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第104章

清晨,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撥開雲霧剎那間,雄壯巍峨的宮城鍍上了一層金光。

溶溶扶著薛老太太的手慢慢走上台階,回頭看了一眼。

薛小山神色原本有些木然,對上她的目光,方才笑了笑。

他身後的宮殿錯落重疊、逶迤不斷,一眼望不到盡頭,放眼過去便是一重有一重的錦繡。

對著這般氣勢恢宏的盛景,溶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帶著二哥走進了皇城,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不遠處,黃門領著幾個人正往這邊走,溶溶一眼就看到了威遠侯府的侯夫人和梁慕雲,那麼,走在她們前頭的那個人,應當就是威遠侯吧。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知道了二哥的存在。

溶溶心裡嘆口氣,大約是因為跟梁慕塵做了朋友,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太子有句話說得很對,二哥的的確確是威遠侯府的血脈,不為著爭權奪利,也該讓二哥認祖歸宗的。

「姑娘怎麼不走了?」領路的黃門催促了起來。

溶溶轉過身,扶著薛老太太走上最後幾級台階。

「這三位就是薛家的人了?」守在養心殿門口的太監見黃門領了人來,便上前問道。

黃門恭恭敬敬地點頭稱「是」。

「下去吧。」太監打發了黃門,轉過頭客氣道,「陛下正在與幾位閣老在議事,還請稍候。」

「有勞公公了。」

這邊剛招呼完,身後威遠侯府的人已經到了。

值守的太監仍是對他們說了相同的話,便退到了一邊。

梁慕雲認識溶溶,見到溶溶也在這裡等待面聖,心裡有些驚訝。她只知道那日在東宮,溶溶跟姐姐梁慕塵穿了一樣料子的衣服,壓了姐姐一頭,心裡對溶溶有些疙瘩。因此目光毫不顧忌地在溶溶身上打轉,只是不經意地落在薛小山身上時,忽然失態喊出了聲音:「父親,那個人……」

「阿雲!」侯夫人見她殿前失儀,忙低聲喝止。

然而因著梁慕雲這一聲驚呼,威遠侯和侯夫人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站在旁邊的薛小山。這一打量,兩個人皆是微愣。

今日薛小山換了一聲嶄新的衣裳,墨黑的杭綢,鑲金的玉帶,頭髮整整齊齊地攏束在一起,用一隻玉簪固定著,再加上他此時神色綳得極緊,整個人看起來氣度凜然,與平日的他判若兩人。

溶溶自然聽到了梁慕雲的咋呼,別過頭,威遠侯和薛小山兩人一遠一近的同時映入眼帘,這才發現梁慕雲咋呼的原因。

薛小山的輪廓,跟威遠侯有五六分相似!

威遠侯眸光幽深看向薛小山,薛小山跟他對視片刻,便將頭轉了過去。

「慶王爺、慶王側妃到了。」又有黃門前來通傳。

因是慶王來了,養心殿值守太監立馬堆了笑上前:「請王爺在殿外稍等片刻,一會兒陛下就會傳召。」

慶王點了點頭,面含微笑:「這麼多人,今兒可真熱鬧。」

威遠侯拱手:「拜見王爺。」

慶王朝威遠侯頷首示意。

論理,威遠侯並不是他的岳父,不能行大禮。

「爹,您回京了?」今日隨慶王進宮的只有梁慕塵,她並不知道進宮所為何事,見爹娘帶著梁慕雲站在這裡,忙低聲拜見。

侯夫人看見梁慕塵和慶王站在一起,心立馬揪了起來。

三朝回門的時候,慶王並未陪梁慕塵回侯府,顯然,慶王並不在意她。

侯夫人忍著心酸,壓低了聲音道:「你爹昨晚回來,還沒來得及知會你。」

梁慕塵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沒法詢問父親為何突然回京。只得福了一福,站在慶王身邊,一扭頭,卻發現溶溶也在。

