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 NO.2 人間（全文完）
「不行！這局不算！」祁少遙衝到桌邊！正想掀了桌面上的牌，被白老大的兩個手下一左一右架住！
「賭局已經開始，是你說不算就不算的嗎？」高騰躍彷彿成竹在胸。
剛才發牌人已經把最後一張發出，他的依然是一張A！慢慢把牌扣上，他靜靜的盯着我。
而我的牌還來不及看。
祁少遙在掙扎，咆哮：「仙仙！我不准你拿自己去賭！你是我的！」
我翻牌的手頓住了。心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胸臆間沖了出來，在腦袋中炸開！
他這般強勢的宣誓，我是他的。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這麼告訴我，我是他的！那一天，我記住了這句話，並且永不能忘……
我是他的，一直是他的……永遠是他的……
「遙遙……」我不由自主的站起來，看到他的臉。他臉色蒼白，一雙眼睛因為疲累而佈滿血絲，但他緊緊的盯住我，盯住我不放！
他的眼裏寫滿了驚懼和慌亂，他在害怕！在膽怯！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可以沒有，唯獨眼前的這個女人，她已經盛滿了他的眼，裝滿了他的心，佔據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他不可以失去她，絕對不可以！
哪怕是任何一點點危險，他也不願意冒。他不能承受，任何一點點會失去她的可能性，他不要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她離開一次，他鬱悶了六年，在自欺欺人的自我解嘲中煎熬了六年。她離開第二次，他開始反省，悔不當初，他認識到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最需要堅守的是什麼！第三次……他受不了……他會崩潰！他會憎恨自己，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渺小，恨自己懦弱！他是那麼想保護她，最後竟走到了悲哀。他發現自己連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哪怕是一點點，只要一點點，讓他握住那微渺的希望，不放手……他不想擁有一個無奈的收尾……
他緩緩的一下下搖著頭，那雙深情而又飽含歉疚的眸子彷彿在說：「跟我走，仙仙……我們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我們去浪跡天涯，做一對平凡夫妻……」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他的眼裏只有我，我的眼裏只有他。
有那麼一瞬間，我動搖了，我想放棄了。要金山銀山做什麼？我們只有一家三口。要隻手遮天做什麼？我們還是一家三口。金錢權利，只會把我們推上風口浪尖，放棄了這些，我們還有愛情，還有家庭，這些才是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我從他的眼裏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是當年穿着樸素的白襯衣牛仔裙的樣子，年少時純真的渴望，浪漫的幻想，翻江倒海一般衝擊着我的大腦。彷彿是一個充滿了神奇吸引力的怪圈，吸引着我，一步步朝他靠近……
他朝我伸出手來，我的手就要握住了他的手……
突然，修長的五指扣住了我的手腕！冰冰涼涼！
「離開賭桌，這局就算輸了！」連聲音也是冰涼，不帶任何感情的！
我抬起頭，看着那雙手的主人！
白枳擎！
他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邊？我愣愣的望着他，他堅定的點頭，單手按住我的肩膀，一使力，我又跌回座椅！
「賭完這一局，做事要有始有終！」
賭完這一局？我看着扣在桌面上的最後一張牌，手指有些顫抖……
「白枳擎！」祁少遙的怒火掃到了白枳擎身上！他的女人就要跟他走了，他又跑出來搗什麼亂！
白枳擎猛然轉身：「閉嘴！」聲音粗啞有力！他仰起的手掌罩在祁少遙臉上形成一片陰影，祁少遙頓了頓，然後毫不畏懼的迎上去！
全場都為他捏了把冷汗！居然敢挑戰白老大的忍耐限度！
