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第100章

片刻后,溶溶失望了,跟著小太監出來的人,只有榮德。

榮德今年三十有七,他七歲就凈身進宮,運氣好被分到了當今聖上的王府,為人機靈,認了當時的王府總管王大太監做師傅,就這麼一路跟著皇帝進了皇宮,因是王府舊人擁立有宮,被派到了敬事房掌事,一做就是十幾年了。

「給皇孫殿下請安。」榮德一見著元寶,忙領著後頭的小太監跪地請安。

「免禮,我就是進來歇腳喝水的,你們不用緊張。」

元寶年紀小,說話卻一板一眼很有條理。

「是,」榮德踹了身後那小太監一腳,「蠢貨,還不快給小殿下上座上茶。」

小太監挨了一腳,不敢吱聲,急忙回了屋,很快就帶著人抬了敬事房最好的桌椅出來,擺在院子里。

元寶一看只有一把椅子,頓時不悅,指了指身邊的溶溶:「我姑姑還要歇腳呢!」

這回不等榮德發火,立即有人折回去搬了椅子出來。

元寶拉著溶溶一起坐下,等著小太監倒茶,卻是榮德提了茶壺,親自給元寶倒茶。

「殿下見諒,咱這地方貴人不來,所以備的都是粗茶,也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口。」

因著元寶年紀小,呈上來的是宮中后妃消暑常用的花果茶,削成丁的果肉和茉莉花沖泡在一起,清香撲鼻,聞著很是爽利。只是這茉莉花一朵還不及半個指甲蓋大小,屬於茉莉茶里的中品,比元寶慣常用的特品差得太多。

這也無法,敬事房的東西都是按照下人的份例領的,這麼急匆匆的,也來不及去內務府要好茶。

元寶倒是渾不在意,端起茶一口喝了,又伸手要了第二杯。

榮德一面倒茶,一面陪笑:「殿下,奴才是敬事房掌事太監榮德,若有任何需要,殿下只管說。」一邊說著,一雙眼睛穩穩落在元寶身上。

他對元寶,一直的好奇的。

曾經在宮裡碰到過元寶幾回,元寶身邊有貴人,並無機會細細打量。他只知道陛下和娘娘待這位小殿下如珠似寶,看得比眼珠子還要緊。

這回一打量,榮德頓時明白了,這麼好的孩子誰會不寵呢?

想起那些舊人舊事,饒是榮德這樣的內廷老怪物也忍不住感懷,望著元寶的眼神越發柔軟。

元寶連喝了幾杯花果茶,總算覺得舒服了,好奇地抬頭看著榮德:「榮公公,敬事房是幹什麼的呀?怎麼我以前沒聽說過?」

「咱敬事房是伺候皇上和後宮娘娘們的。」

元寶想了想,「那不能伺候我了?」

「當然要伺候殿下,不過還得等一等,等將來殿下長大了,要成親了,奴才親自去伺候殿下。」

元寶頓時笑了,他悄悄看了溶溶姑姑一眼,見姑姑的目光一直在榮德身上打轉,欲言又止的模樣,想了想,又問榮德:「榮公公,你們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嗎?」

玩?敬事房好玩的東西當然多了,可都是給大人玩的。

榮德正在搜腸刮肚地尋思,屋子裡又跑出來一個人,一溜兒衝到元寶跟前跪下,手裡捧著一個雞毛毽子。

「殿下,奴才陪您踢毽子吧?」

溶溶頓時愣住了。

跪在元寶跟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昔日在敬事房與景溶最要好的太監小路子。

看著小路子捧著雞毛毽子愣愣望著元寶的模樣,溶溶心中猛地一動。

小路子他是特意跑出來看元寶的吧?元寶是景溶的孩子,聽說元寶過來了,所以著急忙慌地就過來了。

榮德自然也知道小路子的想法,心裡頭不滿,眉頭擰得緊,生怕小路子節外生枝。

「小姑娘才踢毽子呢,我不踢。」元寶搖頭。

因著元寶說了話,小路子回過神,笑道:「殿下不踢,我踢給殿下看。」

榮德扯了他一下,「殿下不想看,趕緊下去。」

眼見得小路子被榮德訓得不敢抬頭,溶溶道:「要不,看一下吧。」

原來姑姑想看,元寶立馬補了一句:「那你踢給我看看。」

小路子聞言大喜,拿著毽子就在院子里耍起來。小路子踢毽子是一把好手,會的花樣也很多。景溶從前閑著無事時,經常跟小路子拉著一幫人在跨院里玩。

「哇,姑姑,你看他把毽子踢得多高!」

元寶以前看過岳陽小姑姑跟宮女們踢毽子,就是你踢一下,我踢一下,看著好沒意思。但小路子踢毽子就有趣多了,他能把毽子踢得比房頂還高,然後穩穩接住,也可以轉著圈兒踢,看得元寶連連讚歎。

