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老趙，買豬蹄嘍】
月黑風高的晚上，躺在床上的余歌驀然睜開雙眼，隨即衣裳完好地走下床。
外面的天空紅霧籠罩，連那一輪明月都帶上了一片幽暗詭異的紅。
這個世界的夜晚，是個很危險的存在，只是在鎮子上，倒沒有那麼多顧慮。
起碼余歌是沒聽到鎮內晚上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但這個世界的晚上要是去鎮外，那情況就說不定了。
余歌自然不是去鎮外。
他走過一段碎石子路，然後來到趙屠夫的宅子後院圍牆。
繞到後院，輕鬆地翻過牆頭，躡手躡腳地走到一扇有些微燭火的窗戶邊，這時裏面不可描述的嗯啊哼聲也隱約傳了出來。
時間，似乎剛剛好。
雖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但他依然有種揮之不去的罪惡感。
「大不了以後多買你幾斤豬肉，照顧一下你家生意。」
心裏念叨了一句，余歌捏了捏喉嚨，覺得聲音應該變得聽不出了，才屈起手指在窗戶上輕輕敲了敲。
於是，沉悶的聲音在院內無聲地黑夜裏幽幽響起。
「老趙，買豬蹄嘍。」
「豬蹄沒有了，明天——」裏面立馬傳來趙屠夫的聲音，卻又戛然而止。
黑夜朦朧，突然一陣安靜。
裏面的稀碎聲音也剎那間消失，彷彿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隨之卻是一個暴烈的聲音從屋內爆吼出聲，響徹黑夜，「他嗎的又來！買豬蹄?我賣你奈奈的！」
木質的大門被暴力推開，發出牙酸的刺耳聲，趙屠夫赤裸著膀子，手提一柄剔骨刀就衝出來。
眼神瞪得渾圓，和銅鈴一般無二。
半月前的一夜，就在與自家婆娘酣暢淋漓做些愛做的事情的時候，就有個天殺的半夜敲門買豬蹄，差點讓他提前交代。
這次聽到類似的聲音，瞬間讓他感受到了上次被支配的恐懼，哪裏不憤怒，哪裏不想抓住這個讓點讓他交代的罪魁禍首。
目光冷如電，掃見院內的黑影頓時火冒三丈衝過去。
只是余歌早有準備，那句話說完的時候，就已經拔腿離開窗戶，此時扒上那一人高的圍牆。
等趙屠夫靠近，余歌也正好一骨碌利索地爬上牆頭。
看到罪魁禍首將要逃離，趙屠夫哪裏忍得住，肥碩的身體瘋狂顫抖，在空中劃過翻騰的弧線，只是還未等到他上牆，那道看不清面目的人影已經從牆頭跳下。
等他靠近圍牆，使勁往上折騰著身體的時候，那道身影跑上街頭遠處，一個轉向無影無蹤了。
憑他臃腫的身體，怎麼追的上。
折騰一番還未爬上圍牆的趙屠夫，看着空蕩蕩的黑夜，臉上的橫肉像要翻出花來。
「怎麼了趙老大……」
之前那番大喊已經驚醒了隔壁街坊的鄰居，這時隔壁院子傳來李大嬸的聲音。
「啊，沒什麼被貓驚了。」
烏黑的院子裏，赤裸著上身的趙屠夫，提着把剔骨刀一臉悲憤地說道。
那個……應該還行吧。
他看着門口穿好衣服擔憂看着他的婆娘，心裏忍不住想着。
成就【是個狠人】
完成條件: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三次，目前進度2/3。
獎勵:未知。
回到方院的余歌心有餘悸，幸好趙屠夫的身材不利於跑步，不然他是不敢這樣作死的，鎮上誰不知道趙屠夫的兩把剔骨刀耍的很溜。
不過冒過這次險之後，總算是有了點進度，事實證明這個成就真不難完成。
……
鎮上住在北面的王裁縫死了。
死在了小鎮東邊河灘的淺溪里。
當余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在第二天，家裏餘糧不多，余歌打算出去打些野味，出鎮門時發現。
王裁縫的屍體已經被打撈起，只是經過河水的長時間浸泡，整個身體，包括身軀都顯得有些浮腫發白，看起來有些可怖。
在河邊看着這一幕的余歌就不自然地想到昨天看到的一幕。
王裁縫撓痒痒的怪誕情形。
經過鎮守的一番查驗，說是失足落水溺水而亡，而鎮上的其他人也只是搖頭嘆息。
但余歌總覺得有些怪怪，可又發覺不到問題在哪裏。
在那將目光轉向那小鎮外遠處的無邊山巒時，才終於明白那縷怪異出現在哪裏。
小鎮上的人覺得這太正常了，因為他們自幼生活在這裏，對鎮邊圍牆底下的玄紋符咒很是信任。
妖異不入鎮，是他們的共識。
看到此幕，恐怕只是覺得人生唏噓，從不會覺得這會不會是鎮外那些鬼怪的手段，甚至連懷疑都沒有。
然而余歌缺不同，處在陌生環境裏，這讓他一直處在警惕的狀態，一絲的風吹草動都讓他提在心頭。
更重要的，還是要敢於懷疑。
如果真的是妖異入鎮了呢?