白枳擎抿著唇，單手捉住祁少遙的手，一扭，居然輕易困住了這個身材和他一般高大的男人！
「想去流浪，賭完這把再走也不遲！」
祁少遙安靜下來了，他從這句話里聽出了白枳擎的潛台詞。即使我輸了，有他在，就不會讓高騰躍得逞！
但他不願再相信白枳擎的信用度，「放手！」他叫囂著，想盡各種辦法掙脫，然而縱使他學過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泰拳以及中國武術，他還是擺脫不了這個黑道主宰者的一隻手！
白枳擎用另一隻手指住我：「你，下注！」
我看着祁少遙奮力掙扎的樣子，疼痛再一次蔓延胸口——不要抗拒了，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
深吸一口氣，我不再看祁少遙，轉頭一瞬不瞬盯着高騰躍的臉，此刻，他表現出異常的平靜！
「這一輪，我要你離開祁氏，離開G城，永遠不再騷擾我們！」我緩緩的說出口。
「彼此彼此！」他高深莫測的笑，抬手一翻——居然又是一張A！
我咬了咬唇，捏緊我的最後一張牌。
這張牌我沒有看過，也不打算再看了！
直接掀開——
黑桃J！
我還來不及開心，他竟然笑了！迫不及待翻開他的底牌——
一張A！
四條A！除非我是同花順！但他不相信我有此等好命——我的底牌不可能是那張唯一的黑桃K！
但是他錯了！
我不動聲色，等他笑夠了，才慢慢翻開我的底牌！
黑桃K！
高騰躍的笑容僵住了。
祁少遙明顯鬆了一口氣。我已衝進他懷裏，興奮的抱着他，又蹦又跳！
「遙遙！看到沒有？我們贏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是的，我們贏了！
心中忽然一熱，他猛的低頭，一個火熱的吻堵住了我的唇！
輾轉反側。
掛在他厚實的肩膀，他強壯的手臂擁我入寬闊的胸膛，就像擁有了全世界……
有人開始鼓掌，掌聲帶動全場，似乎所有漫長曲折無奈艱辛都將完美落幕——
不知誰啟動了放映機……
屏幕閃了閃，掌聲停了下來……
大螢幕前站着一個孩子，手裏拿着遙控器，發現大人們都轉頭看他，慌張得不知所措……
大廳里安靜下來……
一秒……
兩秒……
三秒……
「呵呵呵……」輕聲的笑着——那個人，是高騰躍……
他望着我，眼睛裏平靜無波，彷彿是他早就料到，「艷照風波」這口黑鍋，我不會讓祁少遙來背！
「我……」想開口解釋，卻無從說起。
如果白老大沒有把遙控器隨手擱下，如果不是那個頑皮的小孩無意按下了開關，難道這張照片就會永遠被掩埋嗎？
不會！在賭局開始之前，我就已經決定，要還祁少遙清白！
可是現在，看到高騰躍平靜的臉色，卻又有隱隱的不安。
祁少遙抿著唇。我知道，他原本是打算給高騰躍留條退路的，可是，這張照片，卻把他逼上了懸崖！
很安靜很安靜，只有高騰躍陰測測的笑，聽起來毛骨悚然……
突然——
「奶奶……」一聲尖銳的呼喊！
高騰躍的笑聲戛然而止！
回頭，熠熠扶著輪椅站在門口，輪椅上的老人，頭重重的垂下！
「媽——」高騰躍嘶啞的叫着，衝過去，跪在老人面前！
「媽？媽？」他搖晃着她，高媽媽身子軟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返航！」白老大果斷的下令！
高騰躍卻突然站了起來，盯住我，犀利的眸子裏是絕望的恨意！
祁少遙下意識把我拉到身後——
與此同時，高騰躍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過來！
一拳！
只是一拳！
用盡全力的一拳！
狠狠砸在祁少遙臉上！
祁少遙悶哼一聲，晃了晃，緩緩向後倒下……
「遙遙？」他倒在我身上，從我的手裏慢慢滑了下去……
「遙遙——」
這是怎麼了？怎麼會……只是一拳，他都受不住？
我輕輕的搖晃着他，他卻閉着眼，不回答……
他太累了，他想睡一覺……
可是他，怎麼能在這時候睡去……
「哈哈哈……」高騰躍又笑了！這次是狂妄的，譏誚的笑。
醫院，腦科。
「祁太太，這是祁先生前幾天來拍的片子……」
經驗豐富的老大夫嘆著氣，遞上來一張X光片。
我無措的搖著頭，他病了嗎？
大夫指著黑漆漆的光片上的腦部輪廓，裏面一個白色的陰影：「在他的腦部發現一塊異物，壓迫了視覺神經……」
異物？怎麼會有異物？
「長了瘤？還是……」我不願意往下想，遙遙還那麼年輕，他看起來那麼強壯！
「都不是……」大夫自己也很疑惑：「我們暫時不能判斷那是什麼東西……」
「怎麼會不能判斷？！」
「只有做手術取出來才知道……」
做手術！他們要剖開遙遙的腦袋……
不行！一定是看錯了！遙遙的腦袋裏怎麼會長出異物？
