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很下飯的蕭莫塵

第九章 很下飯的蕭莫塵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看似回暖的一天,誰想夜裏又飄起了毛毛雨,月亮隱於雲層里不肯露出絲毫芳華,空氣也粘在一塊,一吸氣空氣便直往肺里灌,涼氣逼人。皇宮殿頂的深黃琉璃瓦已變地濕漉漉的,而下方那兩扇開着的大紅門也變得死氣沉沉,門頂上懸掛着一塊四周鑲著金邊的牌子,刻着「明宣殿」三個醒目的金字。門前當差的金吾衛雖列隊整齊卻無精打采,末尾的那個還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一臉疲倦,這繁華的皇宮隱約衝刺著頹廢的氣味,無聲無息,卻滋長迅速。

突然,幾個內官和宮女魚貫而出,後頭跟着一對身着華麗宮裝的年輕男女,門口的金吾衛見狀,立馬強行打起精神,挺直腰桿。

男子步伐略快,像是極不願與那女子並肩而行,那女子攏了攏身上的粉梅色的披風,踩着小碎步追上去。

「殿下,今日母后趁父皇開心,給哥哥爭取了上將軍的職位,往後殿下的儲君之位更加牢固不可撼動了。」女子聲音甜美,語氣輕快,心裏的喜悅溢於言表。

「方夢婷,你適可而止!別以為本太子不知道這件事是你的主意,後宮不可干政,你手未免也伸的太長了!咳咳咳!」男子突然怒吼起來,咳嗽聲伴着盛怒而起。

「可是母后她……」

「所以父皇不愛她!」男子又乾咳了兩聲,扔下這句話便自兀走開,全然不顧身後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女子。

不愛,這個詞在深宮裏頭就像是毒藥,輕輕動下嘴皮子就可讓人萬劫不復生不如死,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於自己視為天的夫君,其實不愛自己。

「蕭莫霖,你憑什麼那麼輕易地說不愛!憑什麼否定我為你做的一切!憑什麼我要守着你這個心裏裝着一個死人,整日病懨懨毫無鬥志無野心的男人!憑什麼啊?」

方夢婷朝着蕭莫霖離去的方向不顧形象大聲怒吼著,頭上的珠釵因劇烈的顫抖歪到一邊,前一瞬溫柔端莊的女人轉眼變得狼狽不堪,渾身戾氣。身旁的彩蝶眼瞧著這一切,不安地攪動着手帕,眉眼全是恐懼,她掙扎片刻,還是走了上去,話才到嘴邊,就被惡狠狠地推到在地:「滾開!滾啊!」,原是肅立一旁是內官和宮女也無辜遭殃,被方夢婷亂抓一通,羊角宮燈、油紙傘接連落地,僻靜的宮道頓時狼藉一片,哀聲四起。

他不讓我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總不能讓我一人慘!

雨停了,蕭莫塵才回到浮生閣,小北一直在門口守着,見到他主子便立即迎了上去。

「主子,琳琅姑娘剛剛找過你,給你帶了安神茶,還問先生什麼時候來金陵。」

「嗯」,見主子聲音毫無波瀾,內心毫無起伏,小北皺起了眉頭,主子今日有些奇怪,他跟上去繼續找話題。

「主子,今晚這身衣服要不要幫您處理了?明日的計劃是否照舊?」

走到房門前,蕭莫塵停下了,眯着眼睥睨著小北,一臉嫌棄的樣子:「你太吵了。」

小北:「……」

蕭莫塵打開房門,在外面站了半響,「衣服不換,計劃照舊」,說完便「啪」的一聲,用力甩上房門,看都不看外面的做生無可戀狀滿臉委屈的貼身侍衛一眼。

只留小北一人在門外風中凌亂,凌亂中哭泣,做牛做馬伺候主子這麼多年,主子竟然開始嫌棄他!開始凶他!不受主子寵愛的貼身侍衛跟鹹魚有何區別!

小北怨念著怨念著,本想捧著破碎的心一夜無眠,結果一碰著床,就成真鹹魚了。

這廂,相府除了主院燈火通明,旁的院子都已熄火入眠,耳旁只有夜風呼嘯聲,小秋揉了揉疲憊的眼皮,拿起綉了一半的帕子在燈下比了比,帕子上的圖案尚未成型,隱約可看出那是一片羽毛,潔白無暇,小秋無比愛憐地撫摸著帕子上的圖案,眼裏滿是痴戀。

突然外面傳來馬車的骨碌碌聲,小秋放下手中的針線,疾步走出花廳,欣喜地接下離羽解下的披風,那披風潤中帶涼,小秋小心翼翼地瞥了離羽一眼,果然他的額頭及雙鬢都染上了些許風霜,襯的他的五官更加英挺冷峻,氣宇軒昂,只是輕輕一瞥,小秋便羞紅了臉,低下頭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此刻小秋滿是少女情懷,在離羽身邊總是過分的安靜乖巧。