「是呀,這位公公踢得很好。」溶溶看著小路子耍毽子的模樣,強忍著眼睛里的淚意,趁人不備,扭頭在眼角抹了一把。

小路子還記得景溶。

元寶看得興起,從椅子上跳下來,「公公,你踢給我,我也想踢。」

小路子有些遲疑,溶溶清嗽了一聲,將鼻子和喉嚨里的滯澀趕走,方才道,「公公不必擔心,元寶經常玩蹴鞠,踢毽子對他來說應當不難。」

「沒錯!我最會玩蹴鞠了。」元寶聽到溶溶的誇讚,立即挺起了胸膛。

榮德當然是想阻攔的,這麼金貴的主子,要是在這跨院里傷到,他這一把年紀,再經不住第二次板子了。可惜元寶看起來興緻極高,同行的人也不勸阻,只得囑咐小路子道:「你輕一點,千萬別傷著殿下,否則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原本小路子踢得很穩,榮德這麼罵,心裡一慌就亂了力道,將毽子踢偏了許多,直直朝溶溶飛了過來。

溶溶不慌不忙地往上提了裙擺,腿一伸就用腳尖穩穩接住了毽子,輕輕掂了幾下,然後高踢一次接住,最後將毽子踢回小路子那邊。

小路子獃獃的看著溶溶,沒留意溶溶踢過來了,毽子撞到他腿上直接落到了地上。

榮德見狀,狠狠罵道,「你個蠢東西,不是最會踢毽子么?發什麼呆!皇孫殿下還等著看哪!」小路子稍稍回過神,卻沒有伸手把毽子撿起來,依舊望著溶溶。

「姑姑,你也會踢毽子。」元寶剛剛也看呆了,姑姑踢毽子的樣子好美,就好像在跳舞一樣,「我想像你那樣踢,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姑姑教你玩。」

「還不快把毽子給殿下拿過去。」榮德看著呆呆傻傻的小路子,氣不打一處來。

小路子忙上前,躬身遞上毽子。

「一起玩吧。」溶溶接過毽子,對小路子柔聲道,「踢毽子就是要人多才好玩。」

小路子又是一愣,獃獃看著溶溶,溶溶朝他點了點頭。

元寶在旁邊附和,「對,蹴鞠也是要人多才好玩。」

說完,元寶指向榮德,「榮公公,你也來踢。咱們跟玩蹴鞠一樣,我跟姑姑一隊,你們倆站對面,哪邊把毽子落地上了哪邊就輸了,輸得多的那一邊要受罰。嗯……罰什麼我還沒想好,反正要罰。」

「老奴也來?要不叫個機靈的小子過來陪殿下玩?」

榮德當爺爺當慣了,總覺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兒的,哪兒踢得動毽子。

「不,我就要你踢!」元寶答得很堅決。

元寶是皇后的寶貝孫子,榮德哪裡敢得罪,愁眉苦臉的不知道怎麼推脫。

小路子覺得好笑,便道:「爺爺放心,您站後頭,我在前邊踢。」

榮德這才硬著頭皮上了。

元寶是頭一回踢毽子,但他經常玩蹴鞠,腿腳特別靈活,失敗了幾次過後,很快就摸到了門路,跟溶溶地換著來,一人接一下,又平又穩。與他們的默契相比,另一邊就是小路子一個人的單打獨鬥。

看著榮德站在後面當甩手掌柜,元寶靈機一動,足尖發力,故意把毽子往榮德那裡踢。

榮德正看得熱鬧,「啪」一下雞毛毽子砸腦門上。

「哈哈哈。」元寶哈哈大笑起來,「榮公公,你偷懶!」

這毽子裡頭包著石子,一下把榮德砸得哎喲大叫起來。

「沒事吧?」溶溶聽他嚎的慘,忙關切地問。

元寶聽到溶溶這麼說,頓時意識到自己做的過火了,「榮公公,我把你砸疼了嗎?」

榮德其實是剛才那一下子腦門被砸懵了,緩過神之後也不覺得多疼,見元寶竟然過來關心自己,忙止住嚎叫道:「殿下放心,不疼,不疼的。」

「可是,你額頭都紅了。」元寶皺起了眉,心裡愧疚起來。

「紅……紅了嗎?」榮德轉向小路子。

榮公公的額頭確實被砸紅了,小路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說實話,這是睜眼說瞎話,要說實話,這不是說小殿下有錯嗎?

