,昭陽必然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皇後跟前表現出這邊熱絡。但自從那日東宮來人將一尊錯金博山爐抬到她的宮裡,她就知道,自己賭對了。
這錯金博山爐是一件古董,乃是漢代中山靖王劉勝最喜愛的香爐,遠看像一座山,近看能看到上面雕刻精巧的飛禽走獸,象徵著海上仙山,由此得名博山爐。
這樣的寶貝要麼是父皇收著,要麼就是太子收著。她不過是在肅王府中對溶溶示好,遠在梁州的太子便送上了這樣的大禮。昭陽頓時就明白了。
她自幼長在宮裡,很小就明白,宮裡的女人從來不看出身,誰能得到皇帝的寵愛,誰就是真正的鳳凰。
顯而易見,太子哥哥對這姑娘是上心到了極點。
安陽不是想跟她爭么?那她就要在御花園,就要在宮裡人都到齊的時候,做一樁大的。
即使惹了皇后不快……也無所謂。
甚至,最好是惹來皇后的不快,這樣,太子哥哥就明白她的忠心了。
「民女薛溶溶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后的目光從昭陽和溶溶的身上依次掃過,看不出是喜是怒,最後落在溶溶身上:「坐下陪本宮說會兒話吧。」
涼亭中只有四個石凳,皇后坐中間,慶王妃和梁慕塵依次坐在兩側,還剩一個位置,自然是昭陽坐。
宮人很快端了綉墩過來,溶溶把綉墩擺在了昭陽和梁慕塵的中間。
「如今宮裡是越發熱鬧了,每回賞花,這一個御花園竟然都裝不下……」
皇后自跟昭陽說著話,溶溶坐在一旁,悄悄抬頭看向梁慕塵。
巧得很,梁慕塵也扭了頭,正好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