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開

「比你之桂花釀如何？」臨觴又斟上一盞，這次他卻不像上次在酒肆，幾乎沒怎麼喝。

林越溪細品了幾盞，感覺有點上頭，往後靠了靠，倚在桂花樹旁：「師兄的酒，勝在年份足，夠醇厚，但桂花味卻陳了，說起來，還是當年的新桂最好，有股甜甜的蜜香。」

「我已經許多年不曾喝過新酒了。」

「我在閣中所釀的新酒再過月余就可以喝了，」其時小院酒香四溢，顯得桂花香淡了許多，並不如那夜船上的花香馥郁，向來那夜舟上殘花幾枝，竟然添了幾許香氛，才使得林越溪一下就分辨出桂花釀的味道來，今日細品，只覺基酒醇厚，勁道綿長，恐是瓊漿玉液，不由得又有些慚愧：「只是我釀新桂所用，只是凡間的酒，師兄喝慣了瓊漿玉液，恐難下咽。」

「我知你擅調酒，而且凡間亦有好酒，上次陵州酒肆的七味，也別有一番意趣。」臨觴舉杯淺酌，可以看出此時心情極好，眉目舒展如畫，林越溪覺得自己要醉倒在他眉間。

大概酒壯熊人膽，亦或債多不壓身，林越溪想起月余以來分外焦灼的兩樁小事，期期艾艾地開口：「我有兩個不情之請，君上能不能……」

臨觴抬手止住她，林越溪的的酒意登時驚醒了大半，果然得意忘形，她現下最多勉強算得上臨觴的酒肉朋友，委實不該肖想利益相關。

正懊惱，卻聽得臨觴帶着笑意道：「方才你叫錯了，罰酒一杯，至於你所說之事，我已略知一二。煉月樓之事已有人報上來了，此事我來處理，只是不可對外明說，廖昶不會承你情。至於你師姐……」

臨觴遞給林越溪一個錦囊，示意她打開看看。

林越溪小心翼翼地接過，打開一看，瞬間被嚇到了：驚喜來得太突然，滿滿當當的神葯，平素求之不得的奇珍異草不要錢似的擠在一起，連玉髓都有整整一瓶！這還有什麼不夠的！巧婦有米，看她不拿出未來魔界第一神醫的十八般武藝七十二般變化，就是用神葯堆也能把徐宵晚堆成魔修門派第一高手。

林越溪心情愉悅，整個人都靈動起來，林師兄真是太懂她了，積鬱已久的難題迎刃而解，她舉杯相邀：「我先干為敬，師兄隨意。」

臨觴感覺到她的愉悅，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這麼快收下，不問問價錢嗎？」

林越溪頓時囧了，這些靈藥，就是十個她，不，成千上萬個她賣了也不值啊！

臨觴笑得暢快，他已許久不曾開懷，原來方才林越溪不知不覺自言自語，倒是教他忍俊不禁：「無妨，我要你今年新釀的酒，一滴也不能少。」

林越溪心中鬆快，醉意漸深，嘟囔道：「別說今年的桂花釀，就是要我在這裏守到這棵桂花樹開花年年給你釀酒，我也是願意的。」

酒意上頭，她還頗為孩子氣地推搡了幾下身後的桂花樹：「喂！開花的季節你不開花，算什麼桂花樹！」彷彿再氣惱不過，還踢了幾腳，轉身一頭栽下去，眼見要往地上撲去。

她最終也沒有摔到地上，臨觴穩穩地接住她，彷彿穿越百年的光陰萬里的迢遞，擁住了當年忘川河畔即將隕落的白衣身影。

這樣的時刻彷彿是偷來的，終究可能並不屬於他，此時，青衣男子擁著白衣少女，桂花樹下星辰照耀，這裏是魔界唯一的光亮之地，也是他心中的高光時刻。

夜深了，懷中少女睡得沉，仍帶着淺淺笑意，唇角梨渦若隱若現，四周暗香浮動，桂花的馥郁之氣氤氳籠罩，越來越濃。

一陣夜風拂過，頭頂上的桂花樹枝葉婆娑，什麼細小的東西擦過他的臉頰，帶着一陣馥郁的香味落在他的肩上，那是一朵淡黃色的小花，久違的桂花香充斥鼻尖。

花開了。

臨觴抬頭望向院中的月桂樹，繁花如簇，綴在深綠的月桂葉間，懷中的少女不安分地扭了扭，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睡去。這樣的景象，與數百年前在月宮的時候並無二致。

林越溪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九靈閣，若不是腰間的錦囊，她甚至以為昨夜真的是一場夢。

今日早課，禱祝魔君的時候，她比以往更虔誠了幾分。

早課一結束，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徐宵晚養傷的房間，細細地替她把了幾回脈，又將斟酌過的幾張方子刪刪改改，挑了用材最好的一張，總之現在地主腰間的錦囊里裝滿了天材地寶，要什麼樣的靈藥都有，那必然得挑最穩妥最有效的方子來煉藥。

她在心裏反覆推演了幾遍徐宵晚的療程和用藥，已有了八九分把握，其中六七分分都算得上來源於腰間錦囊，剩下的一二分，還得依賴她煉藥的火候。

定了方子，她先灌了徐宵晚三滴玉髓，可憐九靈閣新晉的大師姐如今在她這個鐵打的小師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由得她按住灌藥一氣呵成，徐宵晚剛想掙扎，一咽下去就覺不對，立馬翻身起來打坐。

林越溪笑眯眯地撐頭等了她好一會兒，只見徐宵晚一時大汗淋漓，過後氣色越來越好，終於恢復了紅潤的生氣。

「你不會是去魔宮偷來的玉髓吧？！」徐宵晚驚疑不定，又急又氣：「看你闖了什麼大禍！自己修為這麼差，還把這種天材地寶浪費在我一個廢人身上！」

「誰說師姐你是廢人？」林越溪眉眼彎彎，清輝流轉：「你是九靈閣大師姐啊！魔修門派第一高手。」

林越溪把徐宵晚按回榻上，一邊拉過被子替她蓋上，一邊囑咐：「師姐你休息一會兒再去清洗，不可貪涼，忌茶酒，少辛辣，可以嘗試調息，但切莫逞強，等我給你煉藥。」

林越溪回到房間，關了門，還順手設了個結界，正是她在禁地順出來的那本無名書上看到的，用的是仙家手法，她如今的仙力修為已很是不俗，恐怕整個魔修門派都沒人能打開。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回顧了煉丹所需要的靈材，依次從錦囊中取出，臨觴還格外貼心地替她準備了一個葯鼎，這個葯鼎造型古樸，鼎內光華流轉，可見出過不少神品丹藥，她一拿到手就極為喜歡，感覺很是趁手。

林越溪靜坐片刻，凝神任由靈力沿中脘、天樞、神闕、關元向氣海匯聚，在氣海處逆向繞行三十六個小周天，她感受到澎湃的仙力向氣海匯聚，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其實她並無十分把握，便是恐怕支撐不起煉神品丹藥所需的海量靈力，如今卻不得不破釜沉舟，勉力一試。