大夫卻很耐心，他能理解病人家屬的心情，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不能改變只能面對！
「那東西看起來不是從腦部生長出來的，或者他曾經開過顱，留下了什麼東西……」醫生這樣猜測。
「不可能！」祁少遙身體向來健康，怎麼可能做過開顱手術？可是，醫生說異物來自外界……
腦海里就像電影倒帶一樣，一幕幕一幕幕回放，回到幾個月前我被祁少逸綁架的那個倉庫……
「遙遙，你的頭受傷了……」我摸着他的後腦，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結疤……
他不在意的搖頭：「也許是汽車爆炸時被碎片擦傷的吧？不要緊……我都感覺不到痛……」
我都感覺不到痛……
感覺不到痛……
不痛……只是深深的嵌入……不經意間埋下隱患……
看出了我的擔憂，醫生又提出了第二種解決辦法：「陰影並不是留在致命部位，不做手術也是可以的，只是壓迫視覺神經，會永久失明……」
失明？
我恍惚的搖頭：「手術呢？」
「手術成功的幾率是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還有一半的機會。
「會不會有後遺症？」
醫生搖頭，「要看手術的效果，我只能告訴你，最壞的結果是，植物人！」
植物人！
我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
不要！
無論是植物人還是失明，我都不要接受！
我的遙遙明明是那麼高大，那麼強壯，那麼健康！
「庸醫！」我急得口不擇言，拍案而起！
「我要換醫院！」
奪門而出！
我不信！都是騙人的！是我做了一場噩夢！
明明已經雨過天晴，明明已經烏雲散盡，怎麼會又突然降下晴天霹靂！
假的！一定是假的！
「高鶱霨！」
我一出門就碰到了高騰躍。
高媽媽剛剛做完手術出來，現在正躺在病房裏，他路過醫生辦公室，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祁少遙……」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祁少遙的腦袋裏怎麼會長出異物！
「都是你！」我一口氣堵在胸口，看到高騰躍就像看到罪魁禍首！如果不是他打祁少遙一拳，他根本不會暈倒住院！
捏緊拳頭朝他揮過去，竟被他一把抓住：「他腦袋裏的東西是我放進去的嗎？你這個神經病！」
我是神經病？
「你才是神經病！」我衝動的回嘴！
「你們都是神經病！」整個世界都瘋了！包括上天，它也是個神經病！它讓我們經歷了這麼多磨難，卻不給我們圓滿的結局！為什麼？
「對！我們都是神經病！」他還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五指用力，捏得我生疼！牙齒狠狠的咬緊：「我是神經病！分不清慾望和感情的神經病！我害了我老婆，害她變成神經病！祁少遙也是神經病！如果不是他不擇手段和祁少逸爭家產，他姐姐會死嗎？何少瀾寧死都要維護他，她也是個神經病！他惹來祁少逸瘋狂的報復，祁少逸也是神經病！岳圓圓最徹底了，真真實實把自己變成神經病！還有一個神經病，她最幸福，沒有意識到自己是神經病就死了！那就是鍾傾！還有你，難道你不是神經病？全世界都是神經病！」
我顫抖著，他捏着我的手腕，我已感覺不到疼痛。
全世界都是神經病……
金錢權利，膨脹的慾望把我們變成了神經病！
因為不甘心平凡，我認識了祁少遙。因為不甘心庸碌，祁少遙要爸爸拿錢給他創業。因為不甘心財產被分割，祁少逸殺死了少瀾姐姐。為報復，為獲得更大的利益，祁少遙製造了一場假車禍，想把祁少逸置於死地！同樣的報復，同樣的車禍，發生在祁少遙身上，那一塊碎片，是祁少逸留在世上不可磨滅的一個怨念！
因果輪迴永遠逃不脫，這是報應！逃得過法律的制裁，逃不過上天的懲罰！
這個瘋狂的世界！
這個病態的世界！
高騰躍緩緩鬆開了我的手，我卻好像失去了支點，無力的慢慢蹲下……
在這個扭曲了的世界裏，扭曲的人性，如何得到救贖？
高騰躍慢慢的一步步後退，嘴角揚起一抹失落而又無奈的笑，輕聲而堅決的開口：「我會走的，願賭服輸！你傷害了我的母親，我傷害了你的丈夫，算扯平了吧！」
「我是丑角，可你們的靈魂又能美麗高尚到哪裏去？和你們這群神經病劃清界限，誰說不是一種幸運？」
他轉身離開，我還蹲在遠處，不知過了多久，空白的腦子裏不停的閃過很多念頭，卻又飄忽渺茫，什麼也抓不住……
天色暗下來，我回到祁少遙的病房。
他已醒了過來，斜倚在床頭，臉色沉靜，不知在想着什麼。
