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崩壞的生命重奏
屋內昏暗,窗帘遮垂著。
這是一個很大的客廳,簡單的現代式裝修,靠牆坐落著一個落地式沙發,旁邊是廚房,與客廳沒有隔牆。
而在一片昏暗中,有兩個人直直的坐在沙發上,因為光線的原因,看不清模樣。
「兒子回來了?快過來,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牛蛙燒魚。」一道笑聲響起了。
顏舍在門口換了鞋,沒有說話,沉默著徑直朝裡邊走去,從卧室里取出了一套乾淨的休閑服,他來到浴室,打開了水龍頭。
「嘩嘩…」
蒸騰的霧氣充盈在浴室內,將休閑服掛在衣架上后,任由水噴洒著,他離開了浴室,回到了廚房。
停電了,在這個幾乎永不停電的城市裡,一旦停電,那麼廚房便變成了擺設品,打開冰箱,顏舍從裡面取出了一盒速食飯,接了熱水加溫后,他便又重新回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整個動作過程行雲流水,無比自然,至始至終他都沒有抬頭去看坐在沙發上的兩人一眼,彷彿將她們當做了空氣。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另一道聲音卻響起了,不過卻帶著冷漠和嚴肅,呵斥著。
到嘴的飯在半空中停頓,顏舍保持著一動不動姿勢,舉著勺子,眸子微微抬了抬,緊緊盯著對面嵌在牆裡,幾乎有一面牆之大的電視屏幕。
屏幕是黑的,他的眼睛也是黑的。
「爸問你,最近覺醒那個東西了嗎?」父親冷漠質問著,語調有些提高,聲音中夾雜著絲絲期待。
空氣變的凝滯。
「我在問你話,你聾了嗎?」
「回答我,你
最!
近!
覺醒了那個東西了嗎!」
屋子越來越黑,陰寒的聲音似乎讓四周都冷了幾度,飯勺落在嘴裡,顏舍低下頭,平靜的吃著,而後淡淡道:「沒有。」
「廢物。」父親的聲音猛的提高的三度,有些刺耳。
「你這個廢物!」
顏舍忽的轉頭盯著父親,仔細想了想。
廢物?
他心中「哦」了一聲,並沒有感到任何的憤怒,一臉無所謂的他重新低下頭,繼續沉默嚼著嘴裡的食物,而桌子上,
擺著發霉的飯菜,以及兩個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的父母。
房子漆黑,一抹譏諷的弧度從嘴角緩緩上揚,被掩蓋在黑暗中。
三周前。
「我回來了。」
冰冷的聲音混合疲憊,顏舍關上門,換鞋後走進了屋內。
「小顏回來了?快過來,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牛蛙燒魚。」母親的笑聲響起了,她伸手招了招,指著桌子上被吃剩的小半條燒魚和所剩無幾的牛蛙道。
顏舍有些落魄的掃了一眼堆滿笑容的母親和正在看雜誌的父親,轉身走進了廚房。
沒多久,他便端了兩杯熱騰騰的咖啡走了出來,遞到了父母的跟前。
「來,餓了吧,快吃飯。」母親笑吟吟的將桌上的一碗已經發冷的飯推了出來。
「不餓。」顏舍搖了搖頭,神色十分的蒼白疲憊。
三天前,穹走了,這對他的打擊很大,連續好幾天沒有進食的他,越發沒有任何食慾,萎靡不振。
雖然很久沒有回到這個家,也不想回到這個家,但有些壓抑在心頭太久的事情,在這最後的時刻,必須要做個了斷。
聽聞拒絕,母親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變的僵硬,印象中,這是顏舍第二次拒絕吃她做的飯菜。
孩子長大了,不聽話了。
可憐自己這身子骨,小時候兒子第一次不聽話吃飯的時候,還能打斷他的手,現在,看來是翅膀變硬了。
「今日人工降雨,等級暴雨,雨量平均150.0毫米,除塵,清洗城市,本次降雨伴有雷電,請各位人民群眾關好門窗,再次通知,今日人工降…」
熒屏里響起機械的廣告聲,雜誌微微往下移了移,露出了一雙冷漠鋒利的眸子。
「最近覺醒那個東西了嗎?」
顏舍側頭盯著那雙眼睛,一抹厭惡微不可查的閃過。
多少次了?
多少次了,每次回來永遠都是「你覺醒了嗎?」「你覺醒了嗎?」「你覺醒了嗎!」
放在膝下的拳頭一點一點捏緊。
覺醒那個東西,就那麼重要嗎?
我……只是工具嗎?
「我今天來找你們,是想說兩件事,第一件事,穹兒…死了,就在前三……」顏舍盡量讓自己聲音變得平靜,只是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你是聾了嗎,我在問你覺醒那個東西了嗎?」
『啪』的一聲,雜誌甩了過來,顏舍下意識的躲過,差點被扇中。
但呼嘯而過的書頁還是擦過了臉龐,有些火辣,還有冰涼。
「說!覺醒了嗎!」父親咆哮著,拳頭狠狠砸在桌上,震的一些咖啡灑在了桌面上。
摸了摸臉龐,顏舍神色不改,抬起頭直直盯著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眸子平靜的有些可怕。
一股硝煙的味道在空中無聲瀰漫。
「消消氣,消消氣。」母親趕忙去拿紙巾擦拭掉桌面上灑落的咖啡,而後將咖啡端起,將杯底擦乾后,遞到了父親的面前,責怪道:「先喝掉,等我把菜收拾了在問,不然又搞的滿地都是。」
看見東西已經遞到了面前,父親神色稍緩,咖啡的香氣入口,臉上的潮紅漸漸徐緩,一旁的母親也喝了幾口后,便將碗筷拾起,進了廚房。
似乎風雨欲來,坐落著父子二人的客廳,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回答我,一,這幾天,你敢不回家,是不是翅膀硬了。」
「二,你覺醒了那個東西了嗎。」父親站了起來,目光如刀。
顏舍同樣目光冰冷,回答的很乾脆:「沒覺醒。」
砰!
茶几被打翻,人影唰的閃過,牆壁上響起了重物撞擊的聲音。
「廢物。」
「二十多歲了還不覺醒,你個廢物!」
「老子等了你整整十幾年,十幾年!」
「一天到晚就知道去看那個賤種,看看你,活的跟個廢物一樣,不爭氣的東西!」
歇斯底里的怒吼聲回蕩在整個客廳,廚房裡的母親背對著後面發生的場景,一臉不變的洗著碗。
「咳咳……」顏舍從牆壁上滑落,坐靠在牆壁,他低著頭,擦了擦嘴角的血,碎發遮蓋的他的陰暗神情。
「那個病殃殃的賤種在外面死了就死了,給我聽著,要是下次回來在沒覺醒,我就扒了你的皮!」父親露出惡毒的目光,一腳踢開茶几,大步來到牆角,俯到他的耳邊,狂吼道:「聽到了嗎,啊?!!!」
頭抬起,堅定的目光與惡毒相碰觸。
「穹從來不是賤種!」
父親露出一抹譏諷,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穹從來不是賤種!」
堅定的聲音再一次重複。
「從來……
不是!」顏舍的神情越來越暗,越來越低沉,伴隨著手臂青筋漸漸鼓起。
『噼啪!』沉悶的雷聲炸響,劃過一道巨大的藍色閃電,透進窗戶遮擋的客廳內,在一瞬間,整個房子充滿了白色的光芒,照耀出顏舍的影子,化作了一隻在牆上無限拔高,
手持著刀,頭頂著兩根彎角,裂開嘴角獰笑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