拐了個彎,小秋才意識到離羽不是回他的「修竹院」,連忙叫住他:「相爺,小姐累了,早早就睡下了,這會該睡著了。」

離羽頓了下,端詳著小秋,厲聲道:「累了?今日小姐都去了哪些地方?幹了些什麼?小秋,別忘了你的價值在哪。」

小秋最怕離羽嚴厲審視的眼光,無形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向她湧來,她別開目光,小聲說道:「相爺,夜已深,您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小秋再同您說。」

「本相不累,你不用跟來了。」離羽語氣冷漠毫無起伏,甩甩衣袖便快步消失在拐角處。

小秋痴痴地望着那抹背影,眼裏滿是暈開的憂傷。背影,又只是一個背影,相爺,你何時能回頭看看小秋一眼,小秋一直在你身後,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不曾離開過,可是你從來都不曾為我停留過呢。呵,小秋自嘲地笑了笑,戲文里總愛唱道,春日裏明媚的姑娘啊,去愛一個良人吧,他會騎着蹄鐵鋥亮的馬,在那千年不繡的城門銅鎖前,等你歸來,而不是那個讓你望眼欲穿,卻從不肯為你轉身的男人。

感情要是這麼收放自如,這世上就沒有那麼多痴男怨女呢。

前夜下過小雨,今日天空更加蔚藍明媚,連空氣都帶有細細的甜味。

離歌一夜無夢,睡得無比踏實,走出房門后朝着朝陽伸了個懶腰,便手腳並舞地向前廳蹦躂而去。卻在長廊拐角處碰到了顧叔,離歌楞住了,定定地聽他開口問好:「小姐,昨晚睡的可好?」

「還,還行,顧叔早啊。」離歌敷衍一句,便快步越過他了。

天哪,一大早見鬼了。

相府人人都知,老管家顧叔是個「冰山老人」,平時不苟言笑鐵面無私,他原先是離老爺在蜀中撿來的,撿來時還未弱冠。許是自小嘗盡人間疾苦,長大了就不愛講話不愛笑,入了離府後,念及老爺恩情,不多話,只懂默默幹活,為離老爺肝腦塗地。離老爺見其踏實能幹,就讓他接管了管家一職打理府中事務,偌大的離府在他的打理下越發井井有條,下人們也越發規矩有禮。

後來離府遷入相府後,顧叔也跟了進來,只不過話更加少了,人也更加陰沉了,從小顧變成了老顧,增加的不止年紀,還有那冰山的厚度。

「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見到顧叔這副面孔,那,那讓人寒蟬的笑。」這突如其來的的轉變讓離歌百思不得其解,那氣息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離歌抖了兩下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開心地用過早飯後便馬不停蹄地往天一樓跑去。

這一路上,「琴棋書畫」四大護衛保持着話少人狠的本性,嘴巴只用來呼吸,連聒噪如喜鵲的小秋都一路緘默,拉長著一張臉,把不開心全都寫臉上了。

「小姐,你那救命恩人哪裏好了?值得你這般對待。」看小姐這樣開心,小秋覺得不該潑她涼水,可那人看着着實不像好人,相爺那邊也不好交代,不論如何,都要提防小姐陷得更深。所以,才到了天一樓樓下,小秋便把心裏想的全問了出來。

離歌一臉迷茫,摸不著頭腦:「此話怎講?蕭莫塵不好嗎?我覺得他很好啊。」

膚白貌美大長腿,氣質又好,又很下飯,哪哪都很順眼啊。

小秋立即板著小臉反駁回去:「哪裏好了?就空長了一身好皮囊,眼裏黑不見底,指不定裝了多少心思,此人不苟言笑心思極重,昨晚小姐你就差不把你生辰八字給抖出來,可他呢,至始至終就只知道一個名字。就小姐你這空空如也的小腦瓜子,跟這種人走近會被吃抹乾凈連骨頭渣子都不見得吐。」

「離小秋!你出息了,竟敢這樣說本小姐!蕭莫塵只是慢熱,既是朋友就該互相包容嘛,而且他君子得很,哪有你說的那般腹黑陰險狡詐!況且,本小姐倒是想他對我有非分之想呢。總之,你再說他的不是,本小姐,本小姐就要凶你了!」離歌哼了一聲走了,一副「他是我朋友,誰都不可以說他不是!誰說我跟誰急!」的模樣,只留給小秋一個俏麗的背影。

小姐見色忘義!小姐重色輕我!小姐色令君昏!

小秋委委屈屈地看着離歌的背影,心裏卻不自覺想起了另外一道清冷的背影,果然是兄妹,連背影都如此相似。罷了,我只要小姐好,只要她開心,旁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小秋在街旁買了一根糖葫蘆,也走進了天一樓。她要是早知道接下來會出事,就是拚死,她也會把離歌拖住的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太子妃是顏狗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太子妃是顏狗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很下飯的蕭莫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