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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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慶王府,正院。

「王妃認得此人嗎?」

慶王妃站在廊下,冷眼看著院子的兩個人。一個是慶王,他一身銀袍軟甲,手裡還提著劍,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還有一個滿臉是血的人被扔在地上。

「認得,這是我的表兄衛驍。」

「他剛才已經簽字畫押,說是你指使他去殺害威遠侯府的薛姑娘。」

慶王話音一落,扔在地上的那個人掙扎著動了動,最終徒勞的軟了下去。

慶王妃沒有半分觸動,寒著臉道:「他被你打成這樣,想說什麼認什麼還不是你說了算,你要他招認謀反都能給他畫上押。」

「王妃好辯才。可惜了,這廝不是我審的,而是錦衣衛的指揮使程敬親自審的,供狀也是老程記錄的,這會兒想必他正在宮中向父皇稟告,你說,父皇會覺得這是屈打成招的嗎?」

這話一出,慶王妃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全靠身後的媽媽扶著方才穩住。

慶王笑道:「表姐,你聰明一世,在別人背後搞小動作,躲躲閃閃那麼久,任誰都抓不住你的小尾巴,怎麼一個話本子就讓你坐不住了呢?溶溶嫂子不僅長得比你漂亮,連話本子也寫得比你好,你心裡真是嫉妒得冒了火吧?」

「你……」慶王妃在瞬間杏眼圓睜,指著慶王,「是你叫梁慕塵把書拿到我跟前顯擺的?」

「不錯,」慶王一口應下,「你這個人向來自視甚高,自命京城第一才女,詩詞歌賦沒見你寫出什麼花兒來,名頭倒是喊得響。這幾年你寫那話本子,叫什麼來著,竹間生?名字聽著挺好聽,可我知道你那些東西其實不好賣,京城好幾家書局都有你出的銀錢,不要別人的,就爭著印你的書。若是你早知道《歡喜記》是溶溶嫂子寫的,恐怕她這書根本沒有上市的機會。」

溶溶這本《歡喜記》一直在楊佟出面在與書局斡旋,甚至連碧水公子這個筆名都是楊佟在書局臨時給溶溶取的,旁人都以為是楊佟要換個筆名換種風格,根本沒想到背後的寫手另有其人。

慶王妃聽得咬牙切齒:「所以那天,你那位好側妃是故意在我跟前惺惺作態,裝模作樣?只為了逼我生氣?」

慶王只是笑:「用得著慕塵逼你嗎?你什麼樣的人你我都有數。」

慶王妃見狀,忽然轉怒為喜:「想想也是,你可不就喜歡裝模作樣的女人嗎?你喜歡她,說到底你還是喜歡我。」

「我何德何能跟王妃相提並論,至少,我沒有王妃這樣的自信。」梁慕塵從院子外面走進來,正好聽到慶王妃的話,笑著接過話,站到了慶王身邊。

慶王本已因慶王妃的話微微變色,因著梁慕塵的到來,神色驟然舒展,壓根不再給慶王妃一個眼神,只看著梁慕塵,溫和道:「你怎麼過來了?」

「太子殿下和姐姐來了。」

慶王回過頭,便見太子和溶溶站在院外,只是他們的目光並沒有落在慶王身上,而是越過慶王看向了廊下的慶王妃。

出乎意料的,太子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到連慶王都覺得奇怪。

「皇兄。」

「宮裡傳話出來,把她送去大理寺按律處置。」

「是。」慶王應下之後,跟在太子身後的大理寺官差朝慶王妃而去。

「不!」掙扎之中,慶王妃的頭面滾落到了地上,她猶自怒道,「我祖父是本朝元老,他有丹書鐵券,他會救我,你們不能動我!」

慶王道:「若是老公爺想救你,你覺得大理寺的人敢到王府來抓人嗎?」

他的話宛若千斤頂一般砸在慶王妃頭上,但她依舊不肯相信:「你胡說,祖父最疼我,他不會不救我的。」

這一回,不等慶王再發話,大理寺的官差塞住了她的嘴,將她押解出去。

溶溶一直站在太子身後,看著從前趾高氣揚的慶王妃被官差從院中狼狽地押著走出來。

離得越近,越發看得出她眼中的不甘、憤怒和暴戾,然後又看著她一點一點離她遠去。

不知道為什麼,溶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激動,甚至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許許多多的往事突然間從四面八方湧進她的腦中,記憶的洪流瞬間將她整個人吞噬。有時候是在敬事房跟小路子一起踢毽子,有時候是大著肚子跟翡翠一塊兒在東宮花園散步,有時候是在靜寧侯府跟蓁蓁一起躺在被窩裡說話,有時候是在槐花巷給梅凝香做糕點拉攏關係,有時候是看著元寶跟劉禎一起玩雙陸。