聽見開門聲，他抬起頭來，慢慢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像彩虹一樣給人希望……可是我們還有希望嗎？他連眼睛裏都帶着笑意，暖暖的，像是要把我心中的寒意融化……
但是，我知道，他看不見……他看不見我！
「仙仙？是你嗎？」他轉了轉頭，我不出聲，他找不到我的方位……
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我捂住嘴哭出了聲來。
祁少遙愣了愣，笑意更深：「傻瓜……」他朝我招手：「過來，到我身邊來……」
我一步步朝他走過去，他離我越來越近，我卻覺得越來越遠……
坐在床沿，他找到我的手，拉起來，置於唇邊，輕輕的吻下……
他的嘴唇也是那麼溫暖……
只有我的手背冰涼……
要怎麼樣，我們的手才能永遠的緊緊握在一起，不再分開？
「遙遙……」心中一痛，撲進他的懷裏，圈住他緊實的腰身，他的心跳，平穩有力。這樣的聲音，聽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突然感傷，感傷的祈求，時間在這一秒停止，就這樣，讓我們兩個人，擁抱，到永久……
不要**碎片，不要失明，不要手術，更不要植物人！
如果，上天肯給我們悔過的機會……
他的手掌輕輕撫過我的髮絲：「仙仙，別擔心……」
不擔心？如何能不擔心？我在他懷裏搖頭，眼淚蹭在他的胸前……
他幽幽的嘆氣：「如果……我想接受手術……」
我霍的抬起頭來！手術？不行……手術有變成植物人的危險！我不要讓他去冒險！我情願他有一點小小的缺陷，至少他是有活力的，可以陪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陪我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不要他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那不是我認識的祁少遙，我不能接受，無法面對……
我的遙遙，應該是堅強而英氣勃發……
他的眼睛盯住我的方向，瞳孔里有我的倒影，卻只能通過回憶傳達到他的心裏。
而他的眼神卻堅定：「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不是嗎？」
我搖搖頭，有希望，卻不是百分之百！
他似乎能感受到我的抗拒，又淡淡一笑，大掌把我的頭按進懷裏：「如果你害怕，就算了……」
「我愛你。」一吻落在我的額頭。
酸楚在心間散開……
「我也愛你……」
我愛你。愛你的勇氣，和你一樣堅強。
如果你能為了我勇敢承受永世的黑暗，我又為什麼不能為你去頑強一次？你只不過想日日夜夜看到我……看到歆歆……想陪我們幸福的看到每一天的日升日落……
輕輕捧起他的臉，綻開一抹笑。
我們都需要勇氣，再多的風雨考驗都經受了，這一次，我們也一樣，絕不逃避！
我們接受手術！
一周后的清晨，手術開始之前——
「遙遙……」
他坐在輪椅上，幾個護士來把他推進手術室。
聽見我叫他，他回過頭來，淡淡一笑，笑得灑脫，就好像他只是出門去上班，天黑了，就會回來……
我知道你會回來，我等你回來……
慢慢的到他身邊，蹲下，雙手撐住他的膝蓋，像只貓咪一樣磨蹭着他的大腿……
我只是捨不得，心裏有一點點慌……
也許是很多很多點……
我要得到他一個保證，保證他一定會回來……
「遙遙……」我的手中托著一個紅色絨布盒子，裏面裝着「祝福」。是他住院那一天，我從他的口袋裏找到的，原來他一直都帶在身邊……
拿出戒指套在他的無名指，「我向你求婚，再娶我一次，好嗎？」
他縮了縮：「仙仙，如果……」
「沒有如果！」我堅定的打斷他！我不要聽如果，不要任何不確定！我要他知道，我在等他，一輩子都會等他。我是他的責任，他必須記掛着我，我不允許他留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管再困難，他都必須回來，回來做我的支柱！
他沒有再退縮，戒指牢牢的扣進他的無名指。
「我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手術很成功，遙遙卻暫時不能醒來。
三天後，機場——
喧嘩而又熱鬧的人群往來穿梭。
廣播里再一次播放航班起飛的消息。
「該登機了。」我把黎璐推到元瑾懷裏。
我在JOJO為黎璐爭取了一個去法國留學的機會，為期三年。她的才華，在JOJO能得到更大的施展空間，三年後她回來，我就把主編的位置讓給她。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元瑾還很猶豫：「遙哥還沒有醒，或者我等他醒了再……」醫生不是說頂多一個月，他遲一個月再去巴黎陪黎璐也不要緊。