雖然奇怪為何溶溶會跟他們家的人一起面聖,但見到溶溶,這幾日來壓在心底的委屈盡數浮了出來,可憐巴巴地看向溶溶。

這幾天她過得不太好,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溶溶說。

回門的時候,她沒敢跟母親說實話,怕母親擔憂。但她現在真的碰到了許多難題,需要跟溶溶說一說,請溶溶幫她出出主意。

接上樑慕塵的目光,溶溶心情複雜,正不知該如何回應時,養心殿開了門,王大太監走出來,含笑掃了一眼,見人都到齊了,拱了拱手,「諸位,請進去殿內說話。」

當下眾人收了各自心思,躬身進殿。慶王領著梁慕塵走在最前頭,威遠侯府隨之跟上,溶溶和薛小山扶著薛老太太走在最後。

養心殿內,此時已經站定了許多人。

皇帝坐在正當中的書桌後頭,太子站在他的身邊,兩邊分列著七八個人。

看他們身上的衣著,左邊的是內閣的諸位閣老,右邊的是兩個與威遠侯年紀相仿的武將,正是被皇帝一紙密令急傳入京的老威遠侯梁延暉舊部韓遠、蕭江。打從薛小山一進門,韓遠、蕭江兩位將軍的目光便如釘子一般生在薛小山身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剛進殿的人齊呼萬歲請安。

「平身。」皇帝道,目光穩穩落在薛小山身上,片刻之後,方才移開,「給這位老太太賜坐。」

很快,便有宮人搬了椅子上來,溶溶扶了薛老太太坐下,察覺到祖母有些惶恐,溶溶著力抓著祖母的手,幫她安心。其實。

她也挺不安的。

雖然在宮裡呆過幾年,但溶溶並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對著這些閣老將軍,著實有些慌神,忍不住看向太子。

太子顯然早就預料到溶溶的窘迫,她一望過來,便沖她微微頷首。

有他在,不會有問題的。溶溶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一屋子的人凝神屏息,氣氛凝重,倒是慶王泰然問道:「父王今日召見兒臣,所為何事?」

皇帝揮了揮手,示意慶王稍等,眼中精光一輪,將養心殿內眾人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緩緩道:「今日召諸位前來,為的是二十年前發生在威遠侯府的一樁舊事。程敬,你跟大家說說吧。」

程敬是錦衣衛指揮使,聽到皇帝發話,當即站了出來。

「五日前,微臣接到密報稱,發現了二十年前威遠侯府滅門慘案的遺孤……」程敬從二十年前朝廷調查得知的威遠侯府滅門慘案說起,先講了當時朝廷的調查情況,又講了薛小山的年紀和他手上的麒麟火。

提到這樁慘案,威遠侯府和老侯爺舊部皆是面色慘淡。

內閣最年輕的許閣老沉聲道:「聽程指揮使這麼說,這個薛公子除了年紀與世子相仿之外,沒有什麼相關之處啊。怎麼突然想起要找這麼個遺孤了?」這許閣老進入內閣之前,一直掌管兵部,與梁慕塵的父親私交極好。

「並非如此。」程敬道,「當年官府在出事地點來回尋找,找到十六具屍身,與侯府被害人數對得上,只差威遠侯世子的屍身。此事一直是一樁懸案。」

許閣老不以為然,侃侃道:「當年世子只有五歲,馬車滾落山崖,五歲的幼童屍骨無存並不稀奇,被卡在什麼縫隙中,又或是被山獸叼走都有可能。若是這都要當做失蹤來辦,本官不得不質疑程指揮使的實力。」