小路子能想到的事,榮德自然也能想到,他彎腰撿起雞毛毽子,陪笑道:「殿下,奴才沒事的,還能陪你接著玩。」

元寶剛才只是因為榮德偷懶,所以想戲弄一下他,見榮德腦門上被自己砸出一個大包,心裡愧疚得不行。

「榮公公,我一會兒去太醫院請秦醫正給你瞧瞧。」

「殿下多慮了,奴才這賤命,哪用得著秦醫正來看?回頭我抹點藥膏,明兒這包就沒了。殿下,咱們接著玩。」

「今日就到這裡吧,元寶,咱們該回坤寧宮用午膳了。」溶溶提醒道。

她今日貿然到敬事房來,是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安瀾姑姑。但對著榮德和小路子,她根本找不出理由打聽,還是別在這耽擱了。

元寶點了點頭,回頭歉意地看著榮德,「榮公公,你好好歇著,若是還有什麼不舒服過來告訴我。」

「哎,哎,奴才記住了。」

元寶這才笑了出來,牽著溶溶的手一起往外走去。

走出敬事房不遠,元寶因為砸傷榮德的事,一直悶悶不樂。

溶溶看出來他的心思,安慰道:「沒事的,回頭派人給榮公公送藥膏,肯定很快就好了。」

元寶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忽然問:「姑姑,你為什麼想來這裡呀?」

溶溶愣了一下,驚訝極了。

元寶居然看出她自己想去敬事房嗎?

這麼說方才他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在院子里玩。

元寶……溶溶心中柔軟無比,她蹲了下去,親了親元寶的臉頰,「姑姑是因為……」

「姑姑要是不想說就不說。」

溶溶搖頭,「姑姑沒有不想說,姑姑只是怕元寶難過。」

「為什麼我會難過?」元寶好奇道。

「我想去那邊看看,是因為我聽人說,敬事房是側妃娘娘從前當差的地方。」

「姑姑說的是我娘?」元寶只知道娘是宮女,但不知道她是在哪裡當差的,「我娘……我娘從前是在那座小院子里當差的嗎?」

「嗯,」溶溶柔聲道,「姑姑還知道,剛才陪你踢毽子的人,榮公公還有小路子,都是側妃娘娘從前的朋友。」

「他們都認識我娘?」

溶溶點頭,「他們……」

話還沒有說完,元寶忽然掙開溶溶的手,飛快地朝敬事房跑去。

「元寶。」等溶溶回過神,人已經跑遠了。

小跨院里正剩下最先見到的那個小太監收拾元寶玩耍過的殘局,他正要請安說話,屋裡頭傳來了榮德哎喲哎喲喊疼的聲音。

元寶徑直越過他朝屋裡跑去。

一進屋,就看見榮德坐在椅子上,小路子站在旁邊往他的額頭上的灑藥粉。剛才在院子里的時候,榮德頭上的包還只是紅,這會兒已經迅速腫起了一個大包。

「爺爺,小殿下又回來了。」院子里的小太監跟了上來,站在門口沖著裡頭喊道。

榮德一驚,連忙把小路子往旁邊扯開,整個人往前一撲跪下,「殿下,是不是還想踢毽子呀?」

方才被榮德用力扯了一下,小路子手裡拿著的藥粉揚出來了,半邊袖子和頭髮上都掛上了,不及整理,跟著榮德跪了下來。

榮德頭上頂著一個慘不忍睹的大包,上面還掛著沒有抹勻的藥粉,對著元寶的臉笑得諂媚,對比起來極為滑稽。

但元寶笑不出來,只是怔怔看著他們。

「殿下?」榮德搞不清楚元寶這麼跑回來是要做什麼,只能賠著笑看向元寶。

元寶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看著他們,向來單純得不摻雜一絲雜質的大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榮德和小路子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只垂首跪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聽到元寶說:「我還會來敬事房找你們玩的。」

榮德正想謝恩,一抬頭,見元寶已經走出去了。

這又是哪一出啊?目送著院里的溶溶牽著元寶離開后,榮德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哎呦喂,我這腿唷!」