每一個都是她,她一時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一個了。

「皇兄。」慶王領著梁慕塵上前行禮。

太子頷首:「有些口渴,泡壺茶吧。」

「皇兄皇嫂,這邊請。」

茶是在慶王的書房喝的。

長條形的几案,太子坐上首,溶溶在一側。

慶王拎著茶壺,給他們倆倒了茶,放下茶杯垂頭跪坐在一旁。

梁慕塵見狀,同他一般跪坐在他身後。

「四年前的事,你是自己說,還是我來問?」

慶王微微一愣,四年前的事,皇兄離京之前他已經全部說過了,然而目光落在一旁的溶溶身上,旋即明白皇兄是想讓他說給溶溶聽。

可是,這裡溶溶在,慕塵也在,他不想把那件事說給慕塵聽。

梁慕塵並不知道四年前發生了什麼,見慶王垂首的模樣,緊張地攥著裙子,又朝溶溶投去求助的目光。對於太子,她一直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可惜溶溶此時目光有些渙散,不知道在看哪裡。

沉默之中,梁慕塵壯著膽子扯了扯慶王的袖子:「王爺,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慶王握住了梁慕塵的手,稍稍鎮定了一些,「四年前,皇兄大婚在即,母后從敬事房派了一位宮女到東宮侍奉皇兄,皇兄很寵愛她,很快,這位宮女就有了身孕。」

太子始終沉默著,溶溶則看起來神情恍惚。

梁慕塵便問:「是元寶的生母傅側妃嗎?」

當初帝後有意聘梁慕塵為太子妃時,安寧伯夫人曾經託人打聽過東宮的情況,知道元寶的生母是宮女出身的司寢。

慶王點了點頭,之後沒有再說話。

梁慕塵有些著急。

當初伯夫人跟她講到這裡的時候,梁慕塵就覺得這位宮女難產而死有些太過巧合,如今聽到慶王提起,立即知道太子是在追查此事。

可是她想不明白,為什麼這事跟慶王會有關係。

四年前他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這種事即便有人動手,那也得是皇后、安國公府,怎麼會跟慶王有瓜葛。

慶王將梁慕塵的手捏得緊了幾分,緩緩道:「我的舅舅安國公擔心那位宮女會在表姐之前生下長子,因此請求母后別讓這個孩子出生,母后……答應了。」

梁慕塵心中一沉,卻知道這種事在內廷之中無法避免。

大婚前有了長子,將來太子妃生下嫡子,必然會惹出皇位紛爭。

若是別家女兒嫁入東宮,皇後娘娘或可置之不理,安國公府是皇後娘娘的母家,皇後娘娘自然要維護母家的利益。

「為什麼王爺會牽連其中?」梁慕塵問出了心中真正的疑惑。

「這事,原本是與我無關的。可巧有一日我到坤寧宮跟母后請安,正好碰到舅舅在宮裡跟母后說話,便在偏殿等著,那天表姐也在,我跟她坐著說話,說著說著她就哭了起來。」慶王自嘲地一笑,「她一哭,我當然問她出了什麼事。」

「她怎麼說的?」

「她說,東宮裡有個野心勃勃的宮女,偷偷使法子有了身孕,想在她嫁過去之前生下嫡子。」慶王說著低了頭,「我那時候並不太清楚皇兄宮中的事,只隱約聽肅王他們說起,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兄新近有個很寵愛的女人。我當時倒是好奇過皇兄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別的並沒多想。」

「然後呢?」梁慕塵緊張地追問。

坐在几案對面的溶溶此時漸漸回過神,目光重新聚攏到一起,望向慶王。

「表姐說,皇後娘娘想要處置這個女人的,可惜她迷惑皇兄甚深,皇兄將她保護得很好,眼見得月份大了,都沒有機會下手。我……」

梁慕塵好像預料到了什麼,不敢繼續追問,生怕問出來的結果無法承受。

慶王說了這麼多,這回不等梁慕塵問,自己就說了下去。

「從小我對皇兄就很崇敬,皇兄在我眼裡就是全天下最聰明最厲害的人。也不止是我,母后也這麼想。當時我聽到表姐這麼說,我忽然就想,母后都沒有辦法動手,如果我能辦到,是不是能讓皇兄和母后對我刮目相看呢?」