許閣老的話並非全無道理。

財狼虎豹要叼走一個成年人並不容易,但若只是一個五歲小孩,很輕易就能叼走了。

進殿之後,一直沉默的威遠侯突然開口:「這位薛小哥,相貌確與我大哥大嫂有相似之處。」

這話一出,殿內眾人皆微微側目,連薛小山都望向了威遠侯,沒想到他會站出來說這句話。

溶溶亦不禁側目,慕塵的父親當真是個坦蕩之人。

韓遠將軍忍不住大聲道:「沒錯,這個小哥他長得太像侯爺和夫人了,他一定是他們的孩子!」

「韓將軍,稍安勿躁,此事可不能憑相貌斷定,若是如此貿然為老侯爺認子,恐怕老侯爺九泉之下,也無法安息。」

「你!」韓遠是個粗人,他一看到薛小山就認定了薛小山的身份,許閣老的振振有詞,立時把他激怒了。

同行的蕭江沉穩許多,趕緊拉住他:「一切有皇上定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程敬笑道:「不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正如許閣老所言,這些推測只可作為印證,不可作為證據。」

「知道就好,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許閣老冷哼了一聲。

程敬笑道:「證據,當然有,閣老稍安勿躁。」

「最好是有,否則,你就是欺君。」許閣老字字鏗鏘,句句威嚴,眾人不由得將目光聚集到程敬身上,看他能拿出什麼鐵證。

「諸位應當都聽過麒麟火的傳聞吧?」

另一位洪閣老道:「傳聞梁家世代家主,手腕中心留有獨門印記,狀若麒麟,名曰麒麟火。不過我們都只是聽說而已,並不知道這麒麟火有什麼講究。也不知今日有沒有機會見識見識。」

「薛公子,請。」程敬轉向薛小山,示意他走到殿中。

薛小山自打走入養心殿,一直如看客一般聽著殿中臣工說話,此時聽到程敬叫他,目光微微一凜,走到了殿中,朝著皇帝一拜。大殿之中,所有人的目光在剎那間齊齊落到了薛小山身上。

「薛公子,請將你的手腕亮出來。」

薛小山將華服的袖口捲起,抬起手,赫然露出手腕中間的那個圓形怪疤。

許閣老眯著眼睛看了看,旋即笑了起來,「一個疤而已,陛下恕臣眼拙,實在看不出這疤跟麒麟怎麼扯上關係的。」

皇帝亦正好奇地盯著那疤,正如許閣老所言,這個疤看著像是人為弄上去的,但完全看不出像麒麟。

「威遠侯,你是梁家的人,應當見過麒麟火罷?你來說一說,到底像不像?」

聽到皇帝的吩咐,威遠侯走上前,仔細打量著薛小山的手腕,審視許久,方才回道:「啟稟陛下,麒麟火乃是梁家歷代家主的不傳之秘,臣雖然姓梁,但麒麟火的傳承並未在臣這裡。臣只是偶然間在兄長手腕上見過幾次,看位置與薛公子手上的疤差不多,大小也差不多。只是薛公子的手上圖案像是被毀了,臣的確沒有看出麒麟圖樣。」

聽著殿中人接二連三對薛小山的質疑,薛老太太忍不住喊道:「是我毀的,小山手上的疤是我毀的!我撿到他的時候,他手上那個疤里,就是有你們說的那個麒麟,當時他一個小孩子一直說要躲起來躲起來,我怕別人發現他,就想用刀去划他的手,試了好多次,才給他劃成那個樣子,從前他手上真的有那個麒麟的。」

薛老太太說到最後,已經有些語無倫次。

溶溶見她急了,忙替她拍背順氣。許閣老咄咄逼人,令溶溶心中愈發擔憂。

程敬道:「微臣奉命徹查此事,在御書房中想找出關於麒麟火的線索,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臣在太上皇帝的隨筆集中找到了關於麒麟火的記載,而在這本隨筆中,有當時的威遠侯給太上皇帝畫的麒麟,微臣與薛公子手上疤痕比對過後,認為薛公子手上的疤就是麒麟印。」