小路子趕緊去扶他起來,重新坐回去。

榮德嫌棄地看著小路子:「瞧瞧你那慫樣,趕緊把臉洗了去,讓小安子過來上藥。」

小路子沒有動,也沒有給榮德上藥,只輕聲道:「爺爺,你說,皇孫殿下為什麼突然跑到咱們這兒來了?」

「沒出息的樣子!」榮德罵了小路子一句,從小路子手裡奪了藥瓶,仰起臉閉上眼睛撒到額頭上,疼得他咿呀痛呼過後,方才道,「皇孫殿下是陛下和娘娘最疼愛的寶貝孫子,這皇宮就是他的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走到咱敬事房了,也不稀奇。」

「爺爺,我是說,皇孫殿下是不是知道他的親娘跟咱們敬事房……」

「閉嘴……」榮德的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眼見得四下沒人,朝小路子使了個眼色。

小路子終於反應過來了,忙把房門關上。

榮德這才嘆了口氣,低聲嘀咕起來,「誰知道呢,陛下和娘娘肯定不會說,太子殿下……我聽說東宮裡添了新人,怕是也快忘了舊人,就算沒忘,也不會記得咱們這破地方。」

「剛才跟在小殿下旁邊那個美人,會是東宮裡添的新人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榮德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當好你的差,別的事咱們少管,你也管不了。」他在宮裡辦了十幾年的差,唯一挨的一頓板子就是四年前管了閑事。

小路子心裡覺得難受:「爺爺,你說小殿下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景溶啊?」

看他這副模樣,榮德不忍心再罵下去,感嘆道:「長得確實不像,但性子挺像的,心太軟。」

宮裡這些主子,碰到他們這些無根之人,個個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哪怕是像他這樣混到大太監的位置,受的白眼和奚落也不少。

可小元寶居然會關心他傷得重不重,還特意跑回來說要再來找他們。

宮裡竟然能養出這樣的好孩子,這是景溶的福報,想來她可以安息了。

榮德長長地舒了口氣,拉開門朝院外走去看他的花。

小路子仍然站在屋裡。

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跟爺爺說,因為太過虛妄,說出來肯定又會招來爺爺一頓臭罵。

但剛才那個美人,踢毽子的模樣,跟景溶真的好像。

……

往回走的路,溶溶和元寶走得都不快。等回到坤寧宮的時候,一宮的人都在等他們開膳呢。

皇后見元寶怏怏地,先是看了溶溶一眼,方才關切道:「乖孫兒,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呀?」

元寶搖了搖頭,「我想帶姑姑去看我的小馬駒,可是還沒走到我就累了,還得走回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皇后聽得好笑又心疼,「往常你去尚乘局都是坐步攆,怎麼今兒想著走過去了?」

「皇祖母,我餓了。」元寶抱著皇后的胳膊撒起了嬌。

「好好好,皇祖母不問了,趕緊把小元寶的肚子填飽。」皇后哪裡磨得過元寶,立馬吩咐開宴。

今日說著是賞花宴,實則是為了慶賀梁慕塵嫁入慶王府的家宴,因此在坤寧宮用膳的,都是四王府的人。溶溶是給元寶陪席的,元寶挨著皇后坐了,溶溶自然只能坐在宴席的最末。梁慕塵因是側妃,也不能與慶王同座,所以跟溶溶一起坐在最下首作伴。

溶溶卻很滿意,坐這種位置的好處就是沒人留意,能夠吃得痛快些。她生平最喜歡吃東西,一看見滿桌子的豐盛菜肴,剛才在敬事房累積的離愁別緒登時煙消雲散。感慨什麼呢?她還活著,活著就得吃飯。

在敬事房踢了許久的毽子,加上來回走了那麼多路,她早就餓了,一開席就專註的吃。

整顆紅燒獅子頭,就著米飯幾下吃完,把肚子墊了七八分飽,這才開始慢慢品嘗其他的菜。

梁慕塵悄聲道:「姐姐,你是我見過的頭一個在宮宴上拿獅子頭拌飯的人。」

進宮赴宴的人,務求舉止高貴優雅,像獅子頭這種帶湯汁又大塊的菜基本不碰,就算是碰,也不會用筷子拈一小塊嘗個味道,不會有人像溶溶這麼吃。

「我今日餓得慌,顧不了那麼多,」溶溶朝她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再說了,這個菜,就得跟飯拌在一塊兒吃才夠味,妹妹要不要試一試?」