剎那間，本來還打算看熱鬧的余歌瞬間就不淡定了。
前往鎮口的步子陡然停住，接着掉頭就走。
趙自明是雲集鎮上的的比較高明的獵戶師傅，日常的話都是在鎮頭南邊傳授那些鎮上少年捕獵上的事情，然後收些銀錢。
這對於雲集鎮村民和趙自明來說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就是前身擁有的，讓他現在還受益的捕獵技巧也是來自趙自明傳授，不然在這樣的世界裏，沒有一些本領恐怕養活自己都是件困難事。
他總不可能慷慨激昂地一副詩人做派高呼明月幾時有，讓人嘩啦啦地送錢。
那在歌舞昇平的時代還可能吃這一套，現在這危險遍地，還只求溫飽的世界，他連王朝都懷疑還有沒有，又哪裏看得上眼。
此時只要白天不在的話，那麼很可能就在南邊的土坡邊。
在趙自明剛剛糾正一個弟子動作，歇息一會的時候，余歌找上了他。
「你是說，你覺得王裁縫的死亡有些蹊蹺，而且懷疑是不是和外面的那些妖異詭類有關？」
當余歌將之前王裁縫的詭異之處，以及他的猜測告訴趙雲天時，趙自明卻是抬起濃厚的眉頭，在看到對面小子認真的臉龐時，頓時顯得好笑。
「臭小子，你在這鎮上待了多少年，我待了多少年，你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鎮外的圍牆地基上，是刻畫着先輩流傳下了的玄紋符咒的，那些妖異不可能進來。」
余歌有些無奈。
他以為趙自明怎麼說也應該和那些村民不一樣，沒想到對於那道圍牆也是一樣的迷之自信，甚至連查探一些的想法都沒有。
似乎發現了余歌情緒上的異樣，趙自明放緩了聲調，「你小子現在能夠關注鎮子的安全，說明你小子還是懂事不少，不過這些都不是你操心的事，你再有能力，還能比得上那上林城裏來的李鎮守的經驗豐富嗎。」
上林城是里雲集鎮最近的一個大城，余歌只知道在大烏山的西面，具體位置他不清楚，但與這偏遠地界卻是危機四伏的小鎮相比，無疑是龐然大物的存在。
要說雲集鎮內比較安全，傳言那上林城卻是更安全，據說方圓幾十里內，都是被清掃肅清一空，連種莊稼都不用提心弔膽，可以說沒有哪個居民不想搬到那樣的大城裏。
只是搬入其中也是有某些條件，總之不會容易。
但就算是搬到大城周邊也足夠安心，在這妖異鬼物橫行的世界，可以說是一個避難所般的存在。
出自這樣一個大城的鎮守，見識自然非同一般。
半大的孩子好奇心總是濃厚。
而趙自明此時提起，也是為了打消眼前少年的好奇念頭，說不定拒絕後獨自查探的心思。
然而那些對於余歌沒有任何作用，如果不是關乎自身的緣故，他甚至都不會理會。
在趙自明這裏發覺沒有作用后，他便已經起了要調查一下的念頭，畢竟王裁縫的家距離他的位置只有幾步路而已。
如果真是妖異作祟，他半夜哪裏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