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誣陷
八十年代初期,陳川人的思想還很守舊,戀家思土意識濃厚。出遠門的多是因公出差,因私出行的人並不多見。
因而,哪怕每天往返於陳川和江陵之間的長途汽車僅有為數不多的幾班,車上依舊有大半的座位是空着的。
不過人少並不意味着清凈,尤其是身邊坐着個聒噪無比的貨,程湘的耳根子就沒清凈過。
「我說程家妹妹,好不容易高考完,你不在家好好歇著,跑去江陵做什麼呀?走親訪友嗎?」
要不說宋翔宇沒眼色呢,這個問題他之前已經問過N遍,每當那時程文婧就各種打岔,顯然是有難言之隱。可他還問,還問,真的好討厭啊!
當程文婧要再一次岔開話題時,程湘先於她開口了:「南江省少管所,我們要去那兒接人。」
此話一出,宋翔宇喉嚨里像是堵了塊大石頭,隔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哦,這樣啊。」
很好,整個世界都清凈了下來。
不過很快,程湘就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三年前,當年來她家所在公社插隊的那些知青,除了自願留下的,幾乎都陸續返城了,唯有零星的幾個人,因為得罪了公社領導,被壓着回不了城。
這幾個人中,就有一個叫殷玉潔的女人,為了返城,她不惜祭出奇招——她誣陷當時剛剛初中畢業的程彥,也就是程湘的哥哥,說他對她耍流氓,並將此事鬧得盡人皆知,要求公社領導給她一個說法。
這招很齷齪,抗不住它很有效。結果就是,所謂的受害者殷玉潔成功脫身,所謂的加害者程彥罪名加身。
不得不說,殷玉潔精挑細選出來的這項罪名——流氓罪,相當奇葩,它甚至不需要經過嚴謹的調查取證,就憑那女人一張嘴,便可以很輕易地成立了。
而這項罪名可大可小,在抓得很嚴的當時,犯人很有可能會被判處極刑。
幸而當時的程彥年紀尚幼,才能僥倖逃過一死。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程彥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關押進了南江省少管所,哪怕虛歲十五的他當時還不滿十四周歲,他還是個孩子。
「我哥明天早上九點就能出來了,可陳川到江陵的車最早七點才發車,要是等到明天再出發,就不能在第一時間接到我哥了,所以我們母女得連夜趕去江陵。」程湘神色平靜地說。
「哦,哦。」宋翔宇哼唧了兩聲。
程湘說她哥哥是無辜的,也不知道宋翔宇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不過,宋翔宇信不信的,程湘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程文婧。
剛剛她所說的那番話,與其說是說給宋翔宇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程文婧聽的。
前世里,自從程彥被關進了少管所,街坊鄰里便閑言碎語不斷。
那時候,程湘被家人保護得很好,少不更事的她竟誤將嫡親的哥哥視作恥辱。每當程文婧提起程彥,她都會很不自在,要是程文婧再多提兩句,她就要甩臉子了。
久而久之,程文婧就很少提及程彥這個她唯一的兒子了,不光是在程湘面前,就是在外人面前,她也不敢多說話,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乃至於有些自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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