「不行！」看出黎璐也有留下的意思，我又推了推他們倆，「你說過一輩子陪黎璐，少一天也不行！還有黎璐，這個機會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兩張機票，誰也不準浪費！」
「三年後，保證讓你們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祁少遙，說不定不要三年，你們就要飛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呢！到時候往來機票我可不報銷，所以元瑾你也不能懈怠，至少賺到機票錢！」
他們走了，卻始終有些不放心，但我很有信心。祁少遙答應了回來娶我，他從來不會對我食言。
一個月後，醫院——
拉開緊閉的窗帘，撒進滿室陽光。
暖洋洋的，在祁少遙臉上打上一層金黃。
我坐在床沿：「你的指甲又長長了，不動腦子的人，頭髮指甲都長得快。」
就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平靜的和他說話，得不到他的回應，握着他溫暖的手掌，也很滿足。
用指甲剪仔細的把他每一根過長的指甲都修得平整，我繼續說道：「還有你的頭髮，都長出來了，你要是再不醒，就沒機會欣賞自己光頭的樣子了……你不知道，你光頭真的很醜……從來么這麼丑過，難看死了……」
「你睜開眼來看看，外面那個大廣告牌，是我們一家為基金會拍的宣傳照哦……不過，還是有些不完美，你的頭像都是合成上去的……」
「本來想等你的，可惜你這個人太拖拉，基金會昨天就開幕了，只有等你醒了，我們再重新拍過……」
「對了，昨天的慈善晚會歆歆還唱了一首歌呢！我們女兒唱歌真好聽，一下台馬上就有唱片公司來問我要不要簽約，說要給歆歆出專輯，把她捧成全國最紅的小童星呢！不過我拒絕了，小孩子還是專心讀書的好，等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也就管不了啦……你說是不是？」
「你肯定贊成了……我說的話你有哪一句敢反駁的？」
嘆口氣，看着他依然緊閉的雙眼。纖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瞼，沒有一絲閃爍的痕迹……
遙遙，你在聽嗎？
心疼的撫過他光潔的額頭，原本厚厚的一層紗布一點點拆去，越來越薄，可是為什麼你還沒有醒？
我以祁氏的名義辦的這個基金會，名字叫Su
shi
e，讓世界充滿陽光……
經過了這一次，我們都應該有所覺悟。奪回了祁氏又怎麼樣？如果生活狀態無可改變，我們極力爭取的未來，只不過是無休止的重複現在的勾心鬥角。人活在世上難道只是無休止的追趕自己的慾望？慾望永遠沒有盡頭。
如果你有能力，就應該停下來，看看你的身邊，有那麼多人需要幫助。冷漠的人性把他們逼退在牆角，他們瑟縮著，幽怨的眸子控訴著世界的無情。伸出手去，讓陽光的溫暖像接力棒一樣傳遞下去，把怨恨化為關愛，才是我們真正應該做的。
笑一笑，也許我們力量微薄，但是我們付出了，就無怨無悔。
「對了！」我從包里取出一張光碟：「你沒有眼福，沒看到昨天的慈善晚會，今天我把碟片帶來了，給你飽飽耳福——歆歆唱歌真的很好聽哦……」
光碟進倉，電視畫面閃一閃，歆歆站在舞台上，穿着白裙子，背着天使的小翅膀，後面站着一排小天使，手捧蠟燭。
那是一個童聲合唱，歆歆領唱——
這是心的呼喚
這是愛的奉獻
這是人間的春風
幸福之花處處開遍
……
我又回到床沿，握起遙遙的手擱在頰邊，輕輕的磨蹭……
「歆歆去上課了，你想她了沒有？待會放學我去接她……叫她唱給你聽好不好？」
電視里歆歆還在唱着……
我輕輕的和……
再沒有心的沙漠
再沒有愛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卻步
……
暖暖的微風撫過耳畔，窗外，海報上三張笑臉緊密的湊在一起，洋溢着滿滿的幸福……堅定的望着遠方，漫長的人生路，我們緊緊攜手，永不分離，一眼萬年……
我彷彿感覺到，祁少遙的手指動了動，慢慢的把力量灌注進我的掌心……
輕輕的跟我們一起唱……
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
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