宮裡的獅子頭做得精緻考究,且不說程序繁複,光是肉餡里就混了馬蹄、鴿子蛋等十幾種材料,最後用老母雞湯吊著上鍋一蒸,香而不膩,爽滑可口,是一道扛餓、飽腹的硬菜。

所以溶溶一上手先吃這個。

「啊?伴著吃?」果然,梁慕塵面露難色,迅速搖頭拒絕。

「那真是可惜了,你知道為什麼每回宮宴沒什麼人動獅子頭,但御膳房每回都要做嗎?」

「為什麼?」梁慕塵一下就被溶溶勾起了好奇心。

「因為這道紅燒獅子頭是嚴大御廚的秘方,他花了十幾年才調出這個方子,保證獅子頭裡外的肉外酥里嫩,每一個地方味道都一樣。這是他最拿手的菜,皇上最喜歡,所以每回宮宴都要呈上來。」

梁慕塵一臉驚訝:「當真?姐姐真厲害,連這個都知道。」

溶溶笑著噤了聲。

其實不止她知道,整個宮裡的太監宮女都知道。每回大宮宴過後,他們都會通關係走路子把王公大臣、嬪妃貴眷沒有動過的獅子頭拿回去吃。這樣的人間至味,剩下這裡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趕緊轉移話題:「你快嘗嘗吧。」

梁慕塵迅速環視四周,發現她和溶溶坐在後頭確實沒什麼人注意,趁著前頭的人在寒暄說話,她伸出手,用銀湯匙飛快地削了半個獅子頭,舀自己碗里,壓扁成肉泥跟飯拌在一起。

肉和米飯充分融合,每一口都既有米香,又有肉香,還有各種清香,不愧是大御廚的獨門秘方。

梁慕塵吃完半個,果真意猶未盡,又迅速吃了另外半個,看得溶溶直樂。

午宴過後,眾人便告退回府了。

元寶留在坤寧宮午睡,溶溶自坐了馬車回梧桐巷,慶王府三人也一同回府。

梁慕塵跟慶王妃一塊兒坐馬車,慶王騎馬。

慶王妃看了一眼梁慕塵手中的象牙扇子,微微蹙眉,「妹妹跟那位薛姑娘很熟悉?」

「見過兩次,彼此投緣所以多說了會兒話。」梁慕塵知道,今兒她跟溶溶雖然躲在角落裡說話,很多人還是留意到了。畢竟,她們一個新晉的慶王側妃,一個太子身邊的紅人,哪裡能完全不被人注意。

「如此。」慶王妃淡淡道。

梁慕塵其實還不太習慣對著「主子」說話,雖然進入慶王府之前,娘囑咐過她在慶王妃跟前要按規矩辦事,她自己也下了決心,但這會兒兩人面面相對,梁慕塵還是有些不自在。

她別過頭,輕輕挑起車簾。

慶王正好就在馬車外面,聽到珠簾響動,他側頭一望,對上了梁慕塵的目光,四目交匯的一剎那,兩個人都不自然地紅了臉。

「梁側妃,這是在大街上,你身為王府女眷,不要做一些辱沒門楣的事。」慶王妃身邊的嬤嬤厲聲道。

梁慕塵聞言,迅速放下車簾,垂眸道:「多謝嬤嬤提醒。」

老嬤嬤語氣極重:「王妃寬厚,想著你出身高門,應當是懂規矩的,今兒一早才沒讓你去正院立規矩,可不要得意忘形。」

慶王妃淡淡看了一眼臉頰緋紅的梁慕塵,不咸不淡對那嬤嬤道:「嬤嬤,理是這麼個理,話不要說得太重了,側妃是新人,從前做姑娘自在慣了,她會慢慢適應規矩的。」

「是。」

梁慕塵暗暗握了指節,心裡忽然難受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身為側妃的窘迫。無論皇上和皇后給了她多少體面,她終究只是個側妃。她必須適應,但這個過程,真是艱難無比。

好在,慶王妃之後沒有再說什麼。

等到馬車行至慶王府,梁慕塵依舊沒能從這種情緒中走出來。

她謹守著規矩,等著慶王妃先下馬車,然後自己再下。

此時,慶王下了馬,把韁繩交給門房。

「王爺。」慶王妃朝慶王福了一福。

「今日都累著了,回去歇著吧。」

說完,目光不經意地越過慶王妃,看向梁慕塵。

然而梁慕塵低著頭站在慶王妃身後,根本沒有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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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太子扒了我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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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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