說罷,程敬將那書上的麒麟圖樣,擺在薛小山的手腕邊。

正如程敬所言,沒有被毀掉的部分,每一個細節都能對上。

許閣老仍是不屑一顧:「此疤既已損毀,便不可取信。否則,以後人人都在手上刻這麼一個支離破碎的疤,都能說自己是威遠侯府後人了。」

聽了許閣老的話,原本傾向於認可薛小山的幾位閣老也改了主意。

「事關威遠侯府的血脈和傳承,必須要有確實的證據才能判斷,若只憑一個毀壞的疤就認定了,著實不夠穩妥。」

韓遠是個粗枝大葉的武將,聽到這裡,大聲喊了起來:「那如果他是侯爺的兒子,一個沒了父親母親獨個逃生出來的五歲孩子,你們要他證明身份,豈不是故意為難?」

饒是蕭江性格比韓遠穩妥一些,此時亦忍不住道:「要一個五歲的孩子自證,末將認為不妥。」

李閣老聽了這麼久的爭論,終於開口道。「陛下,臣以為,光憑這個模糊不清的疤,並不足以證實,這位公子就是威遠侯府的遺孤。事涉威遠侯府的血脈,不可大意錯判。當然,韓將軍和蕭將軍不同意,往後還可以慢慢查證,只要查處實據,旁人自然無話可說。」

他是首輔,素日議事,皆是先其餘幾位閣老先各抒己見,他再做總結陳詞。他一發話,等於是內閣有了決議,其餘閣老也不會再有異議。

太子冷笑了一聲。

「這就不好辦了,既然諸位都認定薛公子手上的不是麒麟火,看來這威遠侯的爵位是不是傳承不下去了。孤記得,梁氏祖上有家訓,無麒麟火者不得襲爵。爵位傳給了沒有麒麟火的人,在梁家祖宗眼裡,那可不叫傳承。」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一變。

太子這是要說威遠侯名不正言不順嗎?

許閣老臉色發白,太子這是針對他和威遠侯說的話呀。他不承認薛小山手上的麒麟火,太子就直接奪了威遠侯的爵位。

威遠侯擰眉,艱澀道:「梁氏祖上,確有這條祖訓。」

「如此,今日正好人多,反是都可做個見證。」

太子三言兩語說得簡單,眾人聽得確實膽戰心驚。當初皇帝肯把威遠侯府的爵位給沒有資格繼承的庶子,為的是安慰威遠侯舊部,保住威遠侯府的爵位。但今日顯然,韓遠、蕭江都認為薛小山是威遠侯府的遺孤,若是此時太子要以梁氏祖訓奪爵,這些舊部必然不會站出來反對。

殿內的氣氛一時僵持住了。

皇帝清嗽了一聲,正欲說話,薛小山忽然轉過身,朗聲道,「陛下,您知道為什麼要叫麒麟火嗎?」

「為何?」皇帝目光一亮。

「請陛下給我一支蠟燭。」

皇帝朝王大太監看一眼,王大太監立即會意,取了一支點燃的蠟燭遞給薛小山。

養心殿中的各色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薛小山身上。

有的人面帶嘲諷,認為他故弄玄虛。有的人目光冷漠,存心隔岸觀火。有好奇的人,想知道麒麟火到底有什麼玄妙。溶溶和薛老太太,緊張得看著薛小山,為他身上遭受的質疑擔憂。

當然,這大殿之內還有的人,至始至終都不關心什麼爵位什麼麒麟火。

梁慕塵自打聽到薛小山可能是伯父家的遺孤,心情一直複雜,時而為伯父歡喜,時而為父親擔憂。她在留意別人的時候,慶王一直在留意她,看她蹙眉,看她憂愁,看她發獃,看她出神。

就在這各種暗潮湧動之中,薛小山舉著蠟燭,燒向自己的手腕。

溶溶忍不住驚呼出聲。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火光之中,一隻金色麒麟在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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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扒了我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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