「所以……」

「我知道皇兄從前並沒有什麼能靠近他的女人,他肯寵愛這個女人,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表姐要嫁進東宮,舅舅在坤寧宮肯定也是跟母后商議此事。我雖然覺得,那女人迷惑皇兄很不應該,但若是偷偷動手,皇兄一定會很生氣,所以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所以,等舅舅出來之後,我進去找母后,主動請纓說要幫母后辦妥此事。母后吃了一驚,跟我說這種事不需要我管。我好說賴說的死纏爛打了半天,總算是讓母后鬆了口。」

「不會的,」梁慕塵搖頭否認,想不通慶王既然反對這麼做,為何還要去毛遂自薦,「王爺,你怎麼會主動請纓做這種事?你那麼敬重太子殿下……一直都想跟他做好兄弟好知己,怎麼會……」梁慕塵的腦子很亂,無法釐清現在的狀況。

「是呀,」慶王望向太子,「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為聰明,就在那偏殿之中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絕妙主意。」

「什麼主意?」

「我要親自破了東宮的布防,向母后和皇兄證明我自己。」

「難道你沒有想過,若你真的那麼做,」梁慕塵知道太子有多寵愛溶溶,想必當初也是這麼寵愛那位宮女的,「太子殿下怎麼還能把你當成兄弟?」

慶王點了點頭,「我當然不會害皇兄的女人和孩子。我當時想好了,要把喂下去的墮胎藥,換成安胎藥。等到傅側妃喝了我給的安胎藥,我就去皇兄面前邀功,炫耀我在母后的眼皮子底下保護了他的女人和孩子,炫耀我有能力破了他的東宮。」

他說的這段話,梁慕塵每一個字都聽得很艱難,直到他最後一個字說完,方才如釋重負。

「東宮最大的麻煩是皇兄,不過有母后的支持,將皇兄調虎離山並非難事。東宮的守衛雖多,但宮人之中有母后的眼線,時間一長就能把各處布防摸清楚,自然能找到突破的地方。唯一的問題在於皇兄安排的貼身暗衛。這些人從小接受訓練,武功高強不說,心思縝密,忠誠不二。即便東宮起了火,也是死守命令,不為所動。母后之所以一直無法成功,就是因為傅側妃身邊的暗衛。」

說的是翡翠嗎?

溶溶抬眼望過去,不知道慶王最後想到了一個什麼「好」主意。

「我冥思苦想,終於想到了一個奇招。教我武功的師父曾經在民間收過一個徒弟,據說那人骨骼清奇,是絕頂的練武料子,一身輕功獨步天下,單論輕功大內禁衛都有所不及。我想,他若是出現應該可以令暗衛感到威脅。」

「你說的人,是俞景明?」溶溶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

「是他。我給他的任務很簡單,只是要他按我指定的路線在東宮繞一圈。我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天衣無縫,皇兄被拖住了,暗衛被引開了,傅側妃順利喝下了我準備的安胎藥。」

「那她為什麼會死?」梁慕塵問。

「有人換了我的葯。也不止是葯,我安排去送葯的人被換過了,呈給傅側妃的,是不是安胎藥,而是毒藥。」慶王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起來,「後面的事情發生得太快,傅側妃慘死,元寶出生,皇兄整個人跟瘋了一樣。父皇以為是我動的手,擔心皇兄發現真相後會手足相殘,出手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這件事,父皇是交給錦衣衛做的?」太子問。

慶王點了點頭:「我其實很想查出到底是誰換了葯,可是錦衣衛出手太快,根本沒給我時間,也沒給我留任何線索。我當時猜想是母後派人換了我的葯,心裡怨上了她,怨她毀了皇兄,毀了我。我心灰意冷,求父王找個由頭把我送去封地,遠離一切。」

「錦衣衛中,是衛驍在負責此事?」

「現在想來,衛驍除了消除痕迹,還從中做了手腳,讓父皇以為就是我下的毒。要不是因為表姐故技重施,想謀害嫂子,也不會把衛驍這顆棋子透出來。我千算萬算,以為自己絕頂聰明,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傻傻被人利用。」

當初因為這件事,他對陳妗如心懷愧疚,以為是自己的無能毀了皇兄,也毀了她的婚事,一口應下了皇后給他的婚事。只可惜,當他想要好好待陳妗如彌補的時候,卻被陳妗如恥笑。

「王爺……」梁慕塵伸手拉了拉慶王的手指。

慶王笑得無奈,「我自認沒想害傅側妃,沒想害元寶,我四年來問心無愧,睡得安穩。可如今想來,還是問心有愧。」

書房裡陷入一陣沉默。

溶溶不知道在看哪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太子看著她,沒有說話。

梁慕塵一臉憂愁地看著慶王,慶王則朝她報以苦笑。

「溶溶。」太子低聲喊道。

溶溶聞聲,恍如大夢初醒,回眸看向太子:「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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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